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和手冢的爱情,不像爱情。
不二似乎不怎么去刻意宣布他的所有权,而且,就算是亲密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有索要过彼此的身体,最让迹部难以理解的是,不二到现在依然叫着手冢的姓氏,以至于迹部每次开口叫“国光”时都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不二乐得笑了好久才说:“叫‘手冢’会很奇怪吗?我觉得‘手冢’这个姓氏很好听,而且一直都是这么叫,好像没有必要改口呢!”
“可是,不是叫‘国光’的话会比较亲密吗?”
“可是我们很亲密啊!”
是啊是啊,他们本就是很亲密的,不需要再添加些什么来证明他们很亲密,就像太阳每天都在升起,并不一定要天天艳阳高照来证明他的存在,就算是阴云密布的时候,我们也知道,太阳在那里。
迹部很好奇地问不二:“你不会有想跟他……呃,呃……那个……”
“诶,原来景吾也是很八卦的吗?”
“什么啊?本大爷才不是八卦嘞,可是那不是本能么?”
“呐景吾,我并不是崇尚柏拉图式精神恋爱的人,但是我也不想强求什么,顺其自然,该来的,总会来的,到时候顺着走就好,我啊,再也不想伤害他,不管是什么方面,我希望我们是对等的关系,彼此相爱而最重要……还要彼此尊重,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就懂得,喜欢不是占有。”
喜欢不是占有,因为喜欢他,所以不希望他受辱,因为喜欢他,所以看到他就开心,因为喜欢他,太喜欢他,而把这份感情迫不及待的纯洁化,不受物质,金钱,欲望的蛊惑。
也许在某一个暧昧的晚上,会有一些更贴近彼此的事情,那么到底是谁来占有谁,谁来进入谁的身体,谁来承受这过程的痛,还重要吗?只要能拥抱彼此,就已经足够幸福。
迹部想,自己永远做不到不二的豁达,迹部曾经也问过自己:只要忍足幸福,什么都好吗?
不,一点都不好,如果他的幸福不是自己给的,就一点都不好!不放心,不甘心,不忍心,如果自己这样爱他都没有权利给他幸福,别的人又凭什么?
忍足下班的时候,三个人颇有些尴尬地在酒吧门口站了很久,忍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房间只有一个,大概,就……要不一起打地铺吧?”
不二倒是无所谓,就是怕迹部大少爷睡惯了豪华大床,睡不了硬地板,不二想了想说:“不如床就让给景吾睡吧?我睡地上什么的,都没关系。”
“那要不,周助你还是睡沙发?地上我来睡好了!”忍足看了看迹部说,“景吾的话,还是睡床吧?虽然有点小。”
本来,迹部也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娇弱,可是他忍住了,他想睡床,忍足睡过的床,会有他的体温吧,还有他的气息,睡在那样的床上,会不会有彼此拥抱着的感觉?
不二的身体本来也算是娇小的,而他那样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的样子就更让人怜惜了,迹部裹着被子想,如果被手冢知道不二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呢。
忍足就躺在那一片床投下的阴影里,没有声响,甚至因为有棉被看不清胸口的起伏,可就是这样的精致,迹部也足足看了一晚,抱着棉被靠在床头,细数曾经的时光。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苦?为什么只是过了几年,我就忘了你的容颜?为什么我们一起打了这么久的网球我从未见过你肩上的玫瑰?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我会喜欢手冢?为什么我什么都愿意跟你讲却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在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爱上过一个男孩?为什么错过的后果是我要失去你?
如果有时光机器,迹部很想坐回去,对着那个跑掉的男孩子大声喊:“我叫迹部景吾,请等我十年!”
可是时光机器毕竟是没有的,迹部也来不及告诉忍足自己的名字,甚至世界上买不回后悔的药,迹部时常会想,如果不二没有回来呢?自己就会和手冢安静地过一辈子吗?会不会也是这样刻骨铭心的思念。
迹部还是迹部,手冢也还是手冢,忍足,自然还是忍足,可为什么只是一点点的不同,全部的感情都换了定义。
迹部想,手冢其实就是那个大闸子,关住了迹部所有的感情,而不二打开了那个大闸子,所有一切汹涌澎湃。
呵,迹部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迹部景吾,你当手冢是什么?你又把你曾经的感情当什么?
忍足似乎是翻了个身,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迹部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了看忍足,又看了看不二,最后缩进了自己的被窝,暖暖的。
私心来讲,不二希望迹部能和忍足在一起,因为忍足也过得很苦,可是不二同样知道,就因为忍足苦过,所以唯一能给予他的,是迹部最干净最温暖的爱情,这爱情掺不得一点杂质,多不得一点私心,否则就变成了伤人的利器。
不二想,人都是自私的,说是希望忍足幸福,其实也不过是想要减轻一下自己从迹部身边夺走手冢的罪恶感吧。
“周助?”
忍足敲了敲桌子,不二终于回过了神,恍惚了一下说:“嗯?啊?”
“你啊,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
“是有一点累,不过不碍事,”不二揉了揉眼角说,“景吾走了呢。”
“是啊!”忍足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他很忙,一大早就走了。”
“是啊,成功的男人一般都很忙,嗯——像我这样混日子的呢,就有时间吃你做得早餐了!”
“哦?”忍足把眉毛拧在了一起,故作忧伤地说,“所以周助的意思,我也是个很失败的男人吗?”
两人默契地趴在桌子上笑了一会儿,不二先爬起来,拎了拎忍足的头发:“侑士,别想那么多,我想,对于我们而言,最简单就是顺其自然,对不对?”
“啊,是啊,”忍足托起自己的下巴说,“那么,周助现在很幸福?”
“你看得出来?”
“你的笑容好像要溢出来了!”忍足双手比划着说,“也让我这个旁人,感受到那种幸福的感觉。”
“我的幸福啊,来得很坎坷很曲折,这中间,有太多太多你们的忍让,退出和成全,当然,还有我和手冢的执着,所以,我们的幸福包含太多的东西,是要溢出来了,我觉得我这辈子啊,够了。”
“是啊,嗯,我想,像手冢那样的人,能拥有一辈子,的确是足够了的。”
“侑士也是这样的人啊,谁能拥有你,是一辈子都享受不尽的幸福。”
“是么?”
“嗯,是吧。”
“我说……周助啊,不要加那个‘吧’字好不好……”
所谓朋友,大概就是那种肆无忌惮吧,肆无忌惮地笑,肆无忌惮地哭,肆无忌惮地调笑,肆无忌惮地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