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上】
雪重。
快到新春，大雪满城。
家家户户都贴了春联换了桃符。火红的灯笼挂在门前，一片冰天雪地里多了几分暖色。
严凤楼和顾明举的小院里仍然冷冷清清，从前顾明举从不多看一眼的菜色也摆上了桌。严凤楼在厨房里，一阵利落的切菜声。
他们是读书人，下厨之事本不该他们做，可而今，能将就便将就了。
雪已停了，树梢上堆积着银白，顾明举裹着厚衣服坐在厅堂里，竟睡着了。
他这几日一直没睡好。
虽说书院停了课业，孩子们都欢欢喜喜回家过年，可是天寒地冻，顾明举晚间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不说全身骨头都酸痛，就说那断了的腿，也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他想翻身缓解这样的疼，但又不能。
他与严凤楼是睡一张木板床的，但是严凤楼浅眠，夜里他有一点动静，严凤楼都会醒。所以每一个寒冷的夜晚，顾明举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咬着牙睁眼到天明。
严凤楼将最后一道菜搬上桌，抬眼一看，愣住了。
顾明举靠在小桌上睡得正熟，憔悴而苍白的面孔掩不住天生风流人品。长长叹了口气，严凤楼走到门口，看着门外厚雪堆在青砖上，轻手轻脚关上门窗，不让寒风吹进来。又进了卧房拿了一件厚衣裳，替顾明举盖上。
许是下了雪的缘故吧，此刻格外的静谧。
严凤楼看着顾明举，唇边渐渐勾出个弧度，又温暖又沉静。
下晚的时候，顾明举醒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舒服的睡上一觉了，从前在京城时，枕头下藏着刀，袖子里放着毒药，随时准备着上路，就怕睡着了有人刺杀。就算是高床软卧，也睡不踏实。
“你醒啦。”此时，严凤楼已看完一卷书。
听到动静抬首，正对上顾明举惑人的笑脸。
“凤卿......"顾明举笑着蹭上前去，”我饿，你喂我。“
看着眼前得寸进尺的狐狸面，严凤楼无奈地道：“你左手没断。”顾明举有些委屈的凑近，一双流光潋滟的眼里满是期待，看得严凤楼心头直跳：“左手没什么力气嘛。”
“你要吃什么？”严凤楼的声音淡淡的，却让顾明举笑弯一双狐狸眼。
顾明举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让严凤楼苍白的耳根泛上一层浅红：“吃你。”
夜色迫近，忽然屋外响起爆竹声。
新年到，竹声闹。
夜雪中，灯火映出几家团圆，一片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过新年。

没了吗

~\(≥▽≤)/~开始虐到后来！萌翻！

【中】
新春后的第七天，温雅臣来了小镇。
残血铺在道边，红色满地，好似提前，迎来了暮春。
温雅臣和顾明举见了面，却好似没多少情分似的，左一句右一句，随意地聊着。
二人都是一副平淡的模样，言语间半丝激动喜悦都欠奉。
但是在一旁忙活的严凤楼心中却如明镜，这温雅臣若当真与顾明举是泛泛之交，又何必冒着新雪而来？娇生惯养的高门子弟，本不必如此。
“这样的日子，你当真不后悔？”温雅臣看着陈旧的木椅与破落的屋檐，又捻了捻顾明举身上的麻布料子，只觉得粗糙，当真不会磨破皮吗？
顾明举淡笑：“不后悔。”言罢，他饮了一口茶----最近他总咳嗽，严凤楼便把酒都藏起来了。
温雅臣怔在那，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夜晚。
那时候顾明举刚刚任了四品侍郎，正是风流得意时。
长安花满城，锦绣次第开。
夜晚的集市仍旧繁华，又因夜色多出几分旖旎。红色灯笼挂在青杏楼里，歌女舞姬妖娆的身姿让人恍了神。顾明举一杯一杯的喝着，纵使寻欢，也是那般风雅。
温雅臣觉得他喝得太快，是没尝过好酒吗？
最后如他所料，顾明举喝醉了。他的面颊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果真桃花面。那双水波迷离的眼睛看着天上的圆月，顾明举笑得畅快。银色月光如霜雪，映在他面上。他看着顾明举跌跌撞撞起身，趴在床边指着月亮，笑得比孩子还灿烂：”凤卿，你看！好大的月亮！“
他疯了么？
温雅臣连忙走上前去，将已有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顾明举拉回来，他可不想这新任侍郎第二日就被传坠楼而死。
“你看清楚，这是京城！不是你所谓的南安县城！”温雅臣不大喜欢对别人大声吼叫，然而此刻也得破例了。
顾明举愣了很久，然后才笑着道：“对啊，这是我扬名立万享富贵温柔的京城，不是那个小县城。不是了。”那时他眉眼三分风流七分轻狂。
可温雅臣知道，那笑不是真的。
后来再见顾明举，是朝堂的晚宴。顾明举如鱼得水地混在一群人中，一张口，说得舌灿生花，天花乱坠，在场之人，哪个敢小瞧他？
然而顾明举抚摸着那些珍玩宝物的时候，眼神漠漠，笑得温柔却眼神冰冷。
这般想想，温雅臣又看了看这窄门小院，才觉出几分温馨。
顾明举就坐在他对面与他共饮，目光清澈温暖，竟然让温雅臣心中一惊。
他变了太多，而温雅臣，实在羡慕这种变化。
严凤楼将菜端上桌：“温大人见谅，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温雅臣正要客气几句，却传来一个声音，笑意浓浓："跟他客气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温雅臣闻言笑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窗外一弯新月，嵌在黑如墨的夜空。

坐等

【下】
第二日清晨送走温雅臣后，顾明举和严凤楼收拾了杯盘。
外头夜雪未消，翠竹苍郁，静谧而安宁。
顾明举在寒水里洗着盘子，漂亮修长的十指冻出生红色，看得严凤楼，死死抿著唇。
“这些活你别干了。”严凤楼拿过盘子，自己要洗，声音一贯的平淡，但顾明举却听出几分意味来。他笑着拿回盘子：“我哪有那么娇气？做了几年侍郎的确舒服，但小时候十几年，滴水成冰的天气，别说洗碗，穿着单衣去打水劈柴都可以。”
严凤楼看着他熟练地洗着盘子，忽然问道：“你真的不后悔？”
顾明举嗔笑着瞅他一眼，眉眼间华光流转，惑人温柔：“我的凤卿，我怎么会后悔?"
他原本以为，自己所求是权势。
后来才知，原来他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平安的严凤楼。
既然自己毕生所求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怎么能后悔？又怎么会后悔？
后来的日子也就这样过。
春时百花，顾明举吟风颂月，坐在竹椅上看邻家孩子提着鞋子，赤着脚丫，走过小巷。严凤楼在他身旁，规规矩矩写下一卷经书。
夏时星河，顾明举抱着严凤楼，在桑树下画夜景，不经意间落下一个轻吻。
秋时叶红，严凤楼在小院里筛着面粉，看着白粉扑扑落下。顾明举靠着竹椅，睡得正熟。
冬时细雪，顾明举和严凤楼挂好灯笼，不经意间，手指相触，相视而笑。
日子一天天逝去。
三年、七年、十年……
温雅臣来过几趟，看他们日子过着所说平淡却很温馨，便就放心的走了。
那些学堂里咿咿呀呀念书的孩童，也到了考取功名的时候。
顾明举笑着说自己当年的故事，点着他们的额头，教他们官场上的门道。却在最后，让他们勿失本心。
十三年雪，十三年月，十三年落花。
不知不觉，竟已走了这么多年。
这些年顾明举的咳嗽越发严重了，有时候一夜也睡不着。
严凤楼想尽办法凑钱，降低了骨骼去借，也买不了多少药。
顾明举躺在竹椅上，伸出手去看天上的太阳，阳光从指缝漏下，落在他脸上。
他本就生得白，在阳光下好似整个人都透明了去，带着不可捉摸的感觉。
严凤楼在煎药，闲暇时看过去，觉得心中又满足又疼痛。
这几日顾明举越发痴缠了去。
十三年时光不曾磨损他言笑间一丝风采，也不是没有闺阁女儿示爱，但他只是挽着严凤楼的手，说他家的凤卿，才是真的好看。
严凤楼想着想着，顾明举有些不满他的出神，在他颈边咬了一口。
一层淡淡的红，便从严凤楼的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顾明举看着严凤楼低着眉目红着脸的样子，像苹果一样诱人，恨不得咬一口。
他虽然一直在咳，却死死地拥着严凤楼不肯松手，他一声又一声低叹：”我的凤卿，如若我不在，你这般模样，我怎舍得给了别人呢？“
严凤楼于是浑身一僵，未曾再言。
温雅臣赶回来时，顾明举已死了七日。
满堂素白看上去寥落而又死寂。
严凤楼穿着素白的衣服，形削骨立，面色苍白，却镇定无比。
他客套而礼貌地接待了他，却让温雅臣觉得可怕。
有时候没有眼泪并不意味着不伤心，温雅臣看着严凤楼僵硬的神情，便已知晓他心中，那已无法言说的悲痛。
让他的眼神，择人而噬一般的荒凉。
他在顾明举的灵位前上了一炷香，悠悠白烟缭绕，祭奠那逝去的年华。
”他，怎么去的？“温雅臣虽不愿意揭他伤疤，却不得不弄清楚原委。
严凤楼给他倒下一杯茶，开始回想那一日。
那不过是个寻常的晴天，日光灿烂，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错落在小院里，顾明举就团着躺在竹椅上，他看着蓝天一碧如洗，云朵洁白似新晒的棉花。
小镇一如往常地安宁平和。
顾明举却忽然咳了起来，那声音撕裂开平静的表象，终于将一切逼入真实。
当严凤楼闻声从书房赶到庭院时，地上的离离青草已开出了红的血花。
他急忙从厨房端出药来，顾明举笑着问：”我的凤卿，可上金銮殿，质问九霄天子，何时竟也如此慌张？“严凤楼让他不要说话，逼自己镇定一点，不去看他被染红的衣襟。
喝完药后，顾明举似乎好了些。
严凤楼却不放心，要去找大夫，顾明举没拦他，只是笑着嘱咐：“凤卿，一路小心。我…等你回来。”
这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严凤楼带着大夫回来时，就看见顾明举卧在竹椅上晒着阳光，一副惬意的模样。可是呼吸却没有了。
他就是带着那一副轻松与惬意的模样死去的。
他明知道自己会死，也不想让严凤楼看见他死的那一刻。
他宁可严凤楼后悔，也不想他一世都在悔恨生与死交替的那一刻，他的无能为力。
所以原谅他残忍地给了一个结果，不给他任何的选择。
温雅臣在又一个晴天回去了，严凤楼关上院门。
那小小的院子，破旧的竹屋里，再也没有了笑声。
那些读书的学童，私下里传说这严夫子的刻板，只有早些年那些念书的孩子，半是追念半是惋惜追忆昔年顾夫子在时，严夫子生动的笑容。
十多年后，那院门，再也不曾打开过。
【end，无番外。】

看哭了TAT

别这样TAT虐哭TAT

要不要这么虐，，，，【哭瞎】

楼主，不带这样的！你叫凤卿怎活了！！！55555555555，可怜的凤卿，亏死了。楼楼应该让凤卿先死，然后顾明举伤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