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今生,缘之所至,旧人新话。
前世——不语
C1
初秋。
“先生!先生——”
约莫巳时的光景,清脆的童声准时从门外传来,惊得一旁拣食的雀儿飞了个一干二净,竹椅上的青年好笑地摇了摇头,轻轻睁开眼睛。
“先生!”
小小的身影从门口飞进来,果不其然在门槛上绊一跤,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整个人飞扑在青年的脚边。
总角小童,青白色的布衣,似是用大人做剩下的边角料,针脚却缝的很是整齐。
青年好笑地看着那小人起身拍拍衣裤上的尘土,有模有样地揖了一个礼,然后手脚并用爬上竹椅,坐在他的腿上。
“先生,你怎么又穿白色啊。”
“不好看吗?”
“好看!你的那些个衣裳里,白色最好看!”
青年笑着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怎么今天没出去玩吗?我听着外面静得很。”
“文通和德儿他们跟着大人去城里看新娘子了,娘说你今天要来家里吃饭,就不带我去……”
“就这么想看新娘子?”
小孩颇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倒也不是,只是今天的新娘子可是公主,曌儿就是想看看公主长什么样……”
青年怔了怔,随即笑了,逗他。
“等曌儿长大也娶公主不就好了?”
小孩认真地想了想,“这样也好,只是要先成为大将军,英雄才可以娶公主!”
“嗯,瞾儿说得对。”
英雄才可以娶公主。
英雄应该娶公主。
C2
那也是个秋天。
小街两旁满地的落叶,马蹄踏过扫起一片枯黄的风,酒家的招子懒散地飘着,低墙外错落的木桩拴着零散的马匹。
面前被虫蛀的稀松的木桌上摆着一碗清茶,青年坐在老旧的木凳上,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酒家里过路人稀稀落落,偶尔来来往往的身影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
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青年突然打开包袱,推开茶碗,摊出纸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冷墅怜同野鹤栖,怕听风雨韵凄凄。
离愁泪染霜林醉,旧梦魂随月影迷。
满岫云堆当日恨,悲秋鸟作断肠啼。
短长心绪如衰柳,无限参差袅不齐。”
写罢,他将笔和纸往桌上一扔,似是再也不想看一眼。
“先生好文采!”
青年闻声抬头,看清眼前人,不由暗暗惊叹。
即使穿着文雅书卷气十足的水绿色长衫,也遮不住孔武有力的躯体和颀长挺拔的身形。浓黑的眉色,似两把利剑,英气中透着刚毅和果决。眼神并不锋利逼人,却好像可以看穿世间所有虚妄与秽气。
让人忽的想起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富贵功名总等闲。
来人并不在意他谈不上礼貌的注视和打量,而是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说:“打扰先生了,可以斗胆请求同桌共饮吗?”
青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移开自己的包袱请来人坐下。
“先生也是途经此地?要去往何处?”
“这‘先生’可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卖弄文墨谋生计罢了。眼下战乱频发,正要前往文水乡下寻亲,求个清静平安。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鄙姓吴,从聊城而来,去往泽州。”
青年一惊。
“现下迩夷进犯,泽州已覆,不知吴公子此去……”
那人微笑,郑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射出坚定决然的光芒。
“在下此去就是为投身军中,为国分忧!”
“在下要尊一声吴将军了。现如今战火动荡,民不聊生,人人自保,没想到今日能遇到吴将军这样心怀天下大义凛然的英雄,鹿晗实在佩服。”
“呵什么将军,不敢当,”看到对面人眼中透出的真诚,吴亦凡举起酒杯。
“鹿先生文采斐然,刚才的这首诗着实令人叹服。”
鹿晗扫了眼桌上的诗稿,有些泄气地挥了挥手。
“吴将军见笑了。不过是些文字的把戏,在下凡人一个,贪生怕死,不求功名利禄只盼平静安定,怎能和将军的抱负相提并论。”
说罢像是心情低落了几分,起身道:“俗世相逢,实在有幸,在下先告辞了,请吴将军务必保重!”
说完便拿起包袱转身离去。吴亦凡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