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IS&LU★『140801┃搬文』医患(by瓶水恋)

Part1
北京的天笼罩着一层抹不去的阴云，风吹不走，雨淋不湿。
鹿晗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点滴，右手单手编辑微博，拇指动得飞快。忽然眼睛一阵干涩，想眺望远处，入目却全是一片惨白，还有窗外灰蒙蒙的天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高楼。
鹿晗烦躁得很，随手摔了手机，躺在床上深呼吸平复心情。
手机屏幕上是还没发出去的一条微博。【老子今天强吻了我面瘫的主治医生啊可这男人他妈的是个直的】。屏幕并没有设置背光长亮，很快就灰暗下去。
病房的门被礼貌地叩响了三下，然后缓缓推开。鹿晗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高个男人，勾起嘴角笑了。
吴亦凡拿着病情记录单，皱着眉头走到鹿晗床前：“鹿晗，下午咳嗽了吗？”
那人却只是看着他，笑得一脸无赖：“吴医生，不是说对待病患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嘛，你这一脸冷若冰霜干什么，我可不是阶级敌人。”
吴亦凡抬头瞥了他一眼，用钢笔在记录单上填写：“能讲这么一长串话，不算气急。”说完走上前去，戴起听诊器，将听头轻轻压在鹿晗左胸前，垂下眼眸细细聆听。
鹿晗看着这时候的吴亦凡，他专注的样子很好看，方才锁着的眉头渐渐有所松动，睫毛很长，缓缓眨眼的时候像扇子一样，扇得人心里痒痒。鹿晗看着看着，竟真的伸了手去触那人的睫毛。吴亦凡倏地抬眼，一脸严肃：“别动。”
鹿晗笑嘻嘻地收了手，却把吴亦凡白大褂一角攥在手里，用指腹细细摩挲。
吴亦凡收起听诊器，脸色不太好。起身的时候衣角依旧没被鹿晗放开，低头看了一眼鹿晗的手，低声命令：“放开。”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再来了，”鹿晗笑着，有几分得意地看着吴亦凡，“毕竟上午我才强吻过你。”
“你是我的病人。”吴亦凡回答着鹿晗的话，眼睛却看着病房里的一束白玫瑰，“这是我的工作。”
鹿晗觉得有些无趣：“你就这么讨厌我？好歹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你就没一点感动？”
吴亦凡叹一口气转过头来直视鹿晗的眼睛：“第一，我们都是男人；第二，我比你大七岁；第三……总之我们不会有结果的。现在放手，我要去下一间病房。”说罢抽出鹿晗手里的衣角，拿起病情记录单朝门口走去。手刚触到门把手，一个固执的声音就阻止了他：“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放弃的。”
他转身看着病床上的那个孱弱的少年，对方眼里亮晶晶的全是希望。“你凭什么以为你喜欢我？看到我就会心怦怦跳，呼吸急促是么？”吴亦凡带着一丝怜悯看着鹿晗，“这不是你想象中心动的表现，这是你的病症。”
活动后心悸、呼吸困难。
肺源性心脏病。

吴亦凡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鹿晗血色全褪的面孔。这话说重了，他知道。转身打开门，他尽量镇定，却免不了惊慌。
门一关上，鹿晗像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床上，低低地却急促地咳嗽。
说到底，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只能是最冰冷的关系。
医患关系。

鹿晗缓缓睁眼后就看到了吴亦凡阴沉的脸，随即感受到大脑不适，他一边用食指轻揉太阳穴一边问：“怎么回事？”
“你晕过去了，我给你做了CPR。”吴亦凡面无表情地盯着鞋尖，想要逃避什么。
“那你给我做人工呼吸了？”耳边传来鹿晗戏谑的声音，吴亦凡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头：“是。”
鹿晗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可表情无赖：“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你对我上午强吻你的回应吗？”
“你非要这么自欺欺人，我也管不着。”吴亦凡带了三分薄怒，转身就要开门离开。
“不然你自己说，大晚上虽然没什么人，外头还是有护士的，用得着你亲自给我做人工呼吸？”鹿晗极力压制住急促的呼吸，脸上笑意却一分不减。
吴亦凡转过头看着鹿晗，似想解释什么，又把话咽回肚子里，打开房门，走了。
鹿晗看着人影消失在门外，脸上如面具一般的笑容轰然崩塌，只剩下紧蹙的眉和白到透明的面孔。
然而他缓过一阵子后便拿起手机，敲下一句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却还不放弃，因为一句说了多少次你都不会信的“我爱你”】

part3
吴亦凡匆匆赶回办公室，手上还夹着尚未开封的三明治。他把三明治放在桌上，又拎起了咖啡杯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倒水时溅了些出来，他带着一点职业病的不快，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干净，却被纸巾盒旁边的一份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份病历本，姓名那一栏处填着鹿晗两个字。
吴亦凡正疑惑他的病历怎么会躺在这里，就不自觉地伸手翻开，看着鹿晗今年的病情变化和用药计量，眉头又一点点锁起来。情况确实不乐观，今年出现了并发症，而且在一点点加重。
吴亦凡右手第二个抽屉里是鹿晗的病历，从十六岁到现在，整整五年，一年不少。鹿晗十六岁的病历是他师父留给他的，鹿晗本该是师父的病人，后来却莫名其妙成了他的病人。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鹿晗的时候，鹿晗十六岁，他二十三岁。当天的情景，过了这么多年，却还历历在目。
那天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一段响亮的狠话：“我不管，我就是要踢球！不让我踢球就是要了我的命！我没命了就是你害的！你害死我你就是庸医！”吴亦凡一惊，跨进诊室门的右脚又收了回来，对着诊室门口挂着的门牌看了半天，确保自己进的是师父的一号专家门诊而不是某伦理电视剧片场。
进了诊室的吴亦凡看到自己一向镇定从容的师父被气得几乎吹胡瞪眼，而罪魁祸首就是对面那个一张白净面孔上泛着浅浅红晕的漂亮男孩。
吴亦凡不准痕迹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个男孩身上移开，对着师父笑了笑：“李医生，楼下快递送的花，说是您买的。”随即将手上一捧带着新鲜水珠的白玫瑰放在师父书桌上，压低声音问：“谁惹您这么生气？”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面前这高中生！”吴亦凡本来是想息事宁人的，可惜李老医生似乎并无此意，“还有这花不是我的，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买玫瑰！你拿去拿去！”
对面的男孩见此嗤笑一声，又惹得李老医生不快，好在后者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又开始苦口婆心：“我和你说的不是危言耸听，你现在好好把病治好才是真的，你踢球踢得再好也最多进国家队，连个世界杯32强都进不去……”

后来吴亦凡才了解到，这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叫鹿晗，入院原因是肺源性心脏病。而病症显露是在他带领的足球校队获得市冠军的颁奖仪式上，鹿晗手捧着奖杯被队员们抛到空中，再落下时竟然就没了知觉。惊慌万分的队员们顾不得摔在地上的奖杯，手忙脚乱地将队长送到医院。
“我怎么可能会是心脏病？我从小到大一直踢足球，身体倍儿棒，感冒都少有，你们肯定是误诊！”鹿晗一脸肯定，继续怀疑李医生，“再说我就算是犯病了，那我为什么之前集训一天踢八小时球的时候不犯，比赛时不犯，等待结果最紧张的时候不犯，偏偏奖杯拿到手的时候犯病？这明明就是个意外！”
李老医生已经被气得直摆手，那么解释和说服这个重大的任务就落到了徒弟身上。
“肺源性心脏病并不主要是先天性的，同时也有一定的潜伏期，”吴亦凡坐在椅子上与鹿晗平视，耐心解释，“所以你有可能是后天患病，潜伏了一段时间，借着颁奖仪式这个导火线，发病了。”
谁料对面的鹿晗毫不客气地昂着头反问了一句：“你谁？”
吴亦凡愣了，随即一笑：“我叫吴亦凡，是这里的医生，你面前这位李医生是我的师父，我也主要治疗肺源性心脏病患者。”
吴亦凡感受到对面鹿晗发出的探究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两遍，然后他开口说：“李专家，我不要你当我的主治医生，我要这个人当。”
李老医生似乎也懒得纠缠，挥了挥手道：“随你随你。”随即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子，摇着头去外面热水桶倒开水。
吴亦凡正也想走，忽然被扯住了衣角：“喂，你就没点表示？”
吴亦凡笑了，伸手拿过鹿晗的病历，放进了口袋里。“你拿了我一样东西，自然得送我点什么吧，”鹿晗依旧不依不饶，“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
吴亦凡有点尴尬，有点无奈，但更多的觉得鹿晗固执得可爱。可惜到底没有带来什么，唯一就是……
鹿晗看着递到自己鼻子底下的白玫瑰，还有吴亦凡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权当借花献佛了，祝你早日康复！”随即转身向门外走去。
身后是鹿晗的大喊：“喂，吴亦凡，你不知道白玫瑰什么寓意你就送啊。”
我说了，借花献佛，不管合不合适，只是份心意，还有能治好你的信心。
想想五年就这么过去了，这五年，吴亦凡是看着鹿晗过来的。他看着这个原本爱跑爱笑的孩子变成只愿躺在床上，原本喜怒皆形于色变成笑意都不曾到达眼底，原本吵着闹着向往那片绿茵场变成连球赛都不愿观看。他是对的，足球是他的生命，被剥夺生命的他，只是一具被药物侵蚀的躯壳。

吴亦凡叹一口气从回忆中醒过来，想起被自己冷落了一个星期的鹿晗，觉得这惩戒也够了。想着就带着早饭走向鹿晗的病房，打算在那里解决早饭再和他好好谈谈。
鹿晗躺在病床上无聊地看天花板，忽然看见端着咖啡拿着三明治的吴亦凡走进来，一时之间竟恍惚了，直到他在自己床边的小茶几旁坐下，才晕晕乎乎地开口：“你……还没吃早饭啊……”话一出口就想抽自己，太蠢了。
谁知吴亦凡边撕开三明治就边回应：“是啊，好饿。”
鹿晗一听就忍不住笑了，没事，这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蠢。看着那人背对自己捏着三明治就往自己嘴里送，忽然起了玩心。右手拍上吴亦凡右肩，却直着右手食指，叫道：“吴亦凡。”
吴亦凡一听这严肃的语气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不迭回头，这一回头便着了鹿晗的道，塞得鼓鼓囊囊的右脸颊就抵上了鹿晗早有准备的食指。
鹿晗能感受到指尖的触感，干燥的，光洁的，柔软的，因为初冬而微微发凉的皮肤。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那和发病时不一样，他分的清。那是一种近乎幸福的疯狂，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像是温暖的金色阳光，让人有点眩晕。
吴亦凡自知被耍，难得大度地转过头继续吃早饭，右肩上却一下子变得沉重，脸颊旁是鹿晗毛茸茸的脑袋，脖子也被轻柔地环住。他正想让鹿晗别得寸进尺，右肩上却忽然落下了水滴，轻柔却沉重，冰凉而温暖。吴亦凡僵硬着，却也没了要斥责的意思，仍由鹿晗从背后拥抱。
鹿晗就这样单方面拥着他，再一次确认这个人就是自己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再也不会有人，能不给丝毫的回应也让我感到心满意足。
吴亦凡，你来的那天从我生命里带走了足球，随后你就成了我胸腔里那颗脆弱心脏跳动的唯一理由。

part4
鹿晗抱着吴亦凡落了很久的泪，久到吴亦凡面前那杯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在初冬的冷空气里冰凉得彻底。
“好了。”鹿晗直起身体，带着浓浓的鼻音，原本一口京片子也变成了前后鼻音不分的吴侬软语，“吴亦凡你怎么不动啊，被我一抱抱傻了啊？”
“不是，”吴亦凡艰难地动了动脖子，“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僵着了。”
鹿晗自然大惊失色，帮着按摩脖子敲打肩膀，生怕一世英明的吴大医生因为颈椎不适而英年早逝。
所谓关心则乱，鹿晗心里着急，手下难免失了分寸。吴亦凡疼得“嘶”地抽气，一边压低声音责怪：“手下也没个轻重。”
鹿晗听了笑了笑：“明明是你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坐这么一会就僵住了。”话音刚落，吴亦凡的身体又僵硬一下，随后缓缓挣脱了鹿晗。
鹿晗不明所以，只听得那人背对他慢慢地说：“你说得对，我年纪太大了。”
吴亦凡转过身看着鹿晗，双眼像两口深不可测的古井：“我们两个，从性别到年龄，从年龄到职业，没有一项合适。换言之，我们不合适。”
鹿晗怔在原地，喃喃自语：“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吴亦凡依旧看着鹿晗，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我可以做你的哥哥，可以做你的朋友，可以在你受伤的时候像刚才一样给你一个肩膀，但是……”
“但是伤我最深的人明明就是你啊，”鹿晗平静地打断了吴亦凡的话，轻声细语，眼里却拢了一层薄雾，“你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再借我一个肩膀呢？”
“我……”吴亦凡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力气辩驳。
寂静在病房里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像初冬冰凉的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非要落了泪才能呼吸。

“鹿晗。”一个女声打破了沉默的坚冰，随即走进一位华美的妇人。
“妈……？”鹿晗微微皱眉确认，试探着叫道。
那妇人从门口缓步走到吴亦凡面前：“这位，想必就是鹿晗的主治医生了吧。”
吴亦凡看着这位妇人，鹿晗的容貌和她很像，但她浑身珠翠，妆容精致，活脱脱一位贵妇，又与鹿晗的气质大相径庭。
“您好，”吴亦凡伸出右手，“初次见面，我是鹿晗的主治医生吴亦凡。”
那妇人扫了一眼吴亦凡的右手，轻轻将戴着两枚钻石戒指的右手贴在那只干干净净的手上，微不可见地晃了晃，然后忙不迭收回：“我是鹿晗的母亲，你称呼我为江太太便可。”
目睹这一切的鹿晗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吴亦凡并不介意，微微一笑：“那么江太太，您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我来给鹿晗办出院手续。”江太太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貂尾皮草，“快过年了，鹿晗总不能在医院里过年。”
“我不在这过年我在哪过？”鹿晗带着三分怒气，“去你的房子里给你的家庭添堵吗？”
“鹿晗，你闭嘴。”江太太瞥了他一眼，“越长大越没规矩了。”
“我没规矩？是，我是没规矩。”鹿晗盯着他母亲的眼里弥漫着恨意，“我那狠心的母亲在把我送进寄宿制高中之后就嫁给了电信公司的老总，不但对我的日常生活不闻不问，对于我的病也一无所知！我一个人过了五年，哪一年不是在医院里度过除夕！我没规矩，当然，我有娘生没娘教，怎么会有规矩！”
“你！”江太太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举起右手就要打下去。
鹿晗看着那只高高举起的手，忽然觉得痛快得想哭，亦或者是因为那手上两枚熠熠生辉的钻戒刺得他眼睛疼。
你打吧，打死我，我们一了百了。
挥下来的手被稳稳地接住，吴亦凡尽量情绪平静：“江太太，这里毕竟是病房，我们出去说。”

送走江太太，吴亦凡如释重负地回到鹿晗的病房。
他看见鹿晗坐在地上，头枕着床沿浅眠。在初冬少有的阳光下，鹿晗的脸苍白到透明，从浓密的睫毛到瘦削的下巴，两行泪痕无处遁形。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锁着，双手环绕着自己，身体蜷缩着，在微凉的空气里几不可见地颤抖。
吴亦凡走上前去，尽量轻手轻脚地一手勾起鹿晗的腿弯，一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抱起，放到病床上，盖上被子。
他看着鹿晗颤动的睫毛，心里五味杂陈。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放在被子底下的左手被轻轻握住。他看了眼鹿晗，对方还是闭着眼睛，恍若不知。
吴亦凡微微抿着嘴笑了，他坐在鹿晗床边，看着鹿晗渐渐舒展的面容，变得安宁。
初冬温暖的阳光穿过透亮的玻璃照进病房，躺在病床上和坐在病床边缘的两个人在金色的阳光笼罩下，安静得像一幅画。

part5-1
那天鹿晗醒来以后，吴亦凡把江太太的原话转告给他，问他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鹿晗望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发呆，“她都把话说那么清楚了，‘江家’永远欢迎我。可是吴亦凡，我姓鹿，不姓江。”
吴亦凡看着鹿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瞳孔，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往外透着疲倦。
“谁能想到现在这种局面？”鹿晗低着头像在自言自语，“谁又想看到现在这种局面？”
吴亦凡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鹿晗的心情：“还有，今年你不在医院里过年。”
鹿晗抬起头看他一眼，眼里写满了失望：“啊，那不知道春节期间旅馆会有空房吗？”
“你也不去旅馆过年，”吴亦凡忍不住想笑，清了清嗓子郑重宣布，“你来我家。”
鹿晗猛的抬起头，眼睛像突然绽放了千万朵烟花的夜空般亮起来，满满地只映着吴亦凡一人的倒影。
“你说真的吗？”鹿晗像猫一样朝吴亦凡扑过去，吴亦凡没料到这么瘦弱的人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措手不及带着鹿晗倒在病床上。他原本想皱着眉头说鹿晗几句，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鹿晗快咧到耳朵根的嘴角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
“你别开玩笑啊，吴亦凡！”鹿晗揪着吴亦凡的衣领，“我真的可以去你家过年了吗？真的吗？”
“是真的。”吴亦凡笑着，又怕鹿晗兴奋过度，赶紧拍了拍他，“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再这样就有可能要发病了。”
“不会的，”鹿晗没有放开吴亦凡，干脆整个人趴在吴亦凡身上，把头侧靠在吴亦凡胸口，“我现在很幸福，上帝他老人家不会在这时候打扰的。”
吴亦凡觉得很奇怪，鹿晗明明瘦得几乎皮包骨头，靠在自己胸口的头却沉甸甸的，而且似乎像起搏器一样通着电，带着自己胸腔里那颗本来很安分的心脏狂跳起来。
从小到大，吴亦凡自认是个很严谨的人，后来做了医生更不消说，手术刀偏了一分一毫便是一条人命。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早已为自己和鹿晗之间划了一条清晰深刻的线，但是鹿晗一次次擦那条线，现在这条线变得模糊不清，越界与否，没人知道。

“吴医生不好啦！”病房门口传来小护士焦急的声音，“3号房的病人……咦，吴医生不是在1号病房吗？”
吴亦凡被那小护士的话一惊，想到3号房今天要做心脏搭桥，应该由自己进行手术前的最后检查和术前谈话，可自己大半个上午都耗在了鹿晗这里……
想到这里，他将鹿晗从自己身上拉下，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大步离开。临走前他瞥了一眼鹿晗，那罪魁祸首在这点时间里竟然又睡了过去。冬日未到，竟已嗜睡至此，难不成他也需要冬眠吗？吴亦凡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很久以后，吴亦凡才知道，很多当时觉得可笑的事情，并不可笑。
但在当时他只是立刻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走到病房门口时恰好遇到神色紧张的小护士，在自己和对方急促的脚步声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在赶到病房的二十分钟后，解决了这场医患纠纷。
然而他没想到，对方有人带刀，袭医。

鹿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迷迷糊糊地起身去病房外倒水，隐隐约约听到两个小护士在八卦些什么。
“……听说了吗？吴医生今天上午去三号房被袭医了！”
“吴医生？哪个吴医生啊？”
“哎哟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帅得可以去做模特的吴亦凡嘛。他今天进了病房，被人划伤了脸啊！”
“啪！”
鹿晗听到自己脑袋里有什么和摔到地上的陶瓷杯一起碎裂的声音，随后他转身抓住一个小护士，盯着她问：“吴亦凡在哪？”
鹿晗平日和医护人员关系不错，眼睛里总是带着亮晶晶的笑意，现在小护士居然看到他眼里是冰凉的火焰，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吴……吴医生……刚才在做手术……现在……应该在他……在他办公室里……”
话音还未落，那小护士便看见鹿晗飞奔离开，一时之间竟只脱口一句话：“鹿晗你慢点，当心发病！”
鹿晗在医院静谧的走廊里奔跑，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喘息和脚步声。吴亦凡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他用最大的步距和最快的步频，还是觉得这条走廊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他好像回到了从前为了足球奔跑的日子，但这次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在自己心中比足球更重要的人。
他似乎用一个世纪跑到了吴亦凡门口，他打开门，看见吴亦凡背对他坐着。
他用力朝里面喊了一声：“吴亦凡！”随后看着他像刻意放慢的镜头一样缓缓转过脸来。
一寸，两寸，吴亦凡的脸依旧像之前一样光洁，最后映入鹿晗眼帘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纱布。
“吴亦凡……”鹿晗站在门口摇摇欲坠，“你毁容了？”

终于，年终了。对于鹿晗是欢天喜地加上无比期待的日子，对于吴亦凡则是忙得焦头烂额——写年终总结，医师考核，手边还有与几个病人要敲定的来年复查时间……大半个月的忙碌只是为了除夕这一天，此后便要轮流值班——春节期间是事故高发时间。
那天下了半天的雪，在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鹿晗看着，不由得叹口气：“看来今天是玩不了雪了。”吴亦凡在他旁边斜他一眼：“你现在这个状况，激烈运动越少越好。”说罢要带他出去采购，鹿晗一边穿着羽绒服一边埋怨吴亦凡：“你知不知道除夕这一天东西都特贵啊。”
吴亦凡蹲下整理靴子，一边回答鹿晗：“你以为我像你一天到晚没事干？我之前忙得分身乏术你没看到？”
这些话听起来还真像新婚小夫妻吵架。鹿晗想到这，忍不住笑了。
吴亦凡一抬头就看见裹在羽绒服里的鹿晗，一不经意就失了神。藕荷色衬着鹿晗的皮肤又白了几分，棕色微鬈的刘海和鬓角看起来柔软异常。这样的鹿晗抬起头向他笑，吴亦凡竟觉得他周围有微弱的光芒。
是的，他在发光。

吴亦凡听到这话笑了，但也偏着头想了想，随后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东西递给鹿晗：“新年快乐！”
“新的病历本？”鹿晗挑了挑眉毛，“哪有人新年送这个的？不嫌晦气啊？”
“你送我一捧白玫瑰，我回你一本白病历，”吴亦凡说着，已经朝厨房走去，“你说的，礼尚往来嘛。”
吴亦凡说着又转身看着鹿晗，眼里是严肃的认真：“我希望你这一年，病历上记录的病情越来越轻，用药的剂量越来越小。总之，我希望你的病，能快点好，越快越好。”
鹿晗听了，嘴角不断地上扬，眼睛里却是晶莹的。他重重地点头，心却轻得快要飞起来。
或许他们两个都不曾发现这场景有多熟悉。五年前，吴亦凡从鹿晗身上拿走一份病历，送他一支白玫瑰；五年后，鹿晗送给吴亦凡一捧白玫瑰，而吴亦凡却以一份病历作为回礼。五年改变了他们很多，然而这场景或许昭示着过去的便已过去，而未来，还像那本病历一样，空白，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