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我在等雨停
秋叶飘飘，无声无息静静的停留在石碑上，枯槁的身躯泛着清冷的寒凉默然坠落。
这是秋天里最后一片落叶，冬天的气息已经弥漫整个山谷，处处是凄冷残败的场景，可是那些深谷里的幽兰却开得静谧，白色点缀的花瓣夹了缕淡漠的色彩，悄然开放，花心以张扬的姿态感受着瑟瑟秋雨，身姿婀娜，独成一片风景，雨滴凝聚成珠，在花叶间来回滚动，晶莹剔透，风越谷翻山穿岩而过，抖落了一叶风雨。
三年，弹指一瞬间。
”你知道吗，豆豆和童博也已有了自己的孩子，门大器和大柱整日以打铜铸铁为乐，天奇新增了铁卫数量，提拔能人入庄办事。童心的法术已经可以和长老们相毗，对了还有你最爱的那株寒雅春雪，依旧摆放在老地方，开得灿烂，本来都快死了，你知道的，童心可以救它，所以，它还好好的在盛开，还有，隐修真的打算开一家药馆，小甲小乙都帮他找好了店铺，你还记得吗以前......”
他撑着把素白纸伞站在墓前看那些幽兰，絮絮叨叨，记起当初，天奇想要迁走尹庄主和天雪的墓，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站了半天后，就一声不响的离开，第二天却带来了几株兰草，亲自种在坟墓周围。
如今，连玄长老的墓葬旁，也繁盛的开着好几株。
看着这些兰花，童战淡淡的眸里泛起暖暖的神色，他想，她的灵魂一定附在那些静雅的兰里，守护着过去的秘密。
她总是习惯那样沉默的咀嚼自己的哀伤，把美好又倔强的一面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眼泪，也只有在最痛的时刻才隐忍着滑落。
他，他的天雪，为什么是那样的呢，完美得举世无双，静默得无声无息，却又美好得让人痛彻心扉。
天行长老说，一个人不断回忆过去，就会迷失现实，变得不再勇敢。
对此，他，一直很不赞同。
比如，豆豆就总回忆起第一次来到水月洞天的场景，说起荒诞的年岁，迷迷糊糊闯进这里，去了最可怕的地狱岩，看了一场如梦般的神圣仪式，还失误的打碎了血如意，造成族人的冰封。
但她的回忆，更多的只是感慨和叹息，绝不会在现实中迷失自我。
比如，大哥，不断想起往事，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学习成长。
比如，天雪，.........地狱岩五年，用回忆麻痹病痛，也只是为了有勇气活下去。
有勇气面对已知的无言结局。
他微扬伞柄，抬头，看漫天的绵薄细雨从天而降，修长的指节轻捂胸口，轻轻地呵出一口气，水流在空气中萦绕，盘旋，透过纱幔似的雨水，翻腾着消失。

他半眯双眼，对着无尽的天空，轻声细语：”你过得好吗？”
当然，不会人回答他，他知道。
雨，渐渐下得大，远方朦胧一片，枝叶被打得凌乱不堪，泥泞的尘土积存下秋雨，变得坑坑洼洼，幽兰也摇曳在风雨中，残落凋零。风吹斜了雨，打湿他的素白衣炮，他的发，飞散在伞下，纠结飘扬。
远远望去，挺拔的身姿略显消瘦。
他现在，不喜欢回头，因为他再也看不见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同时， 他也习惯了不回头。
因为他，永远都猜得到背后躲藏的人是谁，却永远都假装着不知道，习惯着那个人的默然存在，他的心，自私的永远学不会遗忘，也装不下更多的情愫。
他欺骗着自己的心，强迫着忘记过去，却待在这里，迟迟不愿离开，他告诉自己，等雨停，就回去。
可是长久的停留，并没有迎来天晴心阔，只是越发让自己觉得难受，小半辈子的时间已经过了，他再也没有力气去疯狂祈求幸福，也再没有那样子一个人，让他失了心，断了魂，即使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也还叫人念念不忘，心生疼痛。
是的，他在等雨停，雨停了，思念也就停了，痛就不那样明显，心，也会静止。

【五】火冥
尹天奇夜探碧云山庄。
今夜的饭，很不寻常，冷冻的气氛在庄内蔓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音碧，站起来，将手中的瓷杯掷在桌上，冷冰冰的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回来还是继续当尹夫人？”
云天接口“昨夜，我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我要当尹夫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昨夜，不过是碍于有人偷听，我才没把话说明，今天，你最好说清楚。”
云天轻笑，“姐姐两年来都在闭关，武功确实有所长进，我竟没发现有人偷听。”
音碧冷哼，将杯盏摔落在地“说，火冥要你做什么？”
云天冷下脸“姐姐，不需要知道。”
一阵风过，空气里的寒气又深了几分。
音碧快步旋转，自桌前旋到窗口，手起如刀落，将躲在暗处偷听的人拽下来，掌风徐徐。
火冥轻松躲过那狠毒的一掌，一脸无伤大雅的笑，“你也太狠了点。”
“别怪我没提醒你，下一次，你就不是站着与我说话”音碧理理衣袖，重新坐到饭桌上，盯着云天的一举一动。
云天因火冥的出现，脸色缓和了几分，默默的坐在位子上吃东西。
一声不吭，微微翘起的睫毛，眨了眨，似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火冥注意到她身体一瞬间的僵直，笑笑坐在音碧身侧，手覆上她的手背。
音碧恼怒，“离我远点”
火冥陪笑“两年都没见到你，怪想念的，就让我多看你会儿嘛。两年不见，你可是越发出落得标致了。”
音碧沉下脸，蓦然起身“两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
火冥依旧笑着“被讨厌总比被喜欢好，压力会很大的。”
这话听在云天耳朵里，非常刺，她猛地抬头，与火冥若有似无瞟过来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心深深一颤。
她的眸，很清丽，含蓄着水，清澈透明。
浓浓的伤愁在她如水的眼眸里披露。
他以为她会哭，厌烦的情绪再一次出现。
“宏礼”她对着紧闭的门外呼喊。
身穿银白盔甲的宏礼，立刻进门，提着剑，恭谨地过来，银白的亮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天颔首，对着音碧道，“我先回御剑山庄，改日我们再细聊吧。”
音碧阴沉着脸，“你确定！”
云天轻点头，“姐姐，别怪我不听话，我已经长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没有真心的去了解过天奇，但我想，一个念念不忘前妻的人，多少也是懂得珍惜的，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
火冥的心无端抽动，他第一次认真看了一眼云天，沉默的垂下头，或许，他是放弃了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音碧心惊，仔细咀嚼她话中的深意。
良久才说道“回去吧”
云天点头，朝着屋外走，沉默的表情，很难看出情绪，宏礼跟随身后，静静的离开。
音碧叫住云天，“天儿”
云天，在门槛处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音碧摇头，嘱咐道“路上小心。”
云天点点头，清浅一笑，消失在黑暗的夜里，她的咽喉泛着苦涩，说不出话，浅浅的眸，望向无尽的夜晚，盛满雾水。
他，告诉她，只要她可以予他一个江湖的梦，他便答应爱她。
她一直按照他期待的去做，嫁给尹天奇是最快的方式。
童战环胸抱臂斜靠在碧云山庄的墙壁外，瞥了一眼非要跟来的尹天奇，“我说，尹庄主，您不走大门，非要跟着我翻墙，这是为什么。”
尹天奇哂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嘛。”
童战双手一摊“可我并不这样觉得。”
尹天奇笑笑，拉住童战，指着墙壁说道“别耽搁了，我们快点进去”
“好”童战无可奈何的点头，足尖轻点，翻身越过了高耸的墙头。
尹天奇紧随其后。
庄内出奇的安静，草丛里几声虫鸣打破宁静，他们的心弦紧绷，掌心一层细汗，周围静得只能听见他们彼此的心跳声。
尹天奇忍不住疑问“灵镜真的在这里吗？”
童战的嗓音压低“卦相上显示北方，没猜错的话，就是这里。”
“我好像真的做错了。”尹天奇若有所思的看着黑漆的天空，俊朗的眉宇凝结成伤，“云天，会是下一个小云吗？”
童战凝眉，沉默片刻，身形敏捷的落在曲折长廊的廊柱后，“尹天奇如果你是来思索人生的，我劝你还是先回家吧。”
尹天奇撇嘴，跟上前去，不再言语。
四周真的是太安静了，诡异的氛围让人心生惧怕，这里竟是一个护庄守卫也没有，零零落落的假山倒是不少，掩映的长廊尽头是一间无窗的独屋，外观建筑皆为上古设计，距今时代久已，微弱的光在屋顶上闪烁，像极了人的双眼，肆意窥探黑暗，门被古铜色的藤绳束缚，毫不透风，一切都鬼魅得不似人间，碧云山庄，为何久不为人知，如今却突然出现在江湖，成为仅次御剑山庄的，天下第二大庄，绝不单单是联姻的关系，这其中一定隐藏着许多秘密。
童战的心神紧绷，深邃的眼眸聚集在屋顶微暗的光亮，探测着，想看出它的秘密。
尹天奇此时的心神也乱七八糟，他早就猜到碧云山庄绝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却不想竟是如此诡异，他担忧的看向童战，示意他不要进去。
童战安慰的笑笑，“我去看看就下来，你在这里帮我守着。”
尹天奇摇头，“这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我们都不清楚，怎么可以冒然行动，不如，回去和大家商量后再做决定”
“能告诉他们的话，今天我就不会和你出现在这里。”童战回答后，便再也不顾尹天奇的反对，独自一人，朝屋子走去。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责任，作为童氏一族的族长，不管祸福如何，该站出来保护大家的，只能是他。
童战抬头测测屋顶的高度，用力一跃，轻轻松松地跳上屋顶，屋顶的光暗了下来，原来那奇异的光只是屋内光芒渗透出来，经过铜镜反射，出现的成像，童战俯身朝屋内察看，只见一面铜镜正对屋顶的缺口，泛着夺目光亮，他回头望望地面等待的尹天奇，做了个手势。
便身子一滑，从缺口处，落下屋内。
屋内纯白一片，朦胧的光在空气里流蹿，轻薄细纱垂至地面，阻隔了人的视线，让一切变得不再真实，虚无的风，轻轻拂过，吹得细纱飘来荡去。
童战伸手掀开遮挡住他面前的细纱，缓步前行，面色严峻没有丝毫松懈。
暖暖的香自屋内的熏炉散发出来，缥缈的云烟在空气里萦绕，沉迷的感觉一点一点袭来，童战觉得很是犯困，他用力眨眨眼，提高警惕，一步步踏进纱帘深处。
哗啦的水声隐隐约约传来，童战小心翼翼的靠近，精美的屏风后，忽见一浮动的人影，童战甩甩满脑的困顿，闪身躲进帘后，探头去看。
盈盈水声像一首华丽的音律在鸣响，背对着他的女子，正享受地泡在水里，乌黑的发丝浸在水中，魔幻似带，绸色的光在发上流泻，一柄翠绿色的珠钗，斜插在女子未卸下的鬓上，泛着光，女子裹露在空气里的肌肤，似雪如玉般诱人。
童战背过身，不再看那女子，因自己无心的偷窥而感觉懊悔，只想快点离开。
但刚踏出一步，空气里的香味似乎更浓厚，他只觉全身松软无力，再也迈不动脚步。
“童大族长，久违了”
最后，他只听见这一句，便沉沉地睡去，失了知觉。
尹天奇焦急地等候在屋外，久久不见童战出来，正寻思也进去看看，漆黑的夜里，一道刺目的光亮划过，照明了远方，空鸣，他心下一阵恍惚，这是他与宏礼约定联络的方式，但三年来从未拉响过，如今突然这样。
莫不是御剑山庄有难。
尹天奇心惊，随即又否定自己的猜想，嘀咕、“二叔在，山庄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松下口气，继续机械化的等待童战出来。
屋顶的光一直亮着，安静的氛围里，充斥着危险因子。
冬日的夜晚，温度会下降很多，阴冷的风像刀片一样割在人的身上，刺骨钻心。
尹天奇不停地往手掌喝气，摩擦，企图让自己的手温暖起来，却还是抵不住寒冷，不停打颤。
他抬头望向屋顶，不再顾虑许多，纵身一跳，跃了上去。
缺口处，有人影一闪而过，带起疾风，吹起尹天奇身上厚厚的衣袄，连同他墨色的发，纠缠成结。
他本能的退后一步，马上又急切地追去。
那转瞬即逝的绿袍裹身，不是童战还能是谁。
他步步紧跟，一双眼睛敏锐的盯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跟上前去。
他就知道，会有危险。

【六】
追至御剑山庄门外，刀剑碰撞的声音，铿锵有力。
庄内出事了。
尹天奇望了眼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叹口气，放弃追踪。
急急忙忙进庄查看。
，地上躺着许多受伤的铁卫，腥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像娇艳的花，无情的绽放，呛鼻的腥味扑面而来，满脸怒气的宏礼持剑站在院子里，目光凶狠，眼睛泛着红光，像猛兽一样朝庄内的铁卫扑去。
一脸惊恐的小光，藏身于梁后，看见尹天奇的身影，急忙奔跑到他身边，“二爷追着黑影离开后，宏首领，突然发狂，连夫人也抵挡不住，只好跑出去找您。夫人，夫人也受伤了。”
尹天奇，一把夺过身边护庄铁卫手中的剑，目光冷峻，朝发狂的宏礼走去，“当初提拔你成为铁卫统领，就是希望你能辅助我维护庄内的安全，如今，你竟残害御剑山庄铁卫，残害你的手足兄弟，让我如何能够原谅。”
尹天奇飞身一剑狠狠地朝宏礼刺去。
他的武功三年来已有很大长进，虽不是武功盖世，但在江湖之中也绝不是泛泛之辈，他心知自己现在打不过失去理智的宏礼，不过是借着一口气，发泄愤怒。
宏礼哪里还听得懂他说什么，只是奋力拼杀，杀红了双眼，不受控制地乱闯，他似是被魇住了，不停挥舞手中地利剑，砍来砍去，这神情，似极了三年前那场大战时的尹仲，可剑秋死后，尹仲便去了魔性，未曾再发作。
如今宏礼又突然这样，莫不是和碧云山庄有关系？
尹天奇步步后退，心思千变万化，他看出端倪，便不再与疯狂的宏礼硬碰，一心想点其穴道，制服他。
尹天奇向周边的铁卫使眼神，缓缓踱步到宏礼身后，铁卫明了，纷纷朝宏礼靠近，开始布阵，这阵法一直是御剑山庄的护庄大法，当初的童战和豆豆以及天仇都经历过，宏礼即是新任铁卫统领，自然是无法用小小阵法控制住的，尹天奇之所以示意铁卫布阵，不过是想扰乱宏礼的心，趁机点他的穴。
宏礼果然轻松破除此阵，一个飞身踢腿，已经把所有人都打趴下，尹天奇站在他身后急急出手，却还是不及他剑快，硬生生挨上一剑，伤了左臂，摔在地上。
尹天奇捂住受伤的伤口，“宏统领，今天这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
“三年前，若不是我救你奶奶，她怕是早被猛兽啃噬。如今，你竟想恩将仇报？”
宏礼略有反应，靠近他的脚步顿了顿。
尹天奇继续开口，“宏礼，把剑放下。”
宏礼低下头看手中还滴着血的利剑，再抬头，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向天奇走去。
尹天奇步步后退，手臂上的血腥刺激着宏礼，他想收手，却不受控制，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的感觉，像是有人指引。
指引他杀人，虽然此时的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宏礼用尽全力强迫自己停止前进，将利刃杵在地面，划出一条深痕，额角上的青筋高高鼓起，说话的声音临近嘶哑，“庄主，我控制不了自己多久，求你帮我。”
尹天奇点头，忍着手臂的伤痛，慢慢靠近他，右手扬起，在宏礼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时，毫不犹豫地制住他。
一切终于在宏礼倒下的时候恢复平静。
统计人数后，铁卫报告说，
庄内受伤的人有三十多个，无人死亡。
尹天奇，面色沉重地听完统计，才松了口气。
忽想起方才追踪的人，明显是在引他回庄，连童战都被俘，宏礼也只能听之任之，碧云山庄真的很不简单，只是突然出现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御剑山庄，还是童氏一族？
天奇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宏礼，心底忽如明镜般透亮。
他随意包扎了下左臂，嘱咐铁卫请大夫来救治受伤的人，又吩咐小光照顾好宏礼，先别让他醒。
一个人便又出去了。
小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嘀咕道“庄主，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今夜寒气渗人，呼出的气息，似乎都能够凝结成冰。
到了龙泽山庄门口，尹天奇思索再三，还是选择离开，童战之所以不告诉大家，大概就是算到危险，才不愿意其他人涉足。
豆豆和童博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才拥有今日的幸福。童心和长老们痴迷法术，再不愿涉足江湖恩怨，自己又何必扰了他们的美梦，徒增伤痕。
一切还是等天亮以后再说。

【八】
云天的伤，在左肩，寒风刺骨，每一次拂面都像刀割，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实在无力起身。
尹天奇的身影在夜色里模糊不清。
云天远远看着他，眸子里的一丝炙热，一丝期待，悄然冷却。
她曾听庄里的下人，说起过一些那个女人的事情。
前任尹夫人，名字中也有一个云字，庄主唤她，小云。
尹天雪失踪的五年里，尹天奇与她风雨同路，恩爱缠绵，共同管理山庄的大小事务。
那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童家人，甚至御剑山庄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哪怕下毒谋害庄主，也差一点成功。
这样一个狠毒，背弃他的女人。
尹天奇，对她的爱却是盲目又执着，宁可赶走救他一命的凤姑娘，也要护赵云名声，将她和叛将司徒振的尸体一起遣送走。
还嘱咐下人，好生安葬。
云天不懂，他待赵云如此，到底是爱得纵容，还是爱得深沉。
若，火冥待她，有尹天奇待赵云的一半好，她也会觉得此生无悔。
偏偏，火冥将她看得比尘埃还低，比烟云还轻，她在他面前，永远卑微如蝼蚁，弃之，也无任何价值。
他想要一个江湖，江湖里只要一个女人，就是音碧。
她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他对她不在意，她却可以为他付出全部。
爱情里，先爱上的那个人，总会受伤。
她在嫁给尹天奇之前，就开始幻想，婚礼那天，他会来抢走自己，会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要她跟他走。
可是直到，婚礼仪式结束，他也不曾出现。
她在喜庆的新房里，穿着大红喜袍，坐在洒满桂圆，花生的绸缎床褥上，一直等，一直等。
从满心期盼，等到失望，等到没有力气再等。
突然人影闯入。
她欢喜抬头，以为是他。
瞧见的却是姐姐音碧一脸的愤怒表情。
她的心，那刻前所未有的平静。
眼前的两个人还在对峙，谁都没有退一步，进一步的打算。
肩上的伤口已经凝固，再久的等待也换不来她期待的答案。
她忽然不想再等下去。
云天的手脚都冻僵了，她踉跄地试着起身，束在手上的藤绳，早在红衣女子拦住尹天奇去路时，被她解开。
暮色里，她忍着伤痛，一步步走向尹天奇的方向。
穿过层层竹木，她幽深的眸子定定的望住尹天奇轮廓分明的脸，沉声道：“云天很好，多谢庄主搭救。”
尹天奇听出她言语中的讽意，张张嘴，没有说话。
倒是红衣女子，惊讶的看着云天，“你，怎么会？”
云天冷笑：“姑娘雕虫小技，还不是我的对手”
“但是，姑娘若想活命的话，我劝你还是先行离去”云天冷冷道
蒙面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云天与尹天奇之间来回转动，她深知自己的武功根本无法与眼前的两个人对抗。
终究是，没有再纠缠，快步消失在断魂林内。
云天没看尹天奇一眼，只，落寞转身，带着伤痛，一步步朝断魂林外走去。
尹天奇，看出她目光中满满的失望，自觉理亏，也不再开口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一步一脚印。
一世一双人。

【八】
水滴顺着岩壁，流过凹凸不平的溶洞，沿着一株绿草的脉络，滴落下来，汇入洞中的水潭，细小的波纹一圈又一圈在水面散开。
一滴接着一滴，如音律，似流沙。
当一个人无限陷入梦魇中，看不见来人，望不见归客，再强的意志，也无法自拔。
听着耳畔旋绕的自然之音，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整个人都像腾云乘风，攀升在云海之间，自在逍遥。
如果，梦境是无限美好的圆，现实又该是怎样残酷的缺。
他，不想醒过来，他恨醒过来，到底，他和尹天奇哪一个更脆弱呢？
尹天奇的忧伤全表现在脸上，颓然过后又是从前模样。
他的忧伤却是连梦里都不能表现出来。
这一生，他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从懵懂无知到而立之年，几番生死，好不容易云开月明，他想要陪伴的人，却已经不在。
一抔黄土，一叶枯木，一块石碑，几寸之地，就把一个人完全掩埋。
他不禁怀疑，那薄凉的黄土下，埋葬的不是尹天雪。
而是，更加死寂的石木。
但她的体温又是那样真实地冷却在他的怀里，不管他如何叫喊，她始终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她死了，这件事。
是多么残忍的现实。
童战，咬住嘴唇，在胸腔剧烈而绝望的痛中清醒过来。
“梦见了什么？”
抬头，音碧向他绽放出唇角最完美的弧度，浅淡的笑意浮上她精致的脸庞，一抹飞扬的神色如流莹闪现在她似水的双眸。
“是你。”童战挣扎着，想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牢牢锁住，困在石床上，动弹不得。 “姑娘这是何意？”
音碧，笑了笑，回答，“只是想多留童族长在这里待上几天。”
“童战自问和姑娘并无过节，姑娘何故困我于此？”
音碧听他说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着腰间的垂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俊朗的轮廓，盈盈一笑。
“那么，不请自来的人是谁？偷看别人洗澡的人又是谁？不要告诉我，童族长你不知道。”她俯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童战，故作天真的问道。
“在下无意冒犯姑娘”童战偏头，略显尴尬地开口，“只是无心闯入，并非姑娘所想。”
“哦，那就是说夜探碧云山庄也是无心闯入？”
童战摇头，深邃的目光对上音碧黑白分明的双眸，嘴角微扬，淡漠道，“姑娘既然知道，又何须多问。”
音碧敛笑，“我还知道你夜探碧云山庄，是为了灵镜。”
“灵镜，果然在碧云山庄。”童战轻叹，“世人顽固，皆以为灵镜藏有天下财富，其实不过是守护童氏一族的灵物，它对于姑娘而言，根本毫无用处。”
音碧笑笑，没有答话。
童战继续开口，“烦请姑娘奉还灵镜，童战感激不尽。”
音碧秀致的眉，向上挑了挑，露出好笑的神情“灵镜并非我所盗，我为什么要将它还给你。”
“况且灵镜对于我而言，并非毫无用处，童族长怕是要失望了。”
童战的眉峰微凝，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他，早前曾卜卦，卦象预言:
灵女乱世，灵镜移北，情惑恨，喜嵌忧，欲无穷，望无尽。
细细想来，这预言竟句句指向音碧。
他的愁容不禁又沉重几分，“姑娘，要如何才肯归还本族之物？”
“你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时候”音碧妍妍一笑，浓密的睫毛，微凝，在她灵秀的鼻梁间投下一层暧昧剪影。
“只要你帮我做到三件事，音碧，不仅还公子之物，还另有酬谢。”
童战，心知，她要他做的三件事，绝非容易之事，也不轻易答应，只笑道，“姑娘可否告知是哪三件事？”
“第一，”音碧看着他，一字一句开口，“杀了尹天奇。”
童战惊愕，随即冷冷一笑，“绝不可能。”
“第二，”音碧不理采他，继续开口“取尹仲之血。”
童战冷哼，“尹仲为不死之身，伤口且能自动愈合，姑娘莫不是想让童战在他身上划上几千道口子？”
“这不关我事，我只知道，如果你帮我完成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你都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童战，并无任何贪恋，姑娘怕是要失望了。”
音碧摇摇头，笑道“有一样，你不是想了很久吗。”
童战楞神，脑海中突然闪现，那心碎的名字，深邃的眸瞬间变得灰白。
但，她死去的讯息又是那样准确的传输到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份疼痛。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他还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根本什么都不需要，不想要。
童战苍白地勾起嘴角的弧，淡笑道，“童战，并无所想。”
“哦？”音碧站在溶洞中那潭水之上，朝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是吗。”
语气中，满满的怀疑。
童战不语，背靠着石床，疲倦地闭上眼睛。
良久才问，“姑娘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呢？”
“毁灵镜。”
这次，童战，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一笑置之。
音碧也不恼，只看着幽深的潭水中，自己白衣飘飘的倒影，闲适地梳理头发，眉眼含笑，两颊梨涡醉人，渲出几分倾城绝世的姿容。
很多时候，她是陌生这一张脸的。
因为，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美，有多么不真实。

【十一】 雪落人海，梦飘摇
“你有没有思念过一个人，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忆关于他的一切，最后梦醒，却连他的幻影也抓不住。”
白纱罩面的女子，站在一棵枯藤树下，寒风撩开她衿凉的薄衣，翠花碎的长裙，拂地沾尘，徒染一丝凄凉。
她，仰面看头顶上的那棵枯木，蜿蜒曲折的枝干，被寒风剥凛尽，最后的傲骨，腐朽的气味笼罩在一片苍穹下，寂如古墓， 处处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样的名字，才不至于，让悲凉的故事继续凄苦下去。
一梦，了无痕。
她想要的不过是，无痕而去，无痕而来。
音碧问她，该叫什么名字？时。
她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名字不过是代号，叫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她选择沉默。
既然如此，就叫丝衣吧，音碧望着她笑了笑，却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小时候，思念过爹娘，后来长大了，就不再思念他们。”火冥接口，看出女子眉眼间的寂寥，嘴角微凝，上扬，“你，想到了谁？”
女子似回忆起什么欢乐的事情，明媚的双目弯出最美好的弧度，隔着层白纱，依旧难掩笑容，“一个值得想念的人。”
火冥，感觉到她说这话时，语气中都是满满的幸福。
就像一朵花的盛开，只为恰如春风的美。
他，似乎都可以从那半遮掩的笑容里，偷取一份洋溢着快乐的甜蜜。
“可是……”
女子神情落寞下去，似又想起些什么，只压抑地看向灰霾天空中，徒然飞过的几只候鸟，眼睛中明媚的光亮，悄然的，默默地，冷却。
火冥察觉到她的异样，笑了笑，开口，“平日的潇洒哪去了？你这样，倒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女子摇头，淡淡地笑着，拢了拢及腰的面纱，神情有些许地戏谑，问道“音碧于你而言，是棋子还是妻子。”
火冥，来不及思考，只反问道，“这重要吗？”
“若你视她为棋子，就不该伤云天的心，若你视她为妻子，就不该利用她。”女子皎洁的目光落在火冥身后，另一个女子身上。
一身白衣的音碧闻言顿住脚步，也不吭声，静静地站在火冥身后，无视女子眼中略带挑衅的意味。
好笑地环胸。却依旧默默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火冥呼出一口气，说道“她能帮我成就大事，和我喜欢她，并不冲突。”
女子的笑意浓烈，“也就是说，你把她当做棋子。”
“不，不是”火冥急切道，“我喜欢她……”
“你只是在，她可以帮助你成就大事的基础上，喜欢她，并不是单纯的喜爱，倘若，她没有能力帮你，倘若云天，有她一样的能力，你会选谁？”女子的话咄咄逼人。
竟让火冥一时无话可说。
“我……”火冥垂下头，扪心自问，他对音碧和云天的感情确实掺杂了太多利用的元素，抛开这些前提，他好像真不知道该选谁。
“让我告诉你”
见他说不出话，音碧出声，在火冥越发错鄂的目光中，笑着走向女子，
“谁也休想利用我，音碧，不是谁都能惹得上的人。”
“哦”女子笑笑，将视线转向呆楞的火冥，“他呢？”
音碧，冷哼，“也只有云天，才把他当回事。我，可是讨厌他得很。”
火冥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抬头望着音碧，隐忍的情绪一点点释放出来，就在音碧以为他会发火时，火冥突然妖孽的笑道.“被你讨厌，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你记住了我这个人。”
音碧厌恶地看他一眼，不予理睬，径直走到女子身边，拉着她离开。
火冥望着她们的背影，一丝苦笑浮上脸庞，心，某一处，灼灼生疼，真的只是利用吗？

以物赌物）
前院聚集的江湖人物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激情高昂地吹捧着自己手中的宝物。
嘈杂地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火冥端坐在观台上，朝着宽阔的赌桌，掷出一枚金币。
看着赌桌旁一直静静观战的那名剑客，缓缓开口，“给宓丫头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剑客挑眉，拾起金币，反掷回去，“金钱于我如粪土，宓丫头也不需要。”
火冥一把接住，闲适地喝了一口茶，对着所有来人开口，“今日的赌局，以生命为代价，你们拿最珍贵东西来赌，输的人，把命留下。”
众人唏嘘，皆退后一步。
那剑客牵着小丫头，站在赌桌旁，竟是纹丝不动。火冥邪魅地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望向台下的人，“玩笑而已，输的人，只需要把自己的宝物交给赢的一方。”
众人松口气，又围拢了过来。
“到时，碧云山庄会选出最珍贵的宝物，推崇它为新的武林至尊象征。”
“曾经，御剑山庄的血如意，才是武林至尊象征，可惜碎掉了。”有人开口。
“阁下也说，它碎掉了，一个碎掉了的宝物，对于我来说，就是废物。”
“废话真多。”
剑客不悦地看向他。
火冥好脾气地笑笑，向众人说，“各位可以开始了。”
首先，上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宽体庞，走起路来，雄风有力，他解下腰间的配剑，放在赌桌上，看着众人，“此剑铸于乱世，为百年古剑，埋于地下数年，被我祖父所得，传于我手。”
“刀刃虽利，光泽却太暗，着实比不上，我手中这把软剑。”
说话的是另一个年轻些的偏偏公子，那人从腰间，取出一把裹身的长剑，“此剑，轻利快捷，不仅柔软似绸，剑身，极其泽丽，杀人更是，不见血。”
“要说剑，当数三年前，门家铸剑坊打造的那把玄铁宝剑，削铁如泥，出鞘必见血，御剑山庄前任铁卫统领，就死在这把剑下，听说，尹庄主的妹妹，也亡于此剑之下。”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抬头望向高台上尹天奇方才坐的地方，发现尹天奇不在，这才小声的开始讨论。
丝衣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心里逐渐明白些什么，起身走下台去，“既然要赌，就赌大的。”
-------------------------------------------------此处未完，后面再续，算是伏笔----

【十五】我们的爱情，像那路过的风景
御剑山庄
丝衣站在巷口望了望，蹲下身将一张对折整齐的信纸交给小女孩。
“把这个给门口的人。”丝衣手指向御剑山庄门口的守卫。
“还有这个…”丝衣将一串糖葫芦也递给小女孩，柔声道，“照我说的去做，把信交给他们之后，一直往你爹爹平日打猎的方向走。”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一手拿着信纸，一手拿着冰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过去。
丝衣这才将取下的白纱重新戴好，躲在一边，看到尹天奇追出来，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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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在离别之际，绽放出最后的辉煌。
月牙的身影出现在落日的余晖里，倾长妙曼。
丝衣握住手中闪闪发亮的灵镜，笑了笑，一步步朝溶洞的方向走去。
斑驳的光影投射在洞口，照得地面一半暗沉，一半明媚，丝衣踩着走过，身影被斜拉延长，镀上一层金灿光边，暖暖的，淡淡的。
她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平静的走过一片阳光。
平静地看待所有人，所有事。
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去计较或者追寻什么。
所以，她很早就想好了，所要走的路。
“如果你真的有灵。”女子的手轻抚过镜面，“就帮帮我，求你。”
“只怕没用。”音碧站在崖岸的一棵云松上，远远遥望她。
“灵镜，我也能驾驭它，你可知道为什么？”
丝衣握住灵镜的手不觉紧了紧。
“我就是它，它就是我。”音碧目光悠远地望向丝衣手中的灵镜，面露惆怅。
良久才幽幽的开口，
“这么久的纠缠，我已经不愿意再忍受。”
丝衣将灵镜放到身后，“你不该逼他毁掉灵镜，要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有多么残忍。”
“你对他不也很残忍。”音碧陈述道，“明明就在身边，却还要假装陌路。”
“我有我的理由。”
“那么就别再管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事，既然已经选择漠然，丝衣，你便不该，不该再管。”
音碧透过层层树荫的空隙，看见一身蓝衣的月牙正朝这边走过来，嘴角勾起浓浓笑意，“瞧，她来了。”
丝衣回头去瞧，月牙正一脸焦灼地穿过树林。
丝衣拿好灵镜疾步走进溶洞内。
音碧在丝衣转身的刹那，飞到地面，暗红的衣袍被疾风带起，和她的双脚一起轻盈落地。
“月牙，一个和尹天雪拥有同一张面孔的女人。”
音碧喃喃道，如水的眼眸里闪过璀璨流光，像黑暗里突然看见光亮般兴奋，
“尹仲冰封百年的女儿，尹凤。”
音碧暗暗感慨，踏着欢快的步子，朝洞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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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看着深幽的洞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想闯一闯，会一会那个抓走童战的人。
通过狭小的洞口，崖壁间的缝隙分隔开里面和外面。
穿过黑暗的石梯，一直往下走。
以一汪水潭为界，洞内是开阔的另一片天地。
一座石床静寂无声地摆在溶洞中央，（童战）安静地躺在上面，四肢被铁链牢牢地锁住，无法动弹。
夕阳透过溶洞顶端的缝隙倾斜下来，洒在他丰毅的脸上，很温暖。
月牙快步走近，用力摇动躺在石床上昏迷不醒的（童战）。
“童战，童战，快醒醒。”……
“是不是受伤了？”
见他久唤不醒，月牙有些慌乱。
发现没有伤口，才松下一口气，开始不懈地替他解锁链。
“我就知道你出事了，”
月牙在努力半天都解不开沉重的锁链后，半跪着靠在石床边上，紧紧握住（童战）的手。
轻声细语。“爹不愿意告诉我。你出事的消息，我就逼了尹天奇告诉我。……”
月牙的眼角滑过一滴泪，顺着（童战）的指尖落到地面，“我怕，你会追着她的脚步离开，三年，你没有一天真正的笑过，我都知道。”
“她死了，我比你还要难过，”
月牙擦擦眼泪，继续说道，“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死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如何。是会伤心，还是难过，或者无关痛痒，想到最后心都开始痛。”
“那么多的曾经，都没有一分是属于我和你……”
此刻的月牙显得特别脆弱，隐藏着的巨大委屈，一点点被哭诉着释放出来。
“你明明知道我在你身后，你明明有给我希望，……很多时候，看着你的背影，我都觉得幸福，可是为什么，你连背影都不肯留给我？”
“是吗？”
石床上的（童战）突然睁开双目，侧头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月牙惊讶起身，眼见（童战）的脸慢慢从眼前消失，然后蜕变成另一张陌生的女人的脸。
音碧笑着挣脱开锁链，手击石床，借力飞到她的面前，“不好意思，弄了点幻术，害姑娘流了这么许久眼泪。”
月牙的脸色冷下来，完全不见方才的柔弱，语气冷硬，“童战呢？”
“自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放了他，我饶你不死。”
“哦？”音碧柔柔一笑，悠闲地坐在石床右侧，“如果不放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月牙集中掌力，对着音碧用力击打过去。
音碧冷哼，侧身躲过，而后稳稳落在石床左侧，
“论武功你打不过我的，我只想和你谈一个条件。”
月牙顿足，“什么条件？”
“我需要尹仲体内的不死之血。”音碧望着她，说道，“我可以放他走，但你必须把尹仲的血交给我。”
“不可能，”月牙决然道， “你难道不想救他？”
“想，但我不会，用父亲的血来交换，爹是不死之身，伤口会自然愈合，若想取血，必然要割上千刀百孔。”
月牙莞尔，自信一笑，“况且我并不认为自己打不过你。”
“虽然我欣赏自信的人，不过，太自信，是会吃亏的。”
音碧的手轻拢耳际的碎发，若有似无地笑着，月牙望向她的时候，都可以借着夕阳余晖，看清楚她眼睑上浓密的睫毛。
“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月牙再度发力，步步紧逼向音碧。
音碧冷冷一笑，飞旋起身，反手一击，将月牙逼退到水潭边。
掌风狠辣。
一丝殷红的血，从月牙嘴角流下，她愤恨抬头，用手背擦净血痕，笑道，“姑娘好功夫。”
“夸奖，”音碧不看她，背过身朝石床走了几步。
月牙想到方才自己那般动情的一番话，竟被眼前这个女子完整听去，心中激起千层怒火，咬咬牙，趁她转身，又冲上前去拼杀，谁知，音碧早有警觉，只仰面一倾，整个人在半空翻了一圈，迅猛出击，双腿直踢向月牙。
月牙来不及躲闪，思及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击，条件性的闭眼。
谁知，闭眼瞬间，想象的痛没有落下，反而出现了另一个面罩白纱的女子。
丝衣将灵镜扔至音碧的腿部，音碧眼疾手快躲闪开，同时反踢一脚打落灵镜，气息不稳地停在地面，“你……这是为什么？”
丝衣不语，拾起地面的灵镜。
月牙睁开眼，疾步冲过去想要抢过灵镜。
丝衣巧妙避开，向后退了几步。
“灵镜自动移位，怎会出现在这里？”月牙气极，“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也许是恩人，也许是故人。”
音碧瞟了月牙一眼，走过去护在丝衣身前，
“把灵镜给我。”月牙厉声对丝衣吼道。
丝衣侧身，抱紧灵镜，摇了摇头。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月牙前进几步和音碧再度纠缠起来。
丝衣抱着灵镜，走到石床边，目光思索着来回扫视。
童战本是躺在床上的，却突然消失不见，怕是有什么机关，暗道。
丝衣蹲下，沿着石床边缘慢慢查勘，背后的打斗声似乎只是配乐，丝毫不影响她研究石床机关的心情。
拼力蛮干，音碧确实比不过月牙，但她的内力武功，皆胜其一筹，战胜月牙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若蛮干，她未必占得上风。
没有发现特殊的机关，丝衣有些丧气地坐在石床上，微微抬头，夕阳渐逝，带走了大部分光亮，她的心有些许慌乱，时间一点点过去，如今的她，已经救不了他。
丝衣垂下头，手指缓慢地抚过灵镜，默念道，我该怎么办？
四个被打开的锁链也如此刻的她一样，静默在石床上，无声无息。
丝衣想起童战手腕，脚踝处被勒出的伤痕，心就隐隐作痛。
灵光一现，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猛的起身，用力拽了拽其中一条铁链。
铁链一点没动。
她，暗叹息，有些气馁，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拉住其他几根铁链试探性用力。
奇迹发生了，石床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在丝衣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童战从打开的石缝间飞了出来。巨大的推动声惊扰了正在打斗的两个人。
音碧和月牙都停了下来，看向童战。
“童战……”
月牙快步走到他身边。
丝衣暗暗松下一口气，抱着灵镜后退，谁知还没走几步，突然被人按住肩膀。
“姑娘可否归还灵镜。”
丝衣，将灵镜抱紧在怀里，摇摇头。
童战皱眉，“姑娘何必为难在下。”
丝衣不语，朝音碧的方向望了望。
音碧及其默契地点头。
月牙正困惑不解，忽见，灵镜以最完美的弧度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后，被音碧一脚稳稳踢落进石床被打开的空间里，消失不见。
月牙追着落下去，也被困在了石床下面。
童战一惊，按住丝衣肩膀的手不觉加了力度，丝衣吃疼一倾，脚步微晃。
“放她出来。”童战的手快速从丝衣左侧的肩膀绕过，扣住她的颈部，巧向后压，目光冷冷略带威胁的看向音碧，“否则我杀了她。”
音碧轻笑，“只怕，你下不去手。”
童战冷哼一声，略微用力捏住丝衣的颈项，“我说，放她出来。”
丝衣脚步虚浮，面色逐渐泛红，反射性地喘咳，呼吸也有些不畅，目光却依旧淡漠如初，没有一丝变化。
“你很在意那个叫月牙的女人？”音碧看着他，扫过丝衣涨红的脸，问出声，“她，值得你如此？”
“是”童战的回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若我不放，你要怎样？”
童战更加用力掐紧丝衣，“她，就得死。”

丝衣的眼眸终于动了一下，她强忍着不适，木讷地站在原地，丝毫不反抗。
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语气中隐含的怒火。
从月牙靠着石床说完那一番话之后，她就在思索一个问题，如果他的人生，先遇见的不是尹天雪，而是月牙，或者其他女人，会如何。
她不敢想。
地狱岩五年，她把他留在了心中最美的角落，历经生死之后，反倒像超脱了一般，不愿再去想起。
反而庆幸，还有月牙在他的身边。
此刻，她虽然觉得悲哀，却也感到高兴。
“给你两个选择，放了丝衣，我还你灵镜。”音碧说道，“或者，带走月牙。”
童战答，“放她出来。”
“你会后悔。”
“童战，从不做让自己的后悔的事。”
音碧走至石床边，看着童战一字一句说道，
“那好，请你记住，今日的选择。”
童战稍减轻手指掐住丝衣的力度，注视着音碧动用机关打开石床。
然而，火冥也在此时悄然无声地走进来，目光一直盯着扣住丝衣的童战，嘴角勾起很浅的笑，阴阴的，不实在。
月牙从石床下抱着灵镜飞上来，分散了童战的注意力，火冥趁机一掌打向他后颈，月牙想制止，却慢了一步，眼看着童战在自己面前倒地。
突然没有了压制，丝衣踉跄几步，险些摔倒，音碧扶住她，走到火冥身边。
“带她走……”音碧把丝衣交给火冥。
“你呢？”
“该来的人，都还没到，自然要等等。”音碧意味深长地望着丝衣，“你说，尹天奇能不能活着回御剑山庄？”
丝衣惊颤，一把拽住音碧，“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顺从你的计划，引尹天奇到这里来。”
“你要杀他？”
“……”音碧笑了笑，“从前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
丝衣不解。
音碧回头望向月牙，手轻轻比划，灵镜就从月牙的手里飞了过来，一道淡泊清亮的红光亦如天然屏障阻隔在月牙面前。
月牙想冲破红光，几次拼命相抵，都被逼退回去。
童战还倒在地上，没醒，尹天奇提着剑，却朝着这边越走越近。
—————————————————————————————— 那张粗糙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救童战

封闭的空间忽然被打开，光线变得明亮，尹天奇很清楚地看到了云天手心殷红地血液，一滴一滴还在顺着指尖流下来。
童战连忙低头看自己曾搀扶过她的手，才发现血液遗留地痕迹，那么深。
他有被震撼的感觉，看在眼里，满满都是钦佩。
看在尹天奇眼里，又更是另一番滋味。
“我们回家。”
尹天奇脱下外衣盖在云天身上，俯下身拦腰抱起她。
云天狠狠点头，蜷缩进尹天奇的怀抱，泪如雨下。
“天奇……我……”
童战叫住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我之间还需要多言吗，你是怎样的人，我知道。”
尹天奇抱紧云天，将头抵在她滚烫的额头，“不过此刻，我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童战了然，嘱咐道，“好好对她。”
尹天奇颔首，抱着云天疾步离开。
童战终于松了一口气，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泪眼朦胧的月牙。
一大片颓垣中，月牙一身蓝衣，等待在外面，瞧见他出来，破涕为笑。
“你没事就好。”
月牙将满手的灰尘拍净，胡乱的擦拭脸颊上的眼泪，“幸好，来得及时。”
童战看着这样的她，突然觉得心疼。
他盯着月牙，一遍遍回忆起他们相处的片段，目光柔柔的，温热，和煦。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月牙不自然地撇开与他对视的目光，脸颊泛红。
童战却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们成亲吧。”
月牙含泪点头，也抱住他。
两个人的身影被岁月拉长，远远的，那样美好。
尹天雪躲在一边，浅勾红唇，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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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你便做我的女人吧。”
尹天奇替云天褪下外衣，叹了一声，倾身覆上她的身体。
旖旎春光，和美静好。

【十七】深谷落雪，查不可寻
地狱岩的兰花开了，水月洞天独特的暖爽气候适宜了各种植物的生长，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冷，这里永远爽朗如春。
再次走在这条熟悉的山路，尹天雪依旧隐隐害怕，八年前，她被赵云推下来，压在岩底的植被上，昏昏沉沉，尹浩也随之落下，却没有她幸运，摔得满身是血，很快陷入深昏迷状态。
如果不是月牙救了他们，她或许连最后一句话也来不及对父亲说。
她是那样好强的一个人，落在这样的谷底，一次次望着高陡的岩壁，失望，绝望，渐渐没有了面对的勇气。
这条路，她一遍遍走，总希望有一天路的尽头，会看见童战。
尹浩死的时候，用伤悯的目光看着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停眨眼，拼尽最后地力气也要求她，勇敢活下去。
她做到了，尽管那个时候她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却还是死撑着，活了下来。
从前的勇敢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给爹看，之后的勇敢是为了见童战最后一面，如今，她好像怎么也做不到。
所以，看到尹浩的墓，她就哭了。
尹天雪和送信那天一样，没有戴面纱，到底是聪明的女子，碰到的族人，都把她认做了月牙，不起一丝怀疑。
她泡了一壶好茶带给尹浩，用土色的陶瓷装盛着，放在木碑旁边。
尹天雪跪在这里祭拜，静静的烧着纸钱，灰飞满天，落下来沾染了兰花的瓣，轻轻薄薄一层，风吹过时，纸灰四散，微弱的火苗熄灭了，她不得不用身体遮挡着风，重新点燃，护住墓前小小的光亮。
她很认真的注目火苗，以至于没有察觉童战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月牙，你在做什么。”
他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别样清晰。
尹天雪一惊，急忙起身，她并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这里。
火苗没有了保护，很快又熄灭了，风卷起片片残纸，在空中飞旋舞动，她的头发也飞扬在风里，和漫天烟尘一样，时起时落。
童战抬头看着天，目光定格在飘飘的纸灰上，黯然神伤。
尹天雪害怕他这样的目光，记忆里的他，哪怕是难过，也会在痛里挤出一抹阳光，把自己和他人照亮，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淡了，冷了，没有了当初的热度。
尹天雪突然不想留在这里，她觉得看着他的忧伤，她会窒息，会忍不住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忍不住拥抱他的难过伤心。
所以，她小心地挪步，慢慢退离他的身边，走得快走得急，细碎的脚步凌乱得就像她此刻的心。
“你别走。”
童战出声叫住她。
尹天雪止步，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童战走近她，望着她笑了笑，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尹天雪往后缩了缩错开他伸过来的手，见他一脸认真，又及其不自然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熟悉的温度铺卷而来，她莫名的有些难过，抬起头来看他，眼底全是湿润。
童战牵着她走到墓前跪下。
“我和月牙要成亲了。”
童战看看尹天雪，转头对着那无声的墓，说话，“我会好好照顾月牙一生一世的，你放心。”
尹天雪听着，不作声，只是偏了头看他消瘦的侧脸，静默地跪在自己的墓碑面前。
这种场景，在旁人看来，或许很可笑，在她看来，却莫名的感慨。
他们至少还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看见彼此，还能在回忆里去祭奠美丽的爱情，一旦他知道她还活着，伤心的不仅有月牙，还有他。
“童战……”
这两个字叫出口时，千转百回，她俯身拜了拜墓，“天雪，在属于她的角落生活着，会过得很好很好。”
“我知道……”童战深深看她一眼，“她一定不会离我们太远，因为她知道我们都牵挂着她。”
“你看这些兰花，开得这么好，一定是她，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就在我们身边。”童战的笑，天真得如同孩提。
看着他的笑，尹天雪感觉到一阵刺骨锥心的痛，不敢开口，怕止不住绵绵思念。
“月牙，你说那边，有没有四季，有没有白天黑夜？”
童战思索着开口，“那里的冬天是像水月洞天，还是外面的世界，会不会很冷？如果茫茫都是黑夜怎么办？她会不会很害怕？”
尹天雪愕然，怔楞的看着他。
很快反应过来，答道，“上天是公平的，身前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死后一定不会再受苦。”
“我也这么认为。”
闻言，童战笑了，目光注意到尹浩墓前的那壶茶，以及摆放整齐的两个盛满茶色的瓷杯。
滚烫的水在风中变得温凉，渐渐在瓷杯里侧，生起一层水珠，杯子里，朦胧的气雾没飘几下就消失了，徒留冰冷的茶水。
童战将其中一杯端起来，流线型般倒在地面，拾起茶盅，又将茶杯续满，似有意以茶为酒，敬拜身前的两座土坟。
在连续倾倒两杯茶水之后，童战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了尹天雪。
“我们敬彼此一杯，三年了，谢谢你还记得今天是天雪的祭日。”
尹天雪错鄂。
什么？今天是她的祭日。
“等等……”
尹天雪在童战仰头准备喝茶的时候，出声，“茶凉了。”
童战笑笑，依旧将茶杯口往自己的唇角送去。
“茶凉了，就别再喝了，再喝也不是从前的味道。”
尹天雪这句话，暗藏深意，细细推敲，方能体会，只可惜，童战没有在意。
而是扶她起身。
“我们回去吧。”
“嗯。”尹天雪点头，拿了茶盅，跟在他身后。
她不会再回来这里，等到他和月牙成亲后，她就会离开。
尹天雪小心翼翼的走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在夕阳余晖下，越拉越长。
从前都是月牙替她，如今她也替了回月牙，用月牙的方式关注眼前这个男人，才知道，远远凝望一个人，等待他回头，是这样寂寞又孤独，所有的高傲都被消亡殆尽，只能以卑微的姿态去观望遥远的未来。
可是月牙至少还可以，看着他的背影，她却只能一步步远离他，远离过去的曾经。
尹天雪停住脚步，看着童战越走越往前，她没有再跟上去，而是转身躲进一旁的岩石，消失不见。
“万一上天还是不眷顾她怎么办？”
童战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回头问尹天雪，才发现她早已失去了踪迹。
他感觉到不同，站在原地来回观望，茫茫天地，空阔辽远，却再也没有了尹天雪的身影。
明明是有所不同的。

【二十一】 白狸
碧云山庄的赌局过后，天下宝物之争愈演愈烈，加上御剑山庄一年不如一年的境况，尹天奇俨然成为江湖人挑衅的目标。
白狸，就是其中一位，尹天奇特别在意她，不是因为她是前来挑衅者里唯一的女子，而是她的长相，与珠儿竟有七分相似。
说起珠儿，他的印象很模糊，记得最多的便是她灵动的眼睛。
白狸的出现，竟把记忆里那个爱哭，活泼胆小的珠儿全都勾勒出来。
所以，他好脾气的和她周旋，不慌不忙，抱着好玩的态度，走入了另一段无法挣脱的情网。
白狸是白家马庄的二小姐，自小养在闹市，学了几天三角猫功夫，就想闯荡江湖，白家马庄修建之初曾受过御剑山庄的恩惠，这次借送马的名头，白狸才有幸随父亲来这里。
她听闻尹天奇是扶不起的阿斗，掌管御剑山庄也不过是承了先辈的功绩，所以也想挑战他一番，证明自己的能力。
她哪里知道，尹天奇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庄主，所以被他制服时，才恨他恨得牙痒。
白老板看到尹天奇扭着白狸的胳膊，让她半跪在地上，吓得脸一块白一块红，连连赔罪。
“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庄主，还请庄主，大人有大谅，饶她一命。”
尹天奇本来就没想计较，索性给白老板一个面子，放开了白狸。
白狸不服气，秀灵的眼睛转啊转，趁尹天奇不注意，一脚踢了过去。
尹天奇眼疾手快，用手挡住她的腿，无奈笑了笑，“姑娘，倒真是一点不饶人。”
“谁叫你刚才欺负我来着。”
白狸睨视他，换了一条腿踢向他的膝间。
尹天奇迅速闪开，一把拽住她的腿，不放。
“在下好像记得是姑娘，先无理取闹的吧！”
“你胡说……”
好吧，这是个感觉浪漫，其实很难受，后果很严重的场景。
若不是在庄内，被外人瞧了去，指不定怎么说他们。反正白老板是看楞了，心里也开始盘算自己的小九九。
“庄主”
宏礼小声提醒，扫视了围观的铁卫一圈。
尹天奇反应过来，放开白狸的腿，目光冷硬，对着周围的铁卫低吼，“很好看吗？”
闻言铁卫四散而去，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
尹天奇冷哼一声，看了眼他们，回头向白狸赔礼道歉。
“冒犯了姑娘，还请原谅，”
白狸偏头不理会他，尹天奇也不生气，而是抱拳向白老板行礼，毕竟是长辈，千里迢迢送马来御剑山庄，着实不易，为表感谢，尹天奇诚心邀请道，“请白老板和小姐在庄内小住几天，也好让天奇一敬地主之谊，不知白老板意下如何？”
“如此便打扰了。”
白老板很委婉的答应了。
白狸皱眉拉扯着父亲不同意，一张脸气得通红，尹天奇觉得好笑，看着她对白老板一阵纠缠。
白老板也不理她，只顾和他说话。
“宏礼带白老板和白小姐下去休息。”
尹天奇嘱咐道。
“是”
宏礼立刻上前，引路，“白老板，白小姐请。”
“有劳了。”
白老板牵着躁动的白狸，跟在宏礼身后。
尹天奇淡淡一笑，整整衣装，出了御剑山庄的大门。
云天回去碧云山庄了，有些事，她需要有个了断。
对于音碧，他谈不上好感，不过是因为，云天是她的妹妹，才礼遇三分。
童战自那日晕倒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隐修直言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们却连他是因何而病的都不知道。
倒是月牙，像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都郁郁寡欢，沉默不语。
尹仲怕她憋出病来，常跟她出去走走。
童战昏倒的时候，手里那张紧拽的信纸，让尹天奇不由得想到了些什么，只觉心头一紧。

【二十三】魂寄明月，遥相思
回龙泽山庄的路上，月牙遇见了在断魂林里散步的音碧。
音碧，是特意等她的。
看到她走过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翠绿的竹林在夜里，显得很是深幽，零散的星星透过竹林的间隙，闪耀在她们头顶，风吹斜竹，一层层似浪般汹涌。
音碧和水月洞天的人一样，很是偏爱素白，每一件衣服也都是似雪的白。
月牙看着她，目光亦如初见时的冷，“你找我做什么？”
音碧走近她一步，“你想不想救童战？”
月牙侧目，“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那可不见得。”音碧露出胸有成竹的笑。
“什么意思？”
“我是说……”音碧的笑越发诡异，她看着月牙，一字一句开口，“尹天雪……”
“……”
月牙有想要无视她的冲动。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没必要”月牙看一眼她，冷冷道，“音碧姑娘还是请回吧。”
“尹天雪没死！”
音碧缓慢说出这五个字。
月牙一愣，随即冷笑道，“姑娘倒真是无聊，天雪三年前就已死去，童战亲手埋葬了她。”
“如果我说，那只是一点幻术呢？”
“……”月牙凝眉“幻术？”
音碧笑笑，“地狱岩那座墓里，埋葬的并不是尹天雪，而是一根枯木，我用幻术把它变成了尹天雪的模样。”
“你胡说……”
“信不信由你。”音碧看着她，笑意更浓。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回水月洞天看看，那座坟里，埋葬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根枯木。”
音碧翘首遥望竹林间狭隘的天空，高深莫测的说道，“再说，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月牙默然，一把拽住音碧，“……这么说，是你救了她？”
音碧笑笑，没有回答。
“她在哪？为什么没有回来？是不是生我气了？或者是因为她的脸……”
“她的容貌早在半年前就恢复了。”音碧接着说道，“可是，因为你，她不敢回到童战身边。她想成全你们。”
月牙后退一步，瞳孔痛苦的睁大，脸色苍白，“她在哪里？”
“她离开了，在你要嫁给童战的那一天。”
“……”月牙靠在一根竹子上，指尖嵌进血肉，她仰头看着高嵩的竹尖，语气忧伤，“怪不得，童战会……他们早就见过面了是不是？”
“不仅是童战，你，尹天奇，都见过她。”
“你胡说”月牙摇头否认，记忆里，她确实没有见过。
可是看音碧脸上的笑，那么自然，那么肯定，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完整。
“我说过了，信不信由你。”
“带我去见她。”
音碧不语。
月牙思及，她不会轻易答应，便问道，“要怎样你才愿意带我去见她？”
音碧听闻，嘴角勾起美丽的弧，“你愿不愿意坠入到，最可怕最黑暗的地狱。”
“……”
月牙不解。
“我和尹天雪命格相连，我活着就意味她能活着。”音碧说道，“所以，我要你代替我回到灵镜里去。”
“……”
“我是灵镜里，被困了几百年的人，靠着一缕幽魂，存活至今，五百年前，龙腾和尹仲一战，让我跳入人间，但我始终不能摆脱宿命的枷锁，尹天雪的血，曾和灵镜相溶，我和她的命格也由此纠缠在一起，我活着，她才能活着，我死了，她也活不下去，我救她，是需要她找到碧血玉叶花，但时间太短，我怕等不到她找到的那一天，所以，如果你也想她活下去。你就必须替我回去。”
“我不愿意。”
月牙望着她，开口，“你没有资格决定我的路，况且我并不相信你说的话。”
“你会相信的。”音碧轻笑开口，“在你心里，她其实比童战更为重要。”
月牙默认，轻声问。
“我会死，对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音碧答道，“关键要看尹天雪什么时候找到九泉碧血玉叶花了。半年，半年若她都还没有找到，我就不保证，你能不能活了。”
月牙阖上双目，思索片刻，睁开，“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你必须保证天雪活下去。”
“好。”
“还有……”月牙回头望她，“我要见她。”
“她会回来的。”
音碧胸有成竹的笑，转身向断魂林深处走去，“三天之后，我会在之前那个溶洞里等你。”
月牙深吸一口气，悲哀的笑了笑，心事重重的走回龙泽山庄。
既然无法拥有，便成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