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遭选了几件儿成色上佳的礼往襄贝勒府送去了，只消半日，她便回了帖。也许她只当这只是亲戚间的走动活络？世事不尽如人意，正如当年姑母一意孤行嫁人，被阿玛无情指责和谩骂；而名不见经传的人儿，却也咸鱼翻身？）
（府前呈上请帖，立定等候。）

【跟自个儿料的不差，那定纪理果然来人了，遣家仆去请】
【在外厅正襟危坐，微微侧头盯着左下一张红木桌发呆。定纪理……额娘的母族，除去三两年间我们这一辈的表兄弟姐妹还有相互来往，从不见阿玛额娘登门拜访那头，或是那头的舅姨等人来请来拜访，奉天也从未去过——额娘没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往前我也不懂，不会问。现下一想，大约有不寻常之事】

（府门开，便有人来迎，杏儿紧随我身后，随来人朝里走。宗亲府邸，果不同寻常百姓，只是人前显贵，不知人后又如何。今日一行，恐无功而返。可到了这一步，想一想哥哥的抱负，还是咬咬牙朝里走。）
（府邸四合，饶是好看，和富贵人家的府邸又不一般的模样，穿过中廊到花厅，尚不论亲辈，且是规矩摆着，也不消人多说。朝座上人敛衽一礼。）民女给三福晋请安，三福晋吉祥。

不必多礼
【有时说着这话直觉做作，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那干脆免了这些劳什子繁文缛节，做什么要来规整世人。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是我这等人想想便能废的。她起身抬头时我侧首看去，道】这是……【绞尽脑汁，脑子里头闪过好几个定纪理格格的样儿，定在这一脸孔，好一会儿才算勉强认出】阿惠？快上座罢，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见外

（她抬手免礼，我这才微仰端得她模样，跟印象中所差无几，只是华服珠翠压得一身，免不得觉累赘。旁有婢子呈座奉茶，这才从容开口。）
这嫁作人妇就是不一样了，表姐，一府事宜操持起来，很是辛苦吧？
（这话寒暄不错，可内里所说也不假，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事情看得多了，便是什么都不足惊奇。先头两句不忙直奔主题，也就客套两句走个过场。）
也怪我消息不通，回奉天几载再归来，你便嫁了，我连喜酒都没吃上。杏儿，快把东西抬来

【她落座，我也稍稍侧身去捧茶盏，听其问话，拨弄上浮茶叶的手一僵，闲适模样勾了唇角道】不苦不苦，哪儿使得我操持呢，都有姑姑打点。你瞧你，人到就好，怎么还带东西，下回再带，我就让门房的看着，说不放定纪理小姐进来了
【她寒暄，我便跟着打趣儿。跟别些福晋你来我往几回，总归学些有的没的。若提喜酒，那么场闹剧，说来也丢人】

（她说着玩笑话，我也跟着掩唇笑。既不提，这层窗户纸就由我来捅破。）
诶~ 真是奇了怪了，今儿来拜访表姐，按理说也该和表姐夫见一面嘛，怎么不见表姐夫？莫不是借着公务繁忙缠身，不肯赏脸见阿惠呀？

【上至家宴后宫娘娘，额娘，各府福晋，与我闲话时无不提起三阿哥——现下这表妹也得补上一刀——这不出奇，札克萨卡，我与自个儿说，你嫁了这个男人，心心不印，身份却相连，逃脱不开的。阿惠不如小豆丁那样亲，又不像知苑知根知底，便只陪着笑道】呀，赶早不如赶巧，他这会儿刚刚不在，我下回说说他，定时刻待着招呼你
【赶早不如赶巧，这句话上回说时是哪儿呢？悦来客栈？】

（她虽不多说，我却也不愿放过这机会，佯作随意模样。）听说表姐夫是众阿哥里最早赐了封号的贝勒，想来很受万岁爷器重了？姐姐嫁了这样的良人，真是好福气。
（也不敢多把话题盘旋在三阿哥身上，生怕她起疑。）现下夫妻二人自是自在吧？若是过了两年，姐姐多了儿女膝下承欢的话，想来会更忙了

是，潜邸的阿哥，他算头一个
【草草应了她，她的恭维我有些不愿意听了，幸而也没再在这上头缠下去。搁下茶盏，稍稍松了腰上的劲儿，又重新坐好。儿女？自圆房后，被灌避子汤，我与三阿哥再未行过周公之礼……他倒是跟柳氏你侬我侬的很，怎么偏生叫我想起这些。眼眶痛得很，嘴角还是微勾，只是笑趴到不得眼底】阿惠怎么净问这个，表姐给你物色物色京城的青年才俊？或是已有哪位得了你青睐呀

阿惠年岁还小，哪里在心这个？阿玛不在京，哥哥也不愿我早早嫁了，那我何须自添麻烦？
（顿了顿，忽觉失言，补道）正反我总有一天能遇见我的良人的，表姐莫替我操心了。说起姐妹，不知陶如格表姐可找到，有消息了？

【阿惠声儿尚有些稚嫩，小姑娘的尖细，我愣愣听着，也耐不住掩嘴笑。女儿家提起这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儿，而我却被过早夺去机会。她提姐姐时，我相当习惯而自然地抬头看向某处——那是卧病于榻上时，每每疲惫得不知生为何物时，便看看札喇芬，想想姐姐……若世上尚有花开，我定心存希望。】
【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一次又一次来，狠狠敲击心中伤处，结着疤，又生生剥开。我摇摇头，又笑】我瞧阿惠可不小，都知礼识礼，给我送礼来了。【裹儿在一畔往茶盏内添热水，水声溘溘】瞧我，顾着说旁的失礼了，倒忘了问舅舅舅母，还有你的各位兄弟姐妹，可都安好？

（方才说三阿哥的事情就觉她面色有异，现提到陶如格，笑容里又含着一股苦涩。莫非琴瑟不和鸣，举家不团圆？这般一想如若贸然开口再道哥哥的事儿便显愈发蠢钝，不若坐待一段时日，再作打算？）
定纪理现在不是世代簪缨，可自从商起，就知什么是好东西，既家有现成，何不借花献佛？虽然我知表姐不缺这些，不也只是图个心意嘛？
（提及父母兄妹，只淡淡一句。）家族人丁还算兴旺，阿玛额娘身体都好着，哥哥们也有着打算。不过不知姑母可还好？下回还请表姐托个信儿，得空方便了，阿惠便去瞧她。

是是是，心意到了便好【侧身又去探茶盏，青瓷上好，衬得茶香馥郁，但弱于烫手。只点了一下便缩回来，才笑眯眯地回眼去应她】
【手重新归整至膝上，听其言自然道】阿玛额娘一切都好，说来我也有些时日未曾回去，改天吧，改天你我姐妹二人，孟穆佳府人丁单薄，热闹些额娘必定高兴……喊上别些定纪理表妹，也是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