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哀嚎、绝望的咆哮；泪水、鲜血、杀戮的和风；愤怒、恐惧、狰狞的面孔，火把照亮黎明前的战场，死神绝望地降临。三百人对一万人的突袭，为了掩护王撤退而成为弃子的人们，生命的光芒在绝望中逐渐暗淡然后消失。即便如此，仍有一个人微笑着挥舞起双手剑，犹如斩杀恶鬼赋予它们平等死亡的天神，表情中未夹杂一丝的恐惧或是不安。这个人名叫艾尔·格林，一个被骑士们歧视、被历史遗忘的佣兵。不知疲惫地机械地挥剑、突刺、顺劈，从深夜至黎明的持续战斗在他的身上留下或大或小的伤口。持续地拼杀重复地撕裂将要复原的伤口，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渗出与敌人炽热的鲜血混合浸染了艾尔的全身。
“不论是多么优秀的战士，流血过多就一定会死。”艾尔的意识仍然十分清楚，他感觉到由于疲惫手脚已经不如平时那般利落，黎明的昏暗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身体有些飘飘然，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孩子，来聊聊你的故事吧。”也许是过度疲劳了吧，艾尔听见一个天籁的声音，看见一个恍惚的人影。明明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庞，嘴角的微笑却十分清楚。
“你觉得我有这个闲功夫么？”并没有停下身体的动作，艾尔一脸微笑地拒绝了。
“你是骑士么？双手剑的艾尔只是一个佣兵吧。”若无其事地发问了，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真是好笑，因为出身低贱，佣兵就连成为守护者的资格都没有了么。在我眼里，骑士只是一群追逐名利的贵族而已，什么大义、正义、善良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使得追求名利变得理所当然而已。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和自信，妄自菲薄，到头来只会耍嘴皮子：为了‘霸业’毫无准备地进攻罗马帝国，结果完全不是对手。所谓骑士就是一群将胜利归功给自己，过错推卸给他人的伪善者。”艾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参加了这绝望的突袭？不是为了胜利么。”人影静静地看着艾尔挥剑，仿佛战场的厮杀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胜利？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只是为了守护一个人罢了。”
“守护者？”
“在旁人眼中可能是吧。但是我只是想实现那个人的梦想，然后，我们的约定就能够实现了。”不知怎么，艾尔的话匣打开了，“那个人想要平息战乱，统一国家。而对我来说，所谓人民、国家就是为了追求利益而随意出卖某个成员，并冠之以‘叛国罪’的变色龙，并不是什么值得守护的东西。那个家伙却决意成为国家的守护者。”
“那么你们约定了什么呢？”
“若是她没能够成为骑士，那么我便‘成为独一无二的专属骑士’。说来好笑，我竟然会因为她而重拾成为骑士的想法。但是，也许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吧。她不仅成为了骑士，而且成为了骑士王。当她毅然拔起石中剑之时，是一个约定的幻灭，一个梦想的开端。”艾尔开始大口地喘气。
“那么关于梦想实现后的约定呢？”人影恍惚了一下仿佛背过了身。
“她不可能是当王的料，这一点我比谁都确信。因为她太过清高了，内宫之中，过于光亮的存在注定会威胁到阴影。也许在战争时期，还能够团结一致。但是，武官死于宫廷内斗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成为国王也终究是被架空的傀儡。这是我眼中骑士王的末路。所以，当她请求我帮助的时候，我和她约定‘若有一天能够统一祖国，我们放弃王位和地位过隐居的生活’。说的到底，我只是单纯的希望她活下去而已。为此也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暗杀、偷袭、强征民兵、焚毁村庄……战争不是骑士的比武，只靠正面突袭是无法击败军队的。”
“一个为了实现约定，不惜背负污名的守护者，确实不像是骑士啊。”
“但是我无法理解！”艾尔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仿佛被激怒的野兽，“明明是‘高尚’的骑士们将她推到那个位置，而她也确实带来了胜利统一了国土，为什么还要质疑她王者的地位。明明依靠着她的努力引来了不列颠的全胜时期，为什么还要谴责她，说她不通人情。我固然知道世界是残酷的，但是，因为清高和自我牺牲而招人非议，我不能够接受。看着她深夜独自眺望窗外的侧脸，我却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只是个佣兵。”
“那成为她的骑士吧。”
“那样就成不了她的守护者了！”艾尔发出犹如濒死野兽的悲鸣，“庶民成为王的骑士只会沦为他人的笑柄，因为违背了高洁的王道，轻则被驱逐出宫廷，重则被教会处刑。单纯地认为王是不死之身，肆无忌惮地提出正面突击的无能的骑士，总是让她处于死亡的边缘。对于相信王是无敌存在的骑士们，不论敌人多么强大王都不会战死；对于觊觎王位的大臣们，没有比王战死更方便夺取王座的方法了。”
“但是，你们的约定真的能实现么？我并不是怀疑王自身会失约，如此耀眼的王真的能消失在人群之中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即便统一祖国，退隐山林，亦不免斩草除根。况且，能取代现在王的人根本不存在吧。因为，一场场战役，一次次奇迹换回的声望和地位，即便自己想要抛弃，仍旧受到他人的觊觎。这就是臣子与王的区别。”
“我知道，相比于创造以少胜多的奇迹，面对内宫的险恶我是如此无力。不，要维护高洁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但是，我仍然希望她活下去。”伴随着双手剑断裂的声音，艾尔恢复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我没有梦想，只有战斗的理由。所以作为佣兵，我用我仅有的一切作为筹码，祈求这场最终战斗的胜利。”
“三百人对一万人，要是能活下来便是奇迹了。”人影转过身来，看得清楚的仍然是那捉摸不透的微笑。
“根本不存在什么奇迹，只是尽人事，然后拼命地在现实中挣扎地活着而已。”艾尔感觉意识正在远离自己，“‘在我带领援兵赶到前，不许死’这不是约定而是命令吧。但是，我并不是你的骑士啊……”
“即便如此，作为守护者也应当遵守命令……”人影突然变得光亮起来，将艾尔的视线全部变为一片白色，天籁的声音仿佛回归天空般远去，“你可能会成为英灵吧……”
迟到的黎明，久违的破晓，掠过山头的阳光，蔚蓝的晴空，尸横遍野的战场。一切的事物在艾尔眼中都显得异常模糊，他仿佛听见了马蹄飞驰的声音、厮杀的声音、以及似曾相识的欢呼的声音。但是，他的眼中什么也确认不到，传入耳朵的声音也感觉异常遥远。艾尔似乎感觉有人正握着他的手，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是现在的艾尔对于自己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已经浑然不知，记忆被人窃走一般，忘却了何时停下了厮杀的动作。
“不论如何，不要成为不列颠的王……”艾尔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不知道这最后的愿望有没有顺利传达。
“不论如何，不要成为不列颠的王……”尽管只是看得清一个人影，艾尔还是义无反顾地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不论如何，不要成为不列颠的王……”虽然完全听不见对方说的什么，但是只有这个愿望必须要传达。
“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遵守命令的我，可以算是你的守护者了吗？”这样思索着，艾尔微笑着安稳的睡去，仿佛沉入无尽的蓝。
（15世纪左右，亚瑟王击败了罗马帝国，王位得到教会的认可，亚瑟王朝达到顶峰。此后，亚瑟致力于追逐圣杯，王朝逐渐没落。据传言亚瑟王不惜一切追求圣杯是为了长生不老。但是，或许只是为了实现某个约定。）
“不论是多么优秀的战士，流血过多就一定会死。”艾尔的意识仍然十分清楚，他感觉到由于疲惫手脚已经不如平时那般利落，黎明的昏暗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身体有些飘飘然，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孩子，来聊聊你的故事吧。”也许是过度疲劳了吧，艾尔听见一个天籁的声音，看见一个恍惚的人影。明明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庞，嘴角的微笑却十分清楚。
“你觉得我有这个闲功夫么？”并没有停下身体的动作，艾尔一脸微笑地拒绝了。
“你是骑士么？双手剑的艾尔只是一个佣兵吧。”若无其事地发问了，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真是好笑，因为出身低贱，佣兵就连成为守护者的资格都没有了么。在我眼里，骑士只是一群追逐名利的贵族而已，什么大义、正义、善良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使得追求名利变得理所当然而已。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骄傲和自信，妄自菲薄，到头来只会耍嘴皮子：为了‘霸业’毫无准备地进攻罗马帝国，结果完全不是对手。所谓骑士就是一群将胜利归功给自己，过错推卸给他人的伪善者。”艾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
“那么你为什么参加了这绝望的突袭？不是为了胜利么。”人影静静地看着艾尔挥剑，仿佛战场的厮杀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胜利？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只是为了守护一个人罢了。”
“守护者？”
“在旁人眼中可能是吧。但是我只是想实现那个人的梦想，然后，我们的约定就能够实现了。”不知怎么，艾尔的话匣打开了，“那个人想要平息战乱，统一国家。而对我来说，所谓人民、国家就是为了追求利益而随意出卖某个成员，并冠之以‘叛国罪’的变色龙，并不是什么值得守护的东西。那个家伙却决意成为国家的守护者。”
“那么你们约定了什么呢？”
“若是她没能够成为骑士，那么我便‘成为独一无二的专属骑士’。说来好笑，我竟然会因为她而重拾成为骑士的想法。但是，也许命运就是喜欢开玩笑吧。她不仅成为了骑士，而且成为了骑士王。当她毅然拔起石中剑之时，是一个约定的幻灭，一个梦想的开端。”艾尔开始大口地喘气。
“那么关于梦想实现后的约定呢？”人影恍惚了一下仿佛背过了身。
“她不可能是当王的料，这一点我比谁都确信。因为她太过清高了，内宫之中，过于光亮的存在注定会威胁到阴影。也许在战争时期，还能够团结一致。但是，武官死于宫廷内斗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成为国王也终究是被架空的傀儡。这是我眼中骑士王的末路。所以，当她请求我帮助的时候，我和她约定‘若有一天能够统一祖国，我们放弃王位和地位过隐居的生活’。说的到底，我只是单纯的希望她活下去而已。为此也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暗杀、偷袭、强征民兵、焚毁村庄……战争不是骑士的比武，只靠正面突袭是无法击败军队的。”
“一个为了实现约定，不惜背负污名的守护者，确实不像是骑士啊。”
“但是我无法理解！”艾尔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仿佛被激怒的野兽，“明明是‘高尚’的骑士们将她推到那个位置，而她也确实带来了胜利统一了国土，为什么还要质疑她王者的地位。明明依靠着她的努力引来了不列颠的全胜时期，为什么还要谴责她，说她不通人情。我固然知道世界是残酷的，但是，因为清高和自我牺牲而招人非议，我不能够接受。看着她深夜独自眺望窗外的侧脸，我却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只是个佣兵。”
“那成为她的骑士吧。”
“那样就成不了她的守护者了！”艾尔发出犹如濒死野兽的悲鸣，“庶民成为王的骑士只会沦为他人的笑柄，因为违背了高洁的王道，轻则被驱逐出宫廷，重则被教会处刑。单纯地认为王是不死之身，肆无忌惮地提出正面突击的无能的骑士，总是让她处于死亡的边缘。对于相信王是无敌存在的骑士们，不论敌人多么强大王都不会战死；对于觊觎王位的大臣们，没有比王战死更方便夺取王座的方法了。”
“但是，你们的约定真的能实现么？我并不是怀疑王自身会失约，如此耀眼的王真的能消失在人群之中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即便统一祖国，退隐山林，亦不免斩草除根。况且，能取代现在王的人根本不存在吧。因为，一场场战役，一次次奇迹换回的声望和地位，即便自己想要抛弃，仍旧受到他人的觊觎。这就是臣子与王的区别。”
“我知道，相比于创造以少胜多的奇迹，面对内宫的险恶我是如此无力。不，要维护高洁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但是，我仍然希望她活下去。”伴随着双手剑断裂的声音，艾尔恢复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我没有梦想，只有战斗的理由。所以作为佣兵，我用我仅有的一切作为筹码，祈求这场最终战斗的胜利。”
“三百人对一万人，要是能活下来便是奇迹了。”人影转过身来，看得清楚的仍然是那捉摸不透的微笑。
“根本不存在什么奇迹，只是尽人事，然后拼命地在现实中挣扎地活着而已。”艾尔感觉意识正在远离自己，“‘在我带领援兵赶到前，不许死’这不是约定而是命令吧。但是，我并不是你的骑士啊……”
“即便如此，作为守护者也应当遵守命令……”人影突然变得光亮起来，将艾尔的视线全部变为一片白色，天籁的声音仿佛回归天空般远去，“你可能会成为英灵吧……”
迟到的黎明，久违的破晓，掠过山头的阳光，蔚蓝的晴空，尸横遍野的战场。一切的事物在艾尔眼中都显得异常模糊，他仿佛听见了马蹄飞驰的声音、厮杀的声音、以及似曾相识的欢呼的声音。但是，他的眼中什么也确认不到，传入耳朵的声音也感觉异常遥远。艾尔似乎感觉有人正握着他的手，呼唤着他的名字，但是现在的艾尔对于自己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已经浑然不知，记忆被人窃走一般，忘却了何时停下了厮杀的动作。
“不论如何，不要成为不列颠的王……”艾尔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却不知道这最后的愿望有没有顺利传达。
“不论如何，不要成为不列颠的王……”尽管只是看得清一个人影，艾尔还是义无反顾地说出了最后的嘱托。
“不论如何，不要成为不列颠的王……”虽然完全听不见对方说的什么，但是只有这个愿望必须要传达。
“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遵守命令的我，可以算是你的守护者了吗？”这样思索着，艾尔微笑着安稳的睡去，仿佛沉入无尽的蓝。
（15世纪左右，亚瑟王击败了罗马帝国，王位得到教会的认可，亚瑟王朝达到顶峰。此后，亚瑟致力于追逐圣杯，王朝逐渐没落。据传言亚瑟王不惜一切追求圣杯是为了长生不老。但是，或许只是为了实现某个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