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天平,那么就注定有一些人在这头,有一些人在那头。”
端木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是高三,十七岁。那是一堂闷热而昏昏欲睡的政治复习课,短发的女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着等价交换。一片昏昏睡意里忽然有人这样轻声说,声音一如清晨难得的凉爽中几声啁啾鸟鸣,强透进人心里。
端木蓉回头看坐在窗台上的那个人。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黑色校服长裤在窗台外荡啊荡,他面对着窗外扶疏的绿树,背影逆着光。
“一头重,一头就注定会轻。”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笑意,“所以我才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啊。”
——梦境至此戛然而止。
端木蓉再次抬起头时,电脑桌面上的群消息依旧闪烁着,内容千奇百怪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迅速地滑过视线。
“倒卖四六级教材,赠送真题、串讲、原声碟啦。”
“……小跖你又改行啦?前几天不是卖的计算机二级教材么?”
“三月的计算机考试我现在还卖计算机教材么!天明你就是没有经济头脑,四月五月当然要卖四六级真题啦。”
“你那张嘴再来一万年也还是欠。”
“……”
“哈哈哈也就只有白凤和小良子能制得住小跖啦哈哈哈……”
群里静了一会儿。
“哎哎我说你们谁要考四六级啊我可是给老同学都打八折的……”
“鬼信你的八折是不是又是加了四成价后再打的。”
“别这样啊喂……”
然后就是一片极日常的笑闹。就像刚才那一阵静寂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像那个名字从来没有被提起过。
端木蓉揉揉眼睛,愣怔。
“端木~~你去不去上贾老师的护理学啊~~”隔壁宿舍的姑娘抱着书探头进端木蓉宿舍,“再不去可就迟到啦!”
“哎,去的,”端木蓉反应过来,匆匆合上笔记本电脑,抄起桌上的课本和笔记本就往外走,“一起走吧。”
关灯,关门。空无一人的寝室复归死寂。然而在许许多多个不同城市的不同高校寝室里,电脑屏幕的蓝光照亮许多人的脸,屏幕上那个聒噪的同学群依旧不停闪烁着。
不停闪烁着,像是提醒着每一个坐在电脑屏幕前的人,曾有那样一段时光。
群名是古来圣贤皆寂寞。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那杳不可闻的、几乎同时在每一个屏幕前的人心中响起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