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司锦
帮忙？
【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烟，在手里翻转了一圈，视线似乎是从远处硬生生拉到了她的脸上，然后漫不经心地掠过去，将拿出来的一根烟点了叼在嘴里，无奈地耸耸肩】
你长得不够漂亮，我没心情。
【脚尖点地，沉默了三秒绕开她，两指弯曲抖了抖了烟灰，倒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沈荞
我早就知道，求叶司锦办事并不容易。
在卡塞尔，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过往不算件难事，只要你有足够的钱砸给新闻部，就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八卦往事。
相同于所有的混血种，叶司锦经历过千篇一律的冷眼与失去，带着满心的伤痕来到这里，没有人能轻易的徒手掰断顽石，因此我毫不意外他此刻的反应。
然而即便顽石也有弱点。叶司锦的一切弱点，都埋在了那片大海深处。恰巧，作为一个以卧底暗杀为己任的执行部专员，我很清楚该如何不着痕迹的使自己的一举一动像极了某个人。
我没有出声，只是抬手扯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擦过他的双唇夹走了那只烟，横在鼻尖嗅了嗅，而后浅浅的蹙眉
：“看你哪怕冒着重度过敏的风险也要坚持，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好的出奇的味道。”
我望着他的眼睛，一点点的将笑从脸上渗出来，就如同照片中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一般带着沁人心脾的阳光气息。

叶司锦
【停下脚步，就这她的距离，将口中的烟雾徐徐吐出，掩住了她的笑容，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像是从嗓子口压出的笑声溢开。】
对这味道满意吗？
【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压低上身，猛地凑近她，却并未接触到，声音蓦地压沉。】
做了不少功课吧？还是说其实帮忙是假，想做我的女朋友才是真？
【那双眼睛如一汪清水，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后退两步，颇为“绅士”地拿开胳膊上的一只手，两只手插到兜里，声调悠然】
啧啧，不过你身上的毒可比香烟过敏严重得多。

沈荞
我惊讶于他的理智，亦惊喜于他的情绪所给予我的回馈。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我的准备并没有白费。
叶司锦对于我的小把戏并没有察觉，且有所触动。
令人眷恋的回忆像是甘之如饴的毒药 ，一旦入口，即便知晓药性也同样的欲罢不能。因此，我并不需要再担心他会察觉。因为即便他知道了我刻意为他营造的错觉，也绝不会舍得从这个观之美妙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于是最终，将溺死在自己的回忆里。
我紧追着他的步子，将我们的距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长度。手在半空中停顿，最终垂在身侧隐在洁白的裙摆后。微微侧了侧头，使笑容变得僵硬而无奈
：“叶司锦……我怎么会伤害你。”
我在声线中揉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尤怨，身侧喷泉水池哗哗的水流声在刻意降低的嗓音下愈发明显。
：“帮帮我……我只是，不想死。”

叶司锦
如果你能伤害我，我还会站在这里？
【就算是个疯子也不会放任自己在危险的境界，伸出手轻飘地略过眉尾，牙根迫住耳骨，似乎之前的一根香烟就要发挥功效了，偏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带着微微的探索意味。】
【她以绝对的弱者身份出现，再以绝对的弱者身份去说服我，甚至于去扮演一个那么巧妙的人物，在水流声的挤压下慢吞吞地吐出一句不想死。太阳穴一阵抽痛，带着些不耐烦地出口，却已经是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你死不了，用不着这么幽怨。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祸害遗千年。

沈荞
死不了。我想我得到了令我满意的答案。
我没想到他的妥协来的如此之快，愣怔了片刻，面上的表情才缓缓的收敛。看来，那个女孩子给他留下的撼动，要比我推断来的多更多。
静了半晌后，我后退半步从背包里取出眼镜架上鼻梁。视线中多的那一层屏障和拉远的距离使我舒服了很多。我迎上他探寻的目光，透过他的眼睛我可以看到，我表情中属于那个女孩的神态在迅速消退。
我清了清因为改变声线而有几分不适的喉咙，从背包里取出另一样东西。
：“本来我打算把下一学期的课业奖学金给你当做报酬，不过现在看来，你更需要这个。”
那是一支脱敏药膏，我本来预备给下一段苦情戏码的道具。不过现在看来，它有了新的用处。
：“谢谢你，叶司锦。”

叶司锦
【接过药膏然后顺着手腕滑进口袋里，带上眼镜后的人很明显增加了几分陌生感，长得真是不漂亮。】
说漏嘴了而已。
【待在原地缄默了片刻，才抬手将她的眼镜取下，一道滑进口袋里。】
这个我也收下了。
【背过身往前走，手掌抬高往后摆了摆手。】
不谢。

【二】
沈荞
血缘果真是个如此奇妙的东西，无形无色，却千丝万缕。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那个人’的死会给我带来除了快乐以外的任何情绪，因为从我血统真正觉醒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将死在我的手中。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在不可抑制的悲伤。从我将我的血滴入他的水杯中，然后亲手刚刀刃送进送进全身麻痹得他心脏的那一刻起，这种早已陌生的情绪变密不透风的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我清楚的知道，我需要发泄。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我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将头埋在臂弯里，感受泪水一丝丝覆盖视野的过程。这种温热的触感和臂弯下的黑暗给了我类似于眼镜片般的安全感。
独自一人无声的哭泣，这是我早在幼时便已经习惯的发泄方式。孤儿院，我从记事起便被动接触的第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那里，无论你受到怎样的欺辱都绝不可以哭出声来。因为你的一切软弱，都将成为受到欺凌的缘由。

叶司锦
其实就算不发出声音，你也很吵。
【突兀的出口打破了她营造出的悲伤氛围，一只手扣住窗边，熟练地从上面跳下来。她可真会挑地方，视线迁移到那只泛红的耳朵上，没戴眼镜，埋在臂弯里的脑袋看不清表情】
【将袖口往上翻折，露出一截小臂，本想往前跨一步却又戛然而止，站在原地开口。】
既然知道杀了他会难过，为什么还要杀他呢？
人就是这样，一边丢弃着一边又渴求着，不累吗？

沈荞
稳声面色一僵，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死咬了下唇两下稳住气息，才缓缓的在衣袖上擦净泪痕抬起头来。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我……”
我被自己浓重的鼻音吓了一跳，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我的样子该有多么的狼狈。略带尴尬的抬手习惯性的去扶镜框，却在半途中记起眼镜被这个人拿走后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换。
于是，手就这么僵持在半空，半晌，我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收回手将手指伸开来撑在地上。
：“我不知道。”
我吸了口气咽了咽哽住的喉咙，偏开视线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睛
：“要有希望才会有渴求，不是吗？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希望，怎么会知道丢弃的滋味。至少现在我尝试了，丢弃的快乐。”：“这一次，至少这一次是我丢弃了他。我跟快乐。”

叶司锦
你是真蠢。
【毫不犹豫地给她下了结论，扯开一侧嘴角，目光锁着她有些滑稽的一系列反应，一条腿弯曲，另一条腿就势蹲下。】
惩罚别人，不是在伤害自己的基础上，不然就是惩罚自己。
【四指弯曲，同拇指钳住她放在地上的手，然后缓缓抬起来，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摇头，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恶劣】
是用这只手杀死他的吗？或者是另一只？
如果实在心里过不去，干脆把手废掉吧。

沈荞
下意识的，我的手指随着他的动作一紧，看起来却像是反握住了他。温度通过冰凉的指尖攀上手腕，我用了些力气，却无法将自己的手从他的钳制下挣脱出来。
他没有恶意，至少不会真的去掰断我的手腕，但是我的心跳却不知缘由的乱了节奏。我深蹙起眉角看他，片刻，缓缓扯出笑容
：“不，是这只手。”
我盯紧了他的眼睛，将另一只手翻转*过来给他看，一道结痂的刀伤贯穿了手掌。下毒时的手劲不当使我割开手心时用错了力道，处理掉多余的血浪费了我很多的时间。
：“我把血滴到了他的杯子里，很少很少只足够麻痹肢体不足致死的量，然后亲手把刀插进他的心脏，血流了一地，很好的味道。”
我清晰的看到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在不住的颤抖，那种令人窒息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我强迫自己加深了笑容。
：“我为什么要过不去？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叶司锦
别笑了，很难看。
【松开她的手，却在脱离的时候甩了一下，眉间形成一条深深的拓印，颇为不悦地站了起来，有些无法理解这股烦躁的情绪从何而来，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才发现香烟早就在不久前被自己一股脑全部扔到垃圾桶里。】
你他妈怎么比我还有自虐倾向！？
【声线平和，竟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牙齿和舌尖碰撞】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荞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能用在亲人或者师徒之间，显然这不合适。”
我耐心的纠正他，收回半空中的手攥紧垂在腿上，笑容如他所愿的垮了下来。我有几分疲惫的闭上眼睛，一连几天的潜伏和适才压抑的哭泣榨干了我的体力，而低沉的情绪使我身心俱疲。
午餐因为那股挥之不去的腥味而如数吐了个干净，进入执行部这么久，手下无数条性命，这么大的反应却还是第一次。低血糖的不适使我有些头晕的错觉。他的出现打断了我的眼泪，却也在根本上改善了我的心情，或许现在回寝室好好睡一觉才是应该做的。
打定了主意，我用手撑起身体站起来。那一瞬间的眩晕使我不得不手扣住膝盖弯腰立在原地。
我两指揉了揉额角，闷声说：“我是时候回寝室了，吵到你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