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再一次把船倒回去。
那个叫九轩逸子的女孩倒在她的身边，逸子有着干净的眼眉，并不算特别精致，但有一种乖巧的感觉。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怜悯她。这个女孩是弃子，一直很努力地生活着，却莫名被卷入一起凶杀案，犯人是当地有名的家族的唯一子嗣，用了点手段便脱了罪，却担心身为目击者的她泄露真相，于是将她的名字写在了地狱通信上……
明明什么都没做……
她蹲下身，轻轻抚着逸子柔软的褐发。
“爱。”人面蜘蛛从树上缓缓落下：“你又一次违反了规定。”
她抬起头，静候下文。
“为什么又一次违反。”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责罚，她微微吃了一惊：
“我……”
“你还放不下吗，爱。”人面蜘蛛落到她面前，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转。
她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一片寂静。人面蜘蛛仿佛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回到塞河原吧。一切应该有个了结。”
“是。”只是一个单字，她的表情依然平静，长长的眼帘垂着，读不到目光。
紫光泯灭。
“你不在的期间，你的工作将由你救下的那个孩子来暂任。”
佛铃轻响一声，万籁归于寂静。六文灯笼在水中飘摇，漾起了涟漪。

一.
爱坐在长椅上。树影斑驳，轻风微凉，恍惚间让她感觉到不真实。她显然去早了，学校连大门都没有开。
她只知道自己要找到这一世的仙太郎，可是又要怎么找，谁知道他现在的模样；何况就算找到了，然后呢？杀了他吗？或者又怎样……
“你等人啊？”声音突兀地传来。爱回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长椅后的穿着制服的男生。斑驳的树影打在他身上，有一种柔和的美感；他微微歪着头，刘海细碎，稍稍将他的眼眉盖住。树影浓了些，把他的半张脸都埋没。
爱打量着他，确定来者并无恶意之后，略略摇头。
“那你在干什么？”男生继续问道。
爱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她站起身，理理背包，随便转了个方向走掉。男生并不恼，他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喂——我是塞河原第七附中的柴田仙太郎，欢迎你来找我——”
爱的动作一僵，接着就像有一道电流通过了她的心脏似的，令她全身战栗不止。这名字只是是巧合？还是说……
……在塞河原第七附中……那正是她要就读的学校……
一年三班。
冬日的阳光难得，直接都落在身上是温凉的；而此时透过教室玻璃而来的阳光，自然没了温度。黑色长发的少女背过身去，在黑板上留下一个娟秀的单字：
爱。
然后面向同学，默不做声。
老师连忙走过来进行介绍：
“这位就是新来的……爱同学……大家欢迎。”
讲台下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呃……”老师略石化，这冷场的……她默默甩去头上的省略号，清了清嗓子：“那个……爱同学，你就坐在……爱同学？”
爱直接无视了老师，自顾自地走下讲台，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上。
老师彻底被冰封，好半晌才回过来。
“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于爱而言，一天不过是永恒的生命中的一个片刻，方才还是晨曦，如今已然放课。
她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书。磨蹭到值日生也走了，这才起身，看向窗外；如同琉璃的血色的眸子折射出幻色的虹彩。她下意识用手去戳窗户，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落日世界。
肩上被人一拍，她有些意外地回头，原来是仙太郎。她漠然地看着他，一副毫不相识的表情。
“我是柴田啊，就是今天早上那个……”他看上去稍带惊讶：“没想到你也在这个学校啊。”
爱不语，接着看窗外的景色。
“不要这么冷淡嘛……”仙太郎坐到她身旁的桌子上，笑得灿烂，像极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人；爱在一瞬间恍惚起来。
“你叫什么？”他浅笑莹莹；琥珀色的眼眸中溢出温暖的流光。
爱歪过头，冰冷的目光在他温暖的笑靥之下渐渐迷离。
“我叫……爱。”话一出口，她忽然茫然了。
我叫爱。
是平凡的那个“爱”。
不是地狱少女“阎魔爱”。
可以吗？
她就像一只好容易才破茧的蝴蝶一样，可是却在破茧之后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爱吗？”仙太郎挠挠头：“没有姓？”
爱回过神来，摇头。
“啊……也是呢。”仙太郎站起身：“是我多问了。爱就是爱啊。”
爱的心兀的一颤。
你到底是……

三.
爱和仙太郎再见面是在几星期后的一个周末里，那是才立春不久，樱花还只是打着花苞，风拂过脸上，依然是冬日里的那般冰凉。仙太郎说清水璃住院了，死活要拉着爱和他的同学一同前去看望。
塞河原第一医院。
病房里只有大片大片的苍白，厚重的棉布窗帘将光线遮得死死的，不允许任何一缕透过。璃醒过来，对着天花板发呆，药水滴答滴答地从吊瓶滑进软而细的塑胶管中，默无声息的流入她的血管里；药水是冰的，于是连着她的血液也一起冷彻。
刚才班长仙太郎和几个同学还有三班的爱来过了，留下水果和花，不过再寒暄几句，也便又离开了，没有人问她为什么会撞伤了头，大家都相信老师说的那样，是她不小心摔了，点儿背就撞伤了——
其实才不是呢……是妈妈打的。
只因为她的随堂小测不如弟弟，妈妈就用手里的碗砸她，然后……
她慢慢阖上眼，又是一片血红在隐隐浮现。
妈妈一直都不喜欢她，一点小事也可以成为打她的理由。自记事以来，她的世界里就只有妈妈的打骂声；妈妈也会很温柔，可对象只会是她异父同母的弟弟……
“好不公平，对吗……”
清冷的声音唬得她险些窜起身去。故作镇定地睁眼，首先对上的就是爱血色妖娆的眸。
“你……你在说什么……”璃尴尬而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不懂诶……”
“没什么。”爱站直了身子，抓过一旁凳子上的单肩背包：“我回来拿包。”
璃只得含糊地陪笑几句。爱不再应答，自顾自地离开，但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当你怨恨的人下地狱的同时，你的灵魂也将在你死后坠入地狱……即便如此，你也要这么做吗……”
璃一下子坐起身，冲已经走出病房的爱大叫：“喂！你到底知道什么！”
再躺下，便已是冷汗淋漓。
医院的夜晚，凉得像沉入了深海。曾几何时，樱花已经开了，从窗外飘进来，恰巧落在璃的粉唇上。
于是璃便醒了。
“琉？你在么？”她轻轻地唤道；清水琉从睡梦中惊醒，迷糊地揉揉眼睛：
“姐？什么事？”
璃挣扎着坐起身，仰头看了看药水瓶：“妈妈，还好吗？”
“我来时哄她吃了药，应该还在睡吧。”
璃低下头，呢喃了些什么，然后看向琉：“我的书包呢？”
琉没回答，单手从一旁取过包递给了她；她抱着包，半晌，翻出一个蓝色稻草偶人。
姐姐……琉垂下了头：“非要这么做吗？”
“我不能原谅。”璃回答：“非做不可了。”
爱倚在病房外的门上，目光闪烁。
“怨恨已闻——”长长的回音在病房中空洞地回荡。
逸子站到了爱的身边。爱看她一眼，微微眨眼。逸子叹息：“我知道了，爱。”
然后转身，消失不见。
在未央的长夜里，樱花树下，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关东煮的摊子。
爱静静地坐在摊前，用筷子戳着早已冷透的油豆腐；逸子坐在她身边，面前是空空如也的竹制碗碟。璃坐在爱的另一边，双手放在腿上，用力攥着百褶裙。
终于还是璃先开了口：
“想不到，爱同学会是真正的地狱少女……”
逸子用竹筷轻打着碗沿表情不满：“喂，怎么说得好像我是冒充的一样！爱是正牌的地狱少女，我这个代理的现在也是好吧。”
“啊，啊！我没有这个意思！对不起！”璃慌忙道歉，同时将头垂得愈发低。就在此时，天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闻声，逸子缓缓站起来：“爱，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嗯。”爱轻柔地回应了她。
逸子不再多语，她合上眼，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了爱和璃。“你的爸爸就要下地狱了。”爱接过摊主轮入道递来的茶，微抿了一口，道。
“那种男人才不是我爸爸！”璃飞快的大嚷一声，又埋下头：“对不起……我是说……算了……你……你不懂的……”“你凭什么说我不会懂。”安静而肯定的语气，不带一丝疑问。璃看着爱，所有的痛苦终于爆发：
“难道你懂吗！你的妈妈有只是因为带着前夫的女儿下嫁被自己的丈夫折磨到精神失常吗！”
“没有。”面对璃的歇斯底里，爱依然若无其事地接过轮入道递来热的食物。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璃激动地站起来：“我有多可怜你知道吗？妈妈被那个男人折磨到精神失常后，就一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好，坏的时候眼里就只有我异父的弟弟，而且那个男人为了面子，还不许送她去医院！我身上的伤，你看我身上的伤！”她说着挽起衣袖，洁白的手臂上是一道道竹条抽的伤，有新有旧；爱只是扫了一眼，接着吃东西。
“妈妈每次因为弟弟打我，我都忍了，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弟弟的错。你知道的，我上次不是住院了吗？那是妈妈又失常了，用碗砸了小测不如弟弟的我，我差点死掉。妈妈没有错，可是等她恢复过来知道了自己做的事后竟然要跳楼！说什么都是她的错只要她不在就可以了……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妈妈怎么会这样！”
爱看她一眼，似是叹息了一声，接着站起来，自顾自远走，仅留下一句话：
“就算你解开了绳子，一切也不会改变的……”
“你什么意思！”璃欲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爱却忽然不见了；她懵懂许久，再回头，关东煮的摊子也不见了，只有夜风拂过樱花树那绯色的花，寂寥了一世。

八.
长风凄凄，寂夜不语。
爱坐在沙发上，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一目连抱着手臂，眉毛紧锁，一言不发。逸子坐在爱的对面，动作娴熟地沏茶。茶香淡淡，分外好闻，只是在座的人都无心品尝。
“查不到任何资料？真是怪了……”刚刚沐浴完毕的骨女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了逸子身边。她信手拿过茶水，殷红的唇轻启，却在触及茶水后猛地抿上。
“好烫！”
“茶，是用来慢慢品的。”逸子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掉落的茶杯拣起，放到桌上：“你们所说的那个男人，可是叫做长夜？”
“你认识？”爱垂下眼帘，倾过身子取了杯茶，缓缓呷了一口。
“见过。”逸子微微颦蹙，自己也端起杯子泯了一口：“他……帮过我。”她顿了一下，放下杯子：
“我在七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死了，就是他救了我。那段时间，我还和他一起生活过。”
“那么，”爱定定地看着她：“他给人的感觉……怎么样？”
逸子阖上眼，一下子靠在沙发后的靠垫上，仿佛在认真回想。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声。
“唉？”思绪一下子被打断，逸子有些烦躁地起身：“讨厌，又有委托了！”
她说着匆忙理好衣服，在骨女的陪同下消失在客厅内。
爱叹了口气；茶已经喝完，只剩下茶杯在手，被她无意识地把玩着。
长夜……为什么，我会感觉，你和我一样……呢？
再次见到绿绮，是在学校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前。她怀中抱着不同的饮料，一边还在艰难的往贩卖机里投币。
爱摇摇头，走上去帮她把硬币投了进去。
“啊，谢谢啊……”绿绮笑着抬头，然后一愣：“啊……是你啊……”
“你……”爱指了指她怀中的物品：“喝得完么？”
“啊？”绿绮低头看去，然后连忙笑笑，解释道：“不是不是，这些是给……”
“绿绮？真是的，好慢哦！”
不等绿绮把话说完，一个尖锐的女声就插了进来，那种故意发嗲的声音让爱下意识感到反胃。
绿绮又是一怔，怀中的饮料已经被人抽走一瓶，其他的因此掉到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她连忙弯下腰去拣。
可是那个女声却没有打住：“哎呀，我要的是无糖的绿茶，你怎么买成有糖的了？会长胖诶——”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着拣饮料的绿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却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爱蹲下身，接过绿绮怀中的饮料以方便她去拣一瓶滚到较远处的日本茶。
“哎，绿绮，她谁啊？”女生用一副不屑的表情指了指爱。后者看她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用手指着人很不礼貌。还请你尊重人。”
虽然……她不是人………=_=……
“哟……”女生一脸高傲：“尊重人也要看是什么人啊，就你？也配我尊重？”
爱保持着面瘫的样子：“不好意思，虽然你说的属实，但是也还请不要这么说自己。”
女生的脸色一下子变青；她将手中才喝了一口的饮料甩到垃圾桶内，单手插腰用力推了爱一下：“你什么意思？！”
爱漠然地看着她：“字面意思。”眼瞧着这火药味越来越浓，绿绮连忙开口欲缓和气氛。可还来不及出声，女生的手就扬了起来：
“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爸爸可是有名的政治家，以后我也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你个死丫头片子，给我适可而止啊！”
爱看着那手落下来，目光安详，不躲不闪。
“哎！美麻子别这样！”绿绮慌忙伸手去挡，怀中的饮料再次落了一地——
莲香淡淡。一只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美麻子的手腕：
“该适可而止的人，是你吧。”
那声音温润低沉，是专属于长夜的声音。
美麻子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正对上长夜那双妖媚澄澈，空灵若水的银色眸子。
他的眼眉都是那样的美，令她瞬间呆住。
不只她，连爱也踵怔了片刻，方才明白出了什么事：
“啊……是你……啊？”
“你好啊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长夜微微一笑，就见绿绮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呃……你——你怎么在这？”他的笑颜实在太过迷人，连爱的脸上也不由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啊？”他歪过头，慢慢松开抓着美麻子的手，那样子颇为天真无邪：“我来给沉烟办理转学手续啊。”
美麻子依然红着脸。她瞪了爱一眼，匆匆说了句：“你！别让我再看见你！”然后跑掉。
“你的意思是你要变成瞎子么——？”爱故意放大了声音，眼见着她加速跑远，在心里暗笑。
“唉，你也是的。”长夜无奈摇头苦笑，顺手揉揉爱的头发：“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
这下子爱的脸也烧了起来；一旁的绿绮更不用说，估计长夜要再笑笑，她就可以喷出鼻血来。
“好了我先走了。快把饮料捡起来啦。”长夜保持着他惯有的温和笑容冲她们点点头：“再见喽——有缘的话。”
绿绮就那么夸张地流着鼻血倒下了：
“呜～绝世大帅哥没有之一啊！”

十.
云卷云舒，屋檐下的白瓷风铃带着水滴，发出清脆的声音。
爱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有着木芙蓉花样的留袖和服的裙摆向上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粉嫩的大腿。她右手搭在额头上，左手搭在腹部，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现在是春假的第三个星期，寒冷的空气中混合着年糕的甜味，一丝一丝的弥漫开来，像是典雅的女子，伫立，欲语还休。
门被叩了三下，她懒洋洋地坐起身，理好衣物，方才慵懒地开口：
“请进。”
便有莲香，夹杂着屋外的茶香一齐涌进来。
“爱小姐，新年快乐。”
爱看一眼来者，不由迅速别过脸，以免再度心跳不止：
“是长夜君啊……这新年早过了，还有什么好道‘好’的……”
长夜笑笑。沉烟从他身后探出头，温柔一笑：
“爱，新年快乐。”
“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长夜带着温和的笑靥转身离开，沉烟走进屋内，轻轻带上门，坐在爱身边。
爱站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包巧克力递给沉烟；沉烟歪过头，浅笑：“谢谢，沉烟不要。”
“是嘛……”爱只好把巧克力甩在书桌上。
“爱……”沉烟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这周六……便是樱花祭了，沉烟……想邀请爱一起去赏樱花……爱……同意么？”
“樱花祭？”爱坐到她旁边，歪过头看着她。
“嗯……”沉烟垂下头，双手揉绞着衣袖：“沉烟，哥哥……还有绿绮同学……”
“……也好……”爱低下头，喃喃。
权当……散心吧……忘了那个混蛋……
“陌上微薰，月华初上；
长夜未央，忆怀成殇；
遥忆往昔，岁月何长？
绯樱旋舞，积于北窗。
为君一诺，红颜尽葬！
彳亍而行，楚天苍茫；
芙蓉依在，为谁涉江？
乱红不语，飞花入袖；
欲予所思，吾爱何方！”
……………………
爱从梦中醒来。
最近她总是做同一个梦，在垂着茂密的紫藤花的花架下，模糊的身影，孤独怅然的歌声，令人恍然失措，不知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
她揉着太阳穴，双眼发涩。
“小姐。”骨女敲了三下门，然后捧着衣服进屋：“沉烟，绿绮还有长夜君都在外面等着呢。”
“他们？”爱揉揉眼睛，本想问他们来干嘛，却猛然间反应过来，是自己约了他们一起去买衣服。
“请他们稍等。”爱接过衣物，自顾自地换了；骨女在一边为她打理仪容。过了半晌，可算收拾完了，爱对着穿衣镜发怔。
“骨女，我这么打扮，好看么？”
镜子里的少女有着长及腰际的黑发，眸光忽闪忽闪的，有如琉璃。她穿着海军呢外套，红黑格子图案的迷你短裙，黑色的紧身裤让她的双腿显得愈发修长美丽。
骨女看着爱的样子，笑，不经意间便说开了：
“大家，其实都很担心小姐呢。”
“嗯？”爱一愣，回过头去看她。
“是啊。”骨女开始为爱梳理头发：“之前小姐生气的时候，大家都担心得不得了，就怕小姐气坏身子；那次之后小姐就不怎么吃东西，为此大家也都不知道愁了多少回。”
爱微微歪过头，没有吭声。
“小姐啊……真的变了好多。”骨女还在自顾自地说，垂着眼帘，微微含笑：“变得话多了，也渐渐爱笑了，也有了朋友……尽管，有时候和小孩子一样爱赌气……”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爱阖上眼，无法反驳。
“这次小姐会约沉烟小姐他们出去逛街，更是让我们意外呢……因为之前的事，一直很担心……可是太好了，小姐愿意和别人接触，就说明小姐至少没那么不开心了……感觉，小姐就和一般的人类女孩子一样，没有差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逸子的催促声。骨女这才回过神来，动作一下子僵硬了：“小姐我……抱歉，有些不由自主……”
爱轻轻摇了摇头，从旁边取过米色的毛线帽戴在头上，转身出门，却又在门口停了下来。
骨女站在原地，不敢出声。
爱回过头：
“谢谢。”她说，破天荒地：“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
此时此刻，她的笑靥纯美无瑕，犹如一朵新生的雪莲花。
我……似乎明白了……谢谢你们……“陌上微薰，月华初上；
长夜未央，忆怀成殇……”
樱花已然开放了，柔媚的，娇弱的，漫天纷飞。少年伫立树下，轻声吟唱，银白的近乎透明的长发在夜风中随粉樱乱舞。
“彳亍而行，楚天苍茫；
芙蓉依在，为谁涉江……？”
口琴的声音悠悠地为他伴奏，与歌声一同在寂夜里飘荡。在少年伫立的那棵树的花丛间，坐着一名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同样是银白的近乎透明的长发，齐刘海，双马尾，右眼是剔透得一尘不染的金色，总让人联想到初生的太阳所绽放出的光彩；右眼却是和长夜一样的兽类瞳线，银色眸子，清冷至极，宛若深秋时明月所散发的光亮。一金一银，一日一月。分明是两个极端，却莫名和谐。
她半睁着双眼，面无表情地吹着手中的半阶音口琴，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而颤动。
一曲终了。
长夜慢慢仰起头，看向花丛间的少女：“暮忆，下来了。”
少女应声跃下，落在他的身前，俯身便拜：“参见殊若殿下。”
“起来罢。”长夜笑笑：“此无外人，何须多礼。”
少女即刻起身，垂手而立；长夜缓缓坐到了花树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碧玉萧。
他修长的手指摩娑着萧身，眼帘低垂。
“就像看见了她一样。”他喃喃自语：“一开始因为一些事，一些经历而封闭了自己，然后与那个特殊的人相遇，封闭的心扉被逐渐打开，最后相恋……可惜……可惜……”
“你说，这到底是谁的错呢……明明相遇了，然后相知，相爱，却终究不能在一起……”
一切姻缘，只因那个特殊的人，他一点点改变你，让你重新拥有感情。只有他可以做到。
“暮忆。”
“在，殿下。”
“你说，若从一开始就明白结局，是不是就会更加珍惜对方呢？”
更加珍惜与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还是，因为结局太过悲伤，而不敢开始了呢？
“我不知道……”
“暮忆，你信命吗？”
“我信，殿下。”
“……是吗……”少年低吟。
我也信命，可是，我不服从。从不。
他这样想着，又站起身来，轻轻叹息：“要珍惜他啊，你们的时间，注定了是那么少……你可知道？”他顿了顿：“阎魔爱？”
与此同时，落满白月光的某个房间里，少女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她看向窗外，月光皎洁，不染尘埃。
是做梦了吗？爱信手理了一下被汗水沁湿的刘海，刚才，听见有人在叫那个名字……
那个，她几乎遗忘的姓名……
……阎魔爱。
“要珍惜他啊，你们的时间，注定了是那么少……你可知道？阎魔爱？”
她朦胧中所听见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下雪了，如果我们不撑伞，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可以一路到白头？
十一.
樱花祭那天下起了雪，落在樱花上，形成了反差强烈的樱吹雪，如梦如幻。
爱站在樱花林的深处，表情带着不爽。
简直就像被跟踪了一样！她愤愤地踢了地上积起的一堆雪，雪溅到紧身裤上，迅速化为了水珠。
讨厌讨厌，为什么仙太郎和荼蘼也在！？本来是出来散心的，结果现在倒是愈发闹心了！
讨厌！！
她又对着雪堆用力踢去，却不想踢到了树干上，脚立即麻了；她一个不稳，栽坐在雪地里，身上都是飞溅起的雪花。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一双手，冰凉而苍白的手默默伸了过来，温柔地将她扶起，并为她擦净身上的污秽。爱顺着那双手看去，对上一双异色的眼眸，一金一银，毫无感情，却让人觉得心里莫名舒坦。
“谢谢……”爱怔怔地看着来者。后者歪过头看着她，不回话。
冷场了……
爱为了掩饰尴尬，即刻转移目光，可是绕了一圈，却停留在来者怀中的人偶身上。
那是一个等身大的人偶，看外形是个男孩子，有着深紫色的短发，紫水晶般的眼球，相貌秀气，比一般人偶都要精致和华美得多。
“他，是，之，望。”少女见爱盯着人偶，于是轻轻开口。她说话很慢，似乎每说一个字就停上一下，就像是……人偶。
“之望？”爱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嗯。”少女依然半睁着眼，用她特有的说话方式回应：“沈，之，望……他，是，我，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恋人。”
恋人？把人偶当成恋人？爱这么想着，正要问，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暮忆，和之望去找沉烟玩吧。”
爱回过头，果然又是长夜！
他每次出现的时候，是不是都太巧了点？！
还是说，他本就不一般？
然而，当长夜对着她微微一笑的时候，她所有的顾虑瞬间消失。
真的太美了！
今天长夜穿了一身雪白，加上那头近乎透明的长发，整个人几近融入这唯美的樱吹雪的景象里，如谪仙一般，飘然而立于此，不染尘埃。
爱这才发现自己有当外貌派的潜质，因为她此时的唯一反应就是，这么美的人，就算不一般，也绝对不会害人的……
她终于还是红了脸，垂下头去：
“好巧啊，长夜君也来这里……”
长夜却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莫要与我客气。我且问你，为何不与仙太郎一道？”
爱的身子微微一抖，抬起头：“……怎么了？”
长夜只是笑：
“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万物自有其发展方向，非吾一己之力便可更改因果。”长夜看着爱，浅笑低吟：“吾不过善意提醒，卿当好自为之。”
“长夜君……今天怎么了……”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怎么，都是些怪怪的话……”
长夜只是笑，俯下身去，食指抵上爱粉嫩的樱唇：“莫要告诉吾，汝未尝怀疑过吾之来历。更莫说，汝今亦未猜到，吾本非人也！”
爱如遭电击般向后一跳，长夜依然在笑，只是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忽的一阵大风，卷来无数血色花瓣，多得迷住了爱的双眼，待她回过神来，血色的花瓣，长夜，还有那个抱着人偶的少女都不见了。一切重归于寂静。
梦？
“爱——”远远的传来逸子和柚姬的声音，爱寻声望去，之间她俩正在不远处向她挥手：
“回来吃午饭啦～～”
“我知道了——”
爱一边应着，一边向她们跑去。
刚才的，真的只是梦吧……她这样告诉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樱花林。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一片血色的花瓣正落在雪地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华美而妖冶着。
“樱树之花，何时绽放
山麓庄中，何时绽放
樱树之花，何时芬芳
七子颜笑，玩耍时常
樱树之花，何时飘荡
七子咏歌，沉入梦乡
樱树之花，何时凋亡
七子逝去，亡魂升天……”
爱才到柚姬和逸子身边坐下，便听见有温婉沉稳的男声低声吟唱着这首曲子。纵然维持了外表上的波澜不惊，爱的身子却下意识抖了一下。她循声看去，只见长夜笑吟吟地坐在沉烟身边，手上把玩着一柄镶玉的长烟斗。他身上是一件长的出奇的墨蓝色大衣，围着一条淡紫色羊毛长围巾，长长的及至腰际；与方才爱所见的那个长夜完全不同。
果然是做梦……爱揉揉太阳穴，一定是最近没休息好的缘故。
可是，他又为何知道那阕曲子？
长夜依然温柔地笑着，一边从身后拿过一个木雕盒子：
“我做了寿司，大家一起来吃点吗？”他说着揭开了盒盖，一股香气悠悠的溢出来：“我特意加了梅子哟。”
“嗷——我要！”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绿绮就迅速坐直了身子，将脖子伸得老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爱正想打趣她，旁边却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
“没教养。”
爱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她冲着声音的来源处怒目而视，然后就更气了————说出这句话的正是美麻子，绿绮对她说过的自己所谓的最好的“朋友”之一。
“没教养的是你吧。”爱正欲开口，长夜已经先她一步，轻轻地瞟了美麻子一眼，不闲不淡地回话。
“你说谁没……”美麻子习惯性回应，却在与长夜对上目光的那一霎那，哑了；接着便默默低下头：“抱歉……”
爱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长夜；此刻，在他的眸中，是冷彻千古的寒意，一如极北之地的寒冰，无法消弭。然而只是一刹之间，那寒冰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来，一起吃寿司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微笑着，就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而方才的寒冷，仿佛只是错觉而已。爱怔怔地看着他。三月的微风将樱花卷起，然后从高空抛落，纷纷扬扬，像是下着一场绯色的大雪。爱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个男人。殊若长夜。有着那样的寒冷的眼神，能令万物为之战栗；那么，在他的心里，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爱正出神，不防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到自己的唇上；她抬手取过，原来是寿司。
“再不吃就没有了。”
爱看着寿司，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声音是……
“干嘛，要冷了哦。”少年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仙太郎……？”爱慢慢抬头，宛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手里的寿司也掉到了地上，和雪混在了一起。
“呀，你看你！真是……”仙太郎一脸惋惜地看着地上的寿司，突然回过神来。
“额……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身便跑：
“抱，抱歉，打扰你了！！”
爱呆呆地看着他跑远，双手还维持着捧着寿司的姿势。
“仙太郎……”

梦，流光迷离的梦。
十里樱花，其色若血；悲伤而无奈地燃烧在树枝之间。爱站在樱花林中，茫然。她从未来过此处，但是却莫名觉得熟悉。
花瓣纷扬，一旦触及物体边迅速化为白色细尘，再无了痕迹。她惘然，下意识抬起头，却看见少年坐在花间，垂首，笑吟吟地看着她：
“欢迎来到记忆之森。”
“……长夜君……？”爱看着少年那张美得令人垂涎三尺的脸，怔怔出声：“记忆……之森……？”
少年笑而不语。他轻巧地一动身，便由近乎三米高的树上跃下，站在了爱的面前。她伸出手，温柔地拂去她肩上花瓣化成的细灰。
“没关系的。”他笑，倾倒众生：“因为空间与空间之间是有时差的，所以你在此所经历的一切，在那个时空不过只是一场梦的时间而已。”
“是吗……”其实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出于礼貌，爱还是回应了一声。
少年只是笑；他缓缓转过身去，仰起头，花瓣纷纷落在他面上，竟奇迹的没有化为细灰，而是保持原有的模样，轻轻滑落。
“连花，也不认我为人了。”他苦笑，笑颜极淡，却让人感觉分外沉重；说着又看向爱，歪头：“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到这里，还是我失礼了。实在抱歉。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没关系的。”爱的潜意识控制着她稍稍向后退了一小步：“是……什么问题呢？”
“请先同我来。”少年说着便自顾自转身，向着那望不见尽头的树林深处走去。爱想问他要到哪里去，他却不回应，只是往前走。
爱只得跟了上去。
水清见底，红莲艳丽。
没想到，在樱花林的深处，竟有一大片湖。湖水澄清透亮；浅水的地方，甚至一眼便可望见底下的白色岩石，再往深处，颜色渐深，便是矢车菊般的蓝，深邃，色泽犹如琉璃。半透明的凤蝶在湖面上方流连，其中还夹杂着萤火虫特有的光芒所发出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画的香味，悲切，静默。
“好美……”爱不禁感叹。
少年对此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抬起一只，缓慢地指向一旁的树下：
“看那里。那是，你所能迎来的最终的结局。”
爱应声望去。只见树下有个身影，分外熟悉。仔细看去，那人似乎还坐着轮椅，只可惜面容隐匿在樱花树所投下的阴影，怎么也看不清楚。
“现在结束，还来得及。”
随着少年低沉温润的声音，那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之中出了来；他抬头，一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他与爱对视，目光怅然。
不，不可能……爱惊讶地捂住嘴，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少年。
骗人的！！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不……
她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她想要呼唤他的名字，想要确定那其实不是他，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然而就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世界一片黑暗，只余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这就是你们最终所能迎来的结局……他会因你成为你方才所见的模样，而你，将永远失去他……这是结局，无可逆转的结局。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走下去吗？”
爱惶然醒来，自己仍在所住的旅馆的房间内。她方才起身，便对上了骨女着急的面容：“不好了小姐，失火了！！”

长夜牵着爱的手忽然放开了。
爱一惊，猛然抬头看去，只见沉烟断了手脚，在火海中艰难前行，绿绮坐在她的大腿上，被她用仅剩的一只手扶着，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不定。
长夜慢慢走上前去，所过之处，火焰褪去，仅留下灰烬，在空气里悲伤地旋舞。
沉烟抬起头。长夜已站立在她的面前，等待她开口。
沉烟忽然笑了，她双唇轻启，表情虔诚而庄重：
“超越了时空，亘古以来不变的唯一的神呐，请你，满足我此生最后的愿望吧。”
神？！爱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震惊：“长夜君，你是……？！”
长夜只是回头一笑，并不否认。然后，他轻轻抱过绿绮，任由她身上的灰染上自己本是一尘不染的白袍：
“你的心愿，我明白了。只是，对此要付出的代价，你可愿意？”
“无论为何，沉烟愿意。”沉烟说着，冲长夜深深一拜，再起时，身上泛起了白光：
“唯求绿绮，活下去！！”
但求，你可以活下去，拥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再也，不会寂寞。
而我，只能就此别过了。
绿绮，就算没有我在，你也要，快乐。
我此生唯一的，永恒的，最重要的，朋友。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格外刺鼻。
长夜坐在爱的病床边，漫不经心地削着苹果。他的动作很快，而且削下的果皮又薄又连刀。爱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十指上下挑动不消片刻便将苹果雕成了一朵鸢尾花。他将花放到一旁的盘子里，连同之前雕的一并摆好，然后端起盘子，放在了与爱邻床的绿绮的床头。
绿绮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目光茫然。许久，她轻轻地呢喃出声：
“沉烟……”
没有回应。
爱看向她。在她的怀中，正是沉烟，只是已经变回了人偶的形态，断掉的手脚已经接上，烟灰色的假发也被换上了新的；长夜的大女儿，据说是一名人偶师的少女长忆正坐在病床左边，飞快地为沉烟缝制着一件新衣。
沉烟还是沉烟，却也再不是沉烟。
最开始，为了陪伴绿绮，沉烟与长夜结下契约，以永远被囚禁在长夜身边为代价，换得一世为人形，接近绿绮；最后，亦是为了绿绮，以灵魂为代价，逆转天命，才换得绿绮的一线生机。
“你命中注定有这么一个死劫，既然度过了，以后的命就会愈来愈好。”长夜温柔地帮绿绮挽起长发，利落的扎成一个马尾。
然而，少女只是低吟：
“沉烟……”
死劫……度过了又怎样？命愈来愈好……又怎样？
沉烟再也回不来了。
她一直都害怕寂寞，所以拼命地，拼命地结交朋友；她只是希望有人陪伴，只是不愿意再那样孤零零的……孑然一身。
然而最后，她却失去了真正的朋友，失去了真正在乎她的人。
多么的，可笑。她一直追寻的，就在她身边，然而她却将她遗失了。
然后就是无尽的遗憾与悔恨。
“沉烟……”少女看着长忆为人偶穿上了新衣，然后双手接过，浅笑，像是对待最昂贵的珍宝：“放心吧，这一回，我不会再忘记你了。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永远。”
然而，沉烟，你还听得见吗？
“世人皆如此，失去方知可贵，然而，又有何意义……”长夜发出轻声叹息，低低的，很快就消逝在了风里。晨光熹微，洋洋洒洒地落入房内，在绿绮松垮的病服下，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纹章。
那是地狱的纹章，妖娆地绽放着。
“下面为您播报一则新闻，日前，赛河原第七附中的一名女学生金田美麻子行踪不明，警方正在详细调查中……”
沉烟，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①原句来源于【xxxholic（TV版）】中的壹原侑子【人可以希望任何事情，幸福也好，不幸


也好，即便这不是一件好，人们也有希望实现它的自由；同时那种自由是不受任何人阻碍


的。】

十五
好大的房子！
这是爱和长夜站在仙太郎家门前时，爱的第一反应。
长夜只是笑着，吸一口烟管，然后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优雅地转身，摁响了门铃。
片刻之后，门开了，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是颇有年代的三层别馆，光是气势，便已令人敬畏；别馆前是草坪，一片翠绿，令人舒坦，很显然，是经过了专门的护理和修剪。
“走吧。”长夜举着烟管的手一甩，昂起头，带着他惯有的微笑踏入大门：“爱，跟在我后面。”
爱张了张口，想问为什么，可是还是放弃了。长夜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她想；旋即更了上去。
然而没走几步，长夜却停了下来，随即回眸一笑：
“爱，站到我身边来。”
爱依言站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长夜的脸色骤然变化；他左手向前一挡，便听见【呯】的一声巨响；爱还没反应过来，耀眼的白光已快要将她的双眼闪瞎。一片苍白中，只听见长夜凛冽，冰冷，透着一股不可侵犯，无法反抗的气势的声音：
“这边是安倍家的待客之道？可是见识了！”
发生了什么？爱茫然地睁眼。眼前的一切并无变化，只是再看长夜，却不是绯色旗袍，及膝长发；而是发冠高束，白衣胜雪；衣上还绣着蝴蝶花纹，繁复，华美；此时的长夜，已不单是妖媚，更多的是气势，一种难以名状的，凌驾万物之上的气势。
他冷冷地看着别馆的方向。在那里，一个人影慢慢走来，逐渐清晰。
荼蘼！
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一袭水红色的留袖和服被爆炸所带来的冲击波鼓动地猎猎作响；她慢慢地走来，最后在离长夜大概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可以拦下我的攻击，你到底是什么人？”她问，同时从袖中抽出几张符咒来。
“在我回答你之前，我劝你还是把符收起来，安倍荼蘼。”长夜抬手，衣服瞬间便换回了之前的旗袍：“就算你在人类中是再强的阴阳师，在我这里也算不上什么。”
他说着一边吸了一口烟，丝毫没有对峙时应有的紧张感。
“啧！”荼蘼皱眉，正欲扬手，就听见仙太郎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由远及近：
“荼蘼————”
荼蘼的手抖了一下，旋即狠狠地瞪了长夜一眼，将符咒收回了衣袖中。
仙太郎站到了荼蘼身边。
“爱，你来了啊。”他看见爱，微微一愣，然后笑起来：“欢迎呢。”
爱轻哼一声，偏过头：“可没礼物送你！”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看也不看他一眼。长夜依然悠悠的抽着烟管。
“你并不是不知道荼蘼的事吧。”与仙太郎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轻的说。
仙太郎的背脊顿起冷汗；他抬头看着长夜，欲言又止；然而长夜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前方的爱，跟了上去。
“当然，那是你自己的事，除了我要达成目的而必须做的事情以外，我可是不会再管半分的。”
“一切，皆因人愿。①”
①：语出【xxxHolic】

她倚坐在盖着暗金色刺绣长毯的红木雕花凤椅上，悠悠地吸着烟管；黑发的少年站在台阶下，手持长剑，白衣染血；一边的侍卫一长枪拦住了他的步伐。他以一种急切的期盼的表情看着她：
“寂冰，和我走吧？呐？”
她只是看着他。
半晌，她站起身，再度吸了一口烟管：“把他赶出去。”
“寂冰！！”
“这是你选择的路，因此也要背负选择的代价。”她说，顿了一下：“我把一切归还于你，从此以后我们再无联系。就是这样，而已。”
“寂冰——————！”


爱猛然回过神来。
长夜手持烟管，笑吟吟地看着她：“呀，可算清醒了。”
爱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嗯？在阳台？
“你喝多了。”长夜笑着解释：“所以我就把你拎……啊不，带到阳台吹风醒酒。”
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爱这样想着，歪过头仔细打量着长夜。后者保持着浅笑，吐出一口烟，像是在叹息。
“你看见了吧。在梦里。”他突然开口说道。
“看见什么了？”爱不明所以。
“寂冰。”他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然后转过身，看向黄昏的地平线。
要说看见……也的确看见了…….只是，在梦里？她刚才睡着了？等等……睡着了？！
她这才发现长夜正坐在阳台的秋千上，而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身上还盖着长毯。
“啊！”爱猛地跳起来，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啊呀啊呀。”长夜起身，拾起落地的长毯，又坐回秋千上：“因为我也想坐着啊。就采取了这种办法。”
是嘛……爱别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渐渐暗淡的天空。金色在渐渐褪去，黯夜就要降临。
也曾有人陪她看过夕阳啊，绚烂的，旖旎的夕阳。那是她永远难忘的，最美的景色。
然而一切早已逝去了。在那场大火中，她所爱的，所恨的，牵挂的，厌恶的，全部都化为灰烬，在暗夜里，永远的离去了。
“逝去的是不会再回来的。”仿佛看穿了爱的想法，长夜轻轻地说道：“纵使是身为【神】的我，也无法唤回失去的东西。就算一次次徘徊过去的时空中，也无法做任何事，去改变我那样想要改变的，既定的未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爱不明就里。
“我后悔了。”他依然在笑：“不应该拖这么久的。”他说着吸了一口烟：“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你会怎么样。毕竟，你们是这样的相似。”
“我们？”
“嗯。你们。”长夜双手抱臂，笑吟吟地看着爱：“真的很像。”他顿了顿：“除了身材。”
“……你……”爱的脸色瞬间阴沉，但是却无话可说，只得别扭地转过身身去，愤愤地哼了一声。
……于是长夜那爽朗的笑声在整个阳台上回荡着，久久不息…….

小伙伴o( =•ω•= )m@黑柳—雪樱 @蝶儿花殇 @弑雪之爱 @_定格丶windly @夏月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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