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仁伸手招了辆出租车,猫腰上车前,余光扫了眼火车站出站口的大门,很好,还没有追出来。男孩熟练的拉拢车门,放松身体的靠在背椅上,“去前门大街。”
眼睛盯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通过光的折射,男孩仍有一种和他视线相对的感觉,男人锐利又冰凉的眼神让齐三仁抖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了裤子,他现在身上的衣服是张起灵新买的,棕色的短裤和天蓝色的短袖卫衣,简直和男人的衣服像亲子装一样。
伸手从衣兜里掏出那个黑色的手机,齐三仁熟练的在开机对话框里输入密码,六位的数字密码,一百万中可能,但熟悉这手机主人的人总能找到最可能的那几组数字。
这是那个人的手机——那个被男人称为黑瞎子的人。
这一切是早被算计好的。齐三仁想,这让他头皮发麻。
那天在银杏树下摊牌后,齐三仁犹豫着还是将裤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张画着手势的图纸,是村里一个招待所的名字。
“当你给我打手势的瞬间,我以为是你,但不是,”男孩皱着眉头,“否则你会在这里等我。”他将图纸递给了张起灵,“我打算先去这里看看。”
到了招待所,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了男孩,那个热情的大婶让他们稍等一下,便从身后的寄存柜里拿出一款黑色的手机。
“哎呀呀,终于来了,”大婶笑呵呵的将手机递给男孩,“你爸爸当初预付了一个月的定金了。”
“爸爸?”齐三仁的表情有些怪异,直接忽略了大婶[现在的小孩真不省心,瞧弄得这一身邋遢的]的唠叨,“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爸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还说什么这是我家伢子,过两天就十三岁了什么的。”
那一瞬间从后背升起的凉意,让少年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觉得手中拿着的金属块状物就像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张起灵按在他肩膀上的力道让多少觉得安心,他转手将手机递给男人,问道:“这是什么?”
男人难得耐心的给他科普了一下手机,指间磨蹭着翻盖上那个隐蔽的小小的K,口气依旧冷淡却藏不住里便多多少少的无奈:“不用担心,他应该不会害你,”张起灵打开手机的电源,又将手机递还给男孩,“他既然指名给你,那你就应该知道如何打开。”
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一个小小的开机密码输入框。
齐三仁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没有错过对方盯着手机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宠溺,心底腾起一股[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憋屈感和怒气,“你知道是谁!那个混蛋擅自把我弄到这里来!”
“他是不是主谋我不知道,但一定和他相关,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而且是从你所说的话中推论出来的。”
“那就去找他问清楚!!!!”
“这不太可能,”张起灵看着眼前的男孩,如同秋潭般深邃的瞳孔让人望不见底,“因为你就是他。”
屏幕由对话框跳入一个下一个界面,背景图案是一个一身黑的帅气男人,男人带着墨镜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似乎是听到有人叫他而偏转身子回过头来,叼着香烟的嘴角向上扯出个好看的弧度,初生的太阳在他身后模糊成一片白金色,仿佛要将他吞噬了一般。
齐三仁没有告诉张起灵,他已经解开了密码,男人还好心的提醒他试试生日、幸运数字,甚至提供了黑瞎子的手机号和车牌号。
背景图片上的人应该就是黑瞎子。男孩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这种感觉真是太过糟糕,这个人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我也陷在那片白芒里,即将被吞噬。
少年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总是很强,手机早已被他来回折腾了个遍,便签里有黑瞎子留给他的话。
但,可信度又有多少?
手机的开机密码是一个日期,不是他的生日,是生日的前两天,还记不记得招待所里大婶的话?
[你爸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还说什么这是我家伢子,过两天就十三岁了什么的。]
真是巧啊,这是黑瞎子要传递给他的信息,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那个大婶只是个普通人,那么这条信息很有可能被遗忘,第二种可能,那个大婶也参与其中,因黑瞎子的授意故意将消息传递给他。不管怎样[自己]都不像是冒第一种风险的人。
未来的自己默许,甚至是设计将自己拖入一个未知的谜团。
齐三仁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觉得出租车里开着的冷气有点冷,那股凉意从尾椎骨渗入爬满脊髓。这个他从小呆着的城市也同样显得陌生,没有见过的高楼,没有听说过的店面,没有玩过的新奇东西……他就像在做一个荒唐又可笑的梦,再多的新鲜稀奇也掩盖不了背后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凉意。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该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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