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
外头开始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从天上落到了地上。
她坐在二楼的隔间，捧着杯温热的茶，看着这飘雪的城。
这里，一点都没变呢。
不知怎么，突然感到有些冷了，她拉了拉领口，缩紧了身子。
这是她离开他的第十个年头，未见十年了。
在记忆里，似乎也有个漫天都是白雪的日子。
有个人牵了她的手。她记得，那个人的手很暖。
外面很冷，心上却是温的。
那时的雪也很大，他们一起在积雪的地上里走着，直到她的青丝被染成白发。
她说，现在，我头发的颜色和你一样了，你说这样，我们算不算一起走到了白头？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手细心的弹去了她发上的寒雪。
她揉了揉头上的穴位，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无奈的笑了笑，她喝口热茶，暖了暖身。
雪，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后来，她离开了他。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双人，不是她与他。
他成亲了，新娘不是她。
所以她选择放下，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之下。
离开的那日，也下了雪。
这次，只有她深深浅浅的脚印，没有他。
“桔梗。”
轻轻浅浅的嗓音一如当初他唤她的那般好听。
她放下茶，回头望去。
“好久不见。”她说。
“离开我有十年了。”他在她的对面坐下，自给自沏了杯茶。
“嗯。”
“我知道你喜欢在这里看雪。”
“嗯。”
他的眉间闪过一丝落寞。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抬起头看他。沧桑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印记，韶华依旧。
“妻儿安好？”
砰——
他手中的杯子崩碎。
“我没有娶妻！更没有生子！”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跟我回家吧。”
她没有说话，继续喝着她的茶。
他突然站了起来，拉着她出了隔间下了楼。
又是一起在雪里。
他拉着她跪下。他大声喊着。
“天地为证，白雪为媒，我今生只娶桔梗一人。”
雪下得更大了。
邯郸梦，黄粱梦，梦里半生，梦醒成空。
她睁开眼，仍在隔间，茶尚温热，只是外头却是艳阳当空，没有一丝落过雪的痕迹。
明明是那么真实。
嘴角流露出苦涩，她依旧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小二，可曾下过雪了？”
“姑娘，您说笑了，现在才九月，哪来的雪？”
她低下头，额前细密的刘海挡住了半个脸颊，没人看得见她的神情。
须臾，从脖颈之中牵出一条红线，那红线之上挂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掌心，顺着线条轻抚摸着它的瓶身，还有它精致的花纹，眼里的温柔如水，最后紧紧握住了它，仿佛这瓶子里装的就是她的生命一般。
“抱歉，我忘了，你一直在这里，一直在我身边。”
她用一种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十年前，她离开的那日，他逃了婚礼来寻她。
也就是在那日，他在寻她的路上遇到了雪崩。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僵硬的身体，她应该是记得的。
对啊，她本应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