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有时候太大,城市有时候太小。
临近傍晚的时候飘过来一阵儿没名头的雨,毛毛细雨,搞的外头更加阴冷潮湿。
Lestrade说真心话,他真的不太想在这种鬼天气的号召下走进221B,那只能让他恼火超出正常值。
他想着自己和整个苏格兰场的脾气都被Sherlock这个人给磨平了,但是付出总有收获,Lestrade决心一劳永逸。
雨水滴落下来没有声响,遇见冷空气凝结,最后轻轻落到地面上,Lestrade下了车,皱了下眉头推开221B的门,走上台阶的时候他听到悠扬的小提琴声,一高一低,像是个诗人一般,他头回听见Sherlock拉小提琴,但是却能分辨出Sherlock心情可能还不错,叹了口气,他往上走,有医生在的话,局面就多少能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控制,这还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情,自从第一次看见Sherlock身旁站着的医生,Lestrade开始相信命运。
他知道这时候不太适合感慨。
Lestrade进来的时候Sherlock也恰好停止演奏,收尾的时候小提琴的弓子摩擦产生了一阵儿尖刻却不刺耳的声音,他站在窗口,没错,他看见Lestrade走进来。
但愿他没察觉出来他进门的时候还犹豫了几秒钟。Lestrade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Sherlock自顾自的坐下来,他表情单纯又直接,好像再说等你很久了之类的,等着Lestrade说话。
“就在刚刚,Tim Willy死在停车场,身上有几处刀伤和一处中弹,没有目击证人。”
“你是说……The Tim Willy?”医生端着一杯咖啡从厨房走出来,他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Lestrade,后者凝重又有点儿急躁的点点头。
“Who?”Sherlock挑起眉毛缓慢的开口道。
“28岁就在华尔街赚了2700万美金的一个年轻人,经历了金融海啸之后一败涂地,之后转战伦敦娶了Willy家的女儿,入赘改姓,最后做了Willy集团的CEO东山再起,算是个挺有话题的小伙子,不是我说,Sherlock你偶尔看看电视不会降低你的智商的。”
“哦,好吧,现在我知道了死者的姓名和年龄,外加一点儿可能有错误的历史。地点?”
“185号Yvonne St。”Lestrade说完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通常Watson是相当熟悉Sherlock脸上的每个表情的,说来这家伙持有的表情并不多,但基本能取代语言,尤其是Lestrade出现以后,他会不自觉的开始笑,然后拉动浑身上下每一处的兴奋细胞,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我今天晚上彻底告别睡眠又得跟着他屁股后头跑连去哪儿都不知道并且还得随时把枪带上以防止Sherlock的某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再次把我们俩一起送到危险边缘。
——John H. Watson如是说。
已经有上几天没案子了,一旦失去了案子的Sherlock就像是个炸了毛的猫科动物一样摸不得碰不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会因为案子而变得焦灼起来,不过也不会维持太久,Watson总是会做出相应的妥协,Watson有过几次给小孩子看病的经验,相对的就更能安抚Sherlock的一些小状况,他们需要被安抚,不是被训斥。这让Watson有时候会想象一把Sherlock的童年是怎样的,想着想着,也就作罢了。
人和人的关系会因为很多事情的发生或建立或崩塌,有的人是从信任到不信任,有点是从不信任到信任,前者肯定是吃亏的,后者也没好到什么地步去,看看Watson就会明白几分,听上去绕口,但是不得不说Watson就算牺牲几天的良好睡眠还是会跟着Sherlock被风扬起来的大衣后面,一路走。
Mycroft对此没发表什么高见。Harry倒是调侃的说过几句惹Watson强行关电脑的话,却自始至终都是玩笑话范畴,暂且也不采纳。
Sherlock和他坐在taxi里面到达现场,Watson一路上在看周围的景色,纷纷攘攘的街道从稀疏的灯光转而到繁华靓丽,才过了没几条街就变成两个完全的对立面,相当讽刺,Sherlock哼了一声,他并不太介意死的是谁,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到达现场以后,钻过警戒线,经过他一番仔细观察,疑点自然是越多越好,他目前最需要的是这些,Watson站在一旁看着他掏出便携式放大镜近距离观察实体,聚精会神的Sherlock完全跟平时是两个状态,看Sherlock开始演绎的时候是一种很少见的享受,他的大脑不经意间就会散发某种难以言表的魅力,分析出来的案情也都相当的思维缜密一句废话都没有,死者死在停车场,趴在地上,表情没什么痛苦,几乎算是一枪毙命,凶手不是专业也绝对训练有素,相对于同龄人来讲,死者显得过分苍老且虚弱,应该是得了什么重病,但还到不了致命的地步,而死在自己家的停车场,肯定是认识的人,或者关系更加亲密,合伙人或者是情人,妻子的嫌疑越来越严重,这不稀奇,但是没有目击者,现场没有任何能够验明DNA的残留物,而死者死去的方向正好巧妙的多过了摄像头,整个案子是在周密的安排和巧妙算计之后的产物,完全的升华到有趣的地步,但事实是肯定背后有更大的谜团在向着Sherlock挥手。
一个有钱又年轻的CEO被人谋杀总会成为第二天的头版头条,Watson甚至能听见明天大伙走在路上嘴里低声讨论的话题充满了这个人的名字。
稍微的跟Lestrade说了说案子的情况,Sherlock指明死者可能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打算公开被杀害,希望Lestrade能从这个角度入手,有了情况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没什么紧张的气氛暂且告一段落,时间不早了,他们两个走着回家。
Sherlock显然心情好转了很多,Watson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轻轻笑出来。
Sherlock侧头看了看他,Watson还是维持着笑的姿态说没什么,你这么容易就变得高兴起来。
不,不是高兴。Sherlock勾起嘴角,他脚步愉快轻盈,他说不是高兴,而是兴奋。
Watson说是,但是你也多少控制一点,我们才刚从犯罪现场出来。
你先笑的。
好好……
而事实上,Luiz被苏格兰场的电话骚扰起来的时候,心情格外的阴郁,他从床上翻了个身,手机一直在响,无奈之下他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灯,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接起来的时候他才完全清醒。
突如其来的变化还真是让他有点儿承受不住,难道是平时的生活过于安逸。去苏格兰场的路上,Luiz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漫无目的的想着。
坐在询问室里面的时候,他看了看对面的Lestrade,面露疲倦,他知道这时候打起精神来是最明智的决定,于是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个微笑。
“请问,你是否有个病患叫Tim Willy?”
“是有这么个人。”
“他死了。”
死了?等等,Tim Willy,病患,死了,当Luiz把这几个词串联起来的时候,他猛然间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以及这个人的病情。
“我们需要点儿详细的情况。”Lestrade双手放在桌子上,皱着眉头,这个医生没有过分的惊讶,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嫌疑,只能说情绪调整的比较快,而且凌晨3点,确实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时间段。
“要为病人的病情保密大概没法做挡箭牌?”Luiz笑了一下,“Tim约了下周做手术的,他是在一年前得知了自己的病,左侧脑损伤没能医治得当,有明显癫痫的症状,手术事不宜迟,我劝过他早点儿,但是他总是很忙。若是病情我可以给你资料,之外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Lestrade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你可以走了。
就算是用不着Sherlock,Lestrade也能用他多年从事的行业经验当中看出来这事儿跟这位脑外科大夫没什么联系,想起来这一点他又有点儿恼怒,这说明他忍受着Sherlock没来由的尖酸刻薄最后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让医生别走。]
——SH
很好。Very good。Lestrade大声跟手下人说先让医生留下。
十分钟以后,Luiz在询问室里面发出了一阵儿轻轻的叹息,他摩挲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表,上面的指针滴滴答答走,却让他觉得每一分钟似乎都被拉长了,度日如年大概其是这种滋味吧。尽管事不关己,但是这种经历还是越少越好,后面看着他的警察那种似乎对待犯人一样的目光让他不舒服,又做不出什么反应来,他也不知道继续下去还能有点儿什么突破性的发现,他和Tim不怎么熟悉,只是个有钱人,说到底还是病人。
Sherlock推开门的时候,他们四目相对了一秒钟。
“脑外损伤引起癫痫,有多严重?”Sherlock坐了下来,Watson站在门外等他,老实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着Sherlock来,最后不还是一样在外面等着。
“左侧脑损伤带动右侧身体有癫痫症状,一开始很轻微,只是右手小指颤抖,后来就是间歇性的整只手停不下的颤抖,他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严重的了,每天要吃很多强烈的药物来制止。”Luiz看着对面的男人,跟刚才的警探气质截然不同,把刚刚说的又稍微细致的重复一遍,他没觉得其中能有什么决定性的帮助。
“他让你保密?”
“对,不能告诉任何人,Mrs.Willy也包括在内。”
“所以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对。”
两个人的对话没超过5分钟。
“oh…………interesting。”Sherlock轻声说了一句,他笑了一下,然后利落的起身推门走人。
Luiz坐在椅子上面,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后他报以一个无辜又可怜的神色对身后的警察说他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后者点点头。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老实说这一整天过的都不是那么顺利,他推开门,往外走,刚刚问他的男人站在一旁和同样问过他的警探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打从一开始他并没注意到,但是走近了,Luiz觉得沉睡在身体里的某部分记忆被轻松的拉起来。
“John……?”他的声音几乎颤抖,这真是让人完全的没有想到。他还会在伦敦见到这个人。做了几秒钟的确认,他再次的重拾多年前的记忆,叫这个人的名字。
“嗯?哦天,Luiz!”
而这个人还毫无疑问的记得他。
“老天这……太让人意外了。”Luiz的心颤抖不已,他在想这地球可真是圆的,一直以为时过境迁了,其实一直都是在原地踏步么。
“是有点儿没想到。哦不,其实不是一点儿。”
“今天真是……一定要出来喝一杯,你就住伦敦吗?”
“是,你果然是当了医生。”
“照着课本来我还是很擅长的。”Luiz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这真不是什么适合交谈聊大天的好地点,更何况周围还有很多人,Watson和当年记忆当中的那个同学有着同样的微笑,但是他还是觉察出来了很多改变,真的是太多年没见面了,他也一时之间不知道找点儿什么话题,这一整天过的都太没来由,又急促紧张,太多的偶发事件,而这毫无疑问是最最让他意外的。最后,他仔细认真的看了看Watson,要了电话号码,简单的到了别。
走出来苏格兰场的时候,天已经有微亮的趋势。他看着Watson和那个男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冲着他挥手。他向着反方向走,早没了先前的疲惫和睡意,手放在大衣的兜里,握紧了手机,Luiz Wales,脑外科医生,34岁单身,在多年以后的一个意外当中遇到了自己的大学同学而变得雀跃不已。
微微升起来的阳光扫过头顶,撒过来的光微弱却慵懒,肆意落在他发梢上,就算是个微不足道的光斑也会有种宿命般的错觉,挥别17、8岁青葱又尴尬的年纪,就算没法去思索命运奇特的道理,也有眼角的细纹时不时提醒你缘分这东西多么随性。
偶然之中发生的小事情早晚会直接冲撞未来。
221B的Watson拖着一股因缺乏睡眠而造成的烦躁为他那自大的室友泡咖啡的时候,同样没想过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