自命枭雄的怒苍之主,他作风亡命,静的时候深藏九幽冥底,无声无息,动的时候却能振翅高飞,举国震动。如此人物,一旦要放手一搏,辄以天雷之威,复加骤雨之急,胜则全胜,败则全败,图的便是“大起大落、片甲不留”。似他这般性子,碰见了业火魔刀焉有不取之理。
那魔刀连鞘插于地上,约有六尺来长,宛如地狱业火烧结而成,通体晶黑,刀体刀鞘浑然天成,不见一点接缝,更看不到人为雕花。那黑里透红的刀鞘透出了一圈彩晕,光可鉴人,晶莹细腻,就像一只幽幽暗暗的魔眼。那魔眼正凝视着秦仲海,热切激荡而又委屈含怒,像是久别重逢的知己,亟待倾诉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公。秦仲海烧红的眼皮下一双怒目也望着那魔眼同样的热切激荡,同样的委屈含怒,同样的有逼着满肚愁肠要说给魔刀听。
再也忍耐不住,怒王全身战栗,缓缓将刀柄向上提起,魔刀出鞘了,业火寸寸暴涨,照耀得满山红光亦如魔窟鬼殿一般。刀锋将出,恨火吞吐绽放,只要一会儿刀鞘坠地,魔刀便将完全绽现人间。刀身堪堪出鞘,忽听一声嘶哑悲呼,轻声道:“仲海……”
炽光消散,魔刀重回入鞘里,秦仲海眼皮下的红热立时消褪。众人余悸犹存,一个个伸手遮目,侧颈偷眼去看,只见秦仲海肃然仰天,问道:“是言二娘吗?”
言二娘轻声道:“是我。”
“你过来”秦仲海将言二娘招到身边,取下二娘腰间一柄军刀,这刀身残破,想是历经恶战嗜血成贪的不世凶刀,也不知有多少人亡命此刀之下。秦仲海轻抚刀身,闭目轻叹一声,再睁开眼时已经再无半分的犹豫。只听咔嚓一声,秦仲海折断了军刀,用那折断的刀尖在断刀另一半刀柄之上刻下“天下遗民,唯君不弃”八个草字。
秦仲海转身对众人道:“此去我若不能回头,请诸位设法将此刀交予我的兄弟卢云,从此以后怒苍上下唯卢云是从。”话毕秦仲海也不等众人回话,将那断刀扔还给言二娘,提起地上魔刀一纵而起,向山巅奔去。
怒苍群豪都不知道怒王拔出魔刀的一刻这人世间究竟会变成何种光景,但群豪们都是亡命之辈刀头舔血快意恩仇,向来视那生死如若等闲一般。虽然此时人人心中都孕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们热血激荡均盼那魔刀现实的辉煌一刻。
众人仰视着已经奔到山巅的秦仲海,此时夜空黯淡,雪花一片片飘落下来,当此魔刀归于魔王即将咆哮世间的时刻,天地间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宁静祥和,冥冥间众人心中都生出了一股天下平和的意象。
秦仲海默默仰天,容情与天地一般的肃杀。此处正是当年他与卢云俯瞰京城之所,当年卢云在这里获得新生,如今却换做秦仲海要在此定下契约。怒王提起魔刀,慢慢托向夜空,左手持鞘,右手握柄,便要抽将出来。持刀之人恨意越深,越能激发魔性。盖世狂刀向来引主入魔,如今却不用了,因为今时今日魔刀回家了。这个拿着自己的人不是主人而是知己家人,魔眼涌出圆润的光泽,仿若流泪一般。
魔刀出鞘了,第一寸便魔光大盛,望来有如太阳一般耀眼夺目,便是当初卢云执刀之时也有所不及,秦仲海却并不觉得刺眼,甚且他一点知觉也没有了,他只想笑,他觉得痛快,他觉得满足,他觉得这便是自己长久以来追寻的结果。
山下的怒苍群豪被魔光的耀眼光泽逼得惊叫一声,一同掩上了目光。这时魔火更加闪耀,全数从鞘中窜流出来,围绕着秦仲海的身躯,仿佛便是失散多年的亲人紧紧相拥一般。秦仲海须发俱张,血泪泛流,牙关更是咬得喀喀作响。秦仲海内力激发,大火泛起在身上跳跃,一整座山头霎时间燃起了冲天大火,远处浓云滚滚而来雷鸣大作,宛如世界末日就要降临。
魔刀受着怒火喂养光芒大炽,宛如烈日刺目伤眼,光芒益发耀眼,恨意激发,魔刀终于要全数离鞘而出。
秦仲海持着太阳一般耀眼夺目的魔刀,深深吸气把眼睛闭了起来,痛快满足顿时化为乌有,往事一幕幕回忆起来,魔刀受了感应,一股劲风发出,吹起了怒王额前乱发,一个血红“罪”字犹如泣血一般让人看之心惊。
缓缓的怒王再次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已成血红。恨,只有恨,唯有恨,全是恨,魔王擎起魔刀,对着苍穹怒目狂喊:“老——天——爷,我

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