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荞
：“沈沉，你真是个好样的。”
文件夹隔过整张桌子狠拍在对面那人身上，纸页散落了一地。脆响在空旷的审讯室中回荡，刺激着鼓膜隐隐作痛。手顺势撑上桌面抓握住那人衣领强硬撕扯到眼前，视线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中咬出来
："我跟你说过什么？好好翻翻你那个灌了浆糊的脑子给我想一想！他妈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缺心眼儿的事？我告诉你多少次，离那些脏东西远点！这些话都听到哪去了？就着智商吃了么？"
审讯档案上的字历历在目，吸毒、贩毒，交互错杂的嗡嗡声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头疼欲裂。这就是她亲弟弟干的好事！
："我真他妈想一枪崩了你。"
手腕一转将他甩向一边，火气涨到极致几乎笑出声来。

沈沉
：姐，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着，像是在磨砂纸上滚过一般。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因为吸毒而日益消瘦的脸颊蒙上一层暗黑，只能凸显出那双薄唇透着不健康的殷红，慌乱地跪着凑近她，目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变得几分呆滞，只能颤抖着唇瓣吐出恳求
：我还年轻，我不想一生都耗在这，姐，我就剩你了，你帮帮我，帮帮我！
他清楚那些从戒毒所里出来的人，好像一生的精力都被抽干，只剩下一具干瘪的皮囊，在社会上受尽白眼，最终只能一步步迈向死亡的牢笼。
：你就我一个弟弟啊……姐，求求你，求求你……

沈荞
袖子一紧，紧跟着便是整个人都靠了过来。神色一僵，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甩开拽着衣袖的那只手。无力的闭了闭眼，声音在嗓子里转了半圈，最后脱口的只是一句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还有脸叫我姐姐！你早干什么去了？"
沈沉从来不是个省心的，但奈何胆子小，因此从来无人预料到他竟会参与了这么大一桩毒案。而更让人恼怒的是，他自己竟也沾上了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
想到他的斑斑劣迹，眉头蹙的更深，从鼻腔中挤出短促的气音
："哼，我能帮你什么？脱罪么！沈沉我告诉你，要进戒毒所这事没得商量，不然你还能怎么办？继续这么下去么？"
视线刀子似的刮过他的脸，恨不得从那该死颓废的面向上剜下一块肉来
："你做那些荒唐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谁也帮不了你！我他妈也倒霉，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沈沉
嘴里像是刚刚嚼过苦瓜，从味蕾一直传到神经末梢都是浓郁的苦舛，一种名为绝望的情感在心脏上翻滚着、上涌着，紧紧地蹙起眉头，想要压下这如同被核桃卡住喉咙的压抑，却只能从齿缝中挤出细微的喘息，像是幼兽被紧紧束缚住。
不敢松开手指，只能越握越紧，攥得指骨发白，最终却仿佛接受了现实一般泄了一口气，肩膀下垂，眼睑塌下，像是饱胀的气球被砰的一声戳破
：姐，我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像是在重复着一个事实，他，会死的，就连唇上最后一抹殷红，也被紧紧抿得失了血色，就好像，他真得会死。

沈荞："不戒才是真的会死！"
按着他的肩膀蹲下身来使视线相持平，手指下压的力度一点点扩大，似乎希望以此让对方镇定下来。双眼定定的捉着他的视线不放，强迫一般让对方正视现实
："去戒毒所是你戒毒的唯一方法！沈沉，在这么下去，你就真的废了你听见没有？"
因愤怒而急促的鼻息在理智的压抑下细微的颤抖着，音量压低至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程度，语气里深埋着疲倦
："沈沉，我没那么大的本事，顶多在最后审判的时候走走路子给你争取减刑。但是你如果配合警方调查，把那帮混蛋的窝一举端了，一定还能再减，最后算下来顶多三五年的功夫，一眨眼就过去了。"
词句陡转凌厉，带着些恐吓似的沙哑声线萦绕在二人耳边
："但是如果你还是这么死活撑着，别说减刑，凭你那些破事，十年都是轻的。"

沈沉
根本就来不及消化她说出话，从骨髓里探出的渴望被一点点挤压出来，眼珠泛着一道道血丝，拽住她的手指蓦地用力，直接扣住她的右腕，明明想要笑出声，却只能往上扯了扯嘴角，木讷的目光只能对上她，表情显得滑稽而可笑
：姐，你还是不肯帮我，对吗？
她明明可以帮忙的，就算他告诉她，只要进了里面，就会死亡，她依旧不肯帮！暴戾的情绪混着毒瘾的发作在身体里斗争着，即使辨不出输赢，也让神经趋于崩溃，那些未经过大脑的恶毒言语就顺着陌生的渠道快速地蹦出去
：你怎么不去死……

沈荞被扣在手腕上的力道惊的身体一僵，因工作原因而形成的肌肉反射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将手从钳制中挣脱出来，火气在心底翻腾，几乎想也没想，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就那么挥了出去。
："你他妈给我理智点！"
清脆的响伴随着掌心火辣的疼交织着脑神经中电流似的乱窜。牙齿死命的咬合，牙根近乎吱吱作响。手掌在停顿片刻垂回身侧，缓缓站起身来，语调沉缓
："沈沉，你的屁话我权当没听见，但是你记着，不是我不帮你，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
逆光之下表情不明，但沉稳的强调似乎暗示着理智与怒火相较量的最终结果，然而紧攥的手却悄然暗示了心底怒意远远还未平复
："配合，几年。不配合，几十年。你自己考虑。"

沈沉
整个人都被打一巴掌打得一蒙，她的话传到耳中无非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冷情话，牙齿紧咬，从舌根漫开的铁锈味让人整个人一颤，她还不肯帮！她还是要将他送进地狱，任由一切像洪水猛兽一般扑向他，继而结束生命的残喘。
：姐，我恨你。
像是从血液里强行扯拽出来，理智、亲情全部都被滔天的恨意掩盖住，就为了所谓的责任，她情愿亲手推开他，他恨她，头脑发胀，缺少毒品的滋养，根本就无法再进行其它判断。
：啊——
双手抱住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颤抖着，瑟缩着，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我恨你……沈荞……我……恨你

沈荞见状面色一沉，这分明是毒瘾发作的征兆！
手按上胀痛的额头烦躁的来回踱了几圈步子，最后却只能无力的一脚将地下的文件夹踢开老远。
现在的沈沉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这个没脑子的弟弟在毒瘾的作用下几乎崩溃了！
用力的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将堵在喉咙几乎溢出的尖叫咽回去，半晌，手握成拳对着门板狠砸了两下
："警卫员，嫌疑人失去理智，联系戒毒中心的医生来，审讯暂时结束！"
头微微扬起后脑靠在墙上喘息了片刻，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的身影，毅然决然的转身。
宁愿亲手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送到监狱里，也不能让他在如此荒废下去！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