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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我被调入师部医院改编成的卫生队，虽说88师大部分已经调入前线，但我依然能跟着维护群众秩序的保安团警察游离于集体外。
13日一早，我像往常一样与保安团警察们疏散逃离市区的群众，今天的人格外多，闸北一带传来隆隆的炮声，大量难民惊恐的四处逃窜，警察们吼了半天才让情况稍微平定下来，难民总算开始有秩序的逃离战场。
看着拥挤的人海，我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日本战机尖啸着从逃难的人群头上掠过，投下一片死亡的阴影。
空袭如期而至，警察们努力了一上午才勉强维持好撤离秩序的人群顿时炸了窝，近在咫尺的爆炸使他们立刻丧失行动能力。
“卧倒！！！快！都趴下！”
就连我也是在一秒钟的死寂后才从自己喉咙里挤出那声变调的咆哮。
第二轮轰炸到来前，我只来得及用身体护住前面被吓呆的警察，这已经是我作为一个人类能做到的极限。
此刻，有着绝对制空权与火力优势的日本战机毫无顾忌的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大开杀戒。
我第一次如此希望我手上有一把枪，只要在射程之内，机舱里的飞行员必死无疑。
我推了推身下半天没有动静的警察，想借他的枪用，可他依旧没有动，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他背对着我的身下流出，我愣了一下，顾不上躲避仍在盘旋的战机，立刻将他的身体翻过来。
入眼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一大块弹片不偏不倚的插在他的脸上，血还在从伤口里涌出，因为有着帽子的阻隔，扑倒他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他已经牺牲。
这家伙在刚才还在扯着嗓子给难民们指路，现在…却倒在这里…
没时间考虑其他事，我飞快的从他身上摸出一支手枪，连着枪套一起拴在武装带上。
第二轮轰炸并未到来，爆炸声在距离稍远的街道响起，很快，我就听不到战机的轰鸣声了，这些在航母上起飞的中岛九七式战斗机并不能飞太久，也无法携带大量炸弹，它们只有20分钟的作战时间。
暂时....安全了.....
我放下警察的尸体，站了起来。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仿佛被硝烟凝滞，十几具被炸死的尸体躺在路边，焦黑的残肢断臂与被丢弃的行李散落一地，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悲号，荒凉的街道，碳化的老树，火焰中的断壁残桓更显悲凉。
与我同行的四位警察有三人在空袭中丧生，另外一人被溅起的石头刺伤了腿，简单的包扎一下，我与他继续维持现场秩序，可实际上，这里已经毫无秩序可言。我们把受伤民众搬到路边，逐一查看伤情，受伤的人实在太多，带来的急救用品很快告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泊中的难民们痛苦的抽搐，死去。
与警察稍作商议，我们决定先回去，与其他人一起行动，我们两个人即使想帮助难民也无能为力。
走过宽敞的大路，转出曲折的小巷，一路上都是生灵涂炭的惨景，难民们涌上街头，却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街上混乱不堪。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用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看着我们，见我停下脚步，便惊恐的跑开了。
我摇了摇头，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传遍整个身体，有什么东西震荡着我沉寂的心脏，仿佛失去的生命正在苏醒一样。
不管是不是命令，我都救不了他们。
强烈的无力感让我攥紧了拳头。
身边的警察叹了口气，用蹩脚的官话低声说到“造孽啊……”
他向警署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我一个人站在即将倒塌的楼房前，扯低帽檐，遮住异样的双眸。
保护？真是荒唐的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