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谎言
　　在传闻之中，雨季中的临水城是座美丽可爱的城市。
　　连日的细雨驱逐了夏天的炎热，甚至带来了些许的寒意。城旁的湖畔森林在黄昏的雨幕中，变成了一副鲜艳生动的油画……鲜活到足以令她怀疑眼前景色的真实感。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副虚构出来的画就好了，阿卡莎心想，所有的一切。
　　马车沿着明镜湖畔的大路缓缓行进着，临水城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西面的雨幕里。此时此刻，阿卡莎很庆幸自己是坐在别人驾驶的马车里，而不是披着轻薄的斗篷在大雨中可怜兮兮地步行赶路。
　　这辆马车是她在路过白橡树镇时雇佣的，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北方人，绝不会打听或是传播雇主的闲话。她所看重的正是这一点，于是便欣然允诺了比平均价更高的酬劳。出高价的理由很简单——阿卡莎已经受够了必须匆匆忙忙赶路的日子，只想过上几天和平安稳的生活。
　　起义军的进攻比她的预计要早上两天，因此她的安排被彻底打乱了。当士兵们攻破祁灵塔时，留给阿卡莎的就只剩下匆忙逃走的时间。纂位者在教皇丧命的那晚便入住了祁灵塔，毫无疑问，他们会发现阿卡莎没能来得及毁掉的线索，而那些线索无一例外全部指向了她的存在。换言之，“一名女妖出现在王都里”很快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那是她极力想要避免的结果……最坏的结果。一名失控的女妖将会惊动梦魇猎手，那些偏执的猎人是阿卡莎此时最不想招惹的麻烦。尽管她自信能够保全性命，但却没有避免所有战斗的把握。一旦她以女妖的能力在厄泽王庭中战斗，那么她身上的所有人类伪装都会消失——这是束缚她的契约的一部分。
　　对于阿卡莎而言，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在来到物质界以前，她一直都是某位残暴魔王的奴隶，就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如果她在深渊魔域中背叛了魔王，他的仆从们便会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食腐鸟一样，追杀她到天涯海角。因此她只能向魔王和他的爪牙们屈服。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阿卡莎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过上自由的生活。
　　如今，教皇已死，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够依靠契约将她遣返的人。除非自愿，否则她永远也不用回到自己原本的位面。这真是一笔双赢的交易呢，陛下，阿卡莎心想，您品尝到了真正的死亡，而我则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得来不易的自由。阿卡莎绝不会让它从的自己手中溜走……任何人都休想再束缚她。
　　然而她也很明白，一旦失去了这幅人类外表的伪装，她就彻底失去了过上平静生活的可能。梦魇猎手会像魔王的爪牙那样追杀她，令她终日不得安宁。因此，如果阿卡莎想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活下去，就必须尽可能地维持自己的伪装。
　　至少要先逃出厄泽王庭。如果可能的话，逃得越远越好，并且永远不要再回来。
　　夜幕降临时，马车总算进了城。由于下雨的缘故，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当马车穿过临水城的集市之后，一路沉默的车夫破天荒地问她打算去什么地方落脚。“我在临水城中没有朋友，”阿卡莎告诉他，“请带我去旅店吧。”
　　结果她被带到了运河边的一条宽阔大街。阿卡莎在相邻的三家旅店之间犹豫不决，最后挑了看上去客人最少的那家。她下了马车，如约付清了剩下的车费。接着车夫将马车调了个头，折回了他们来时的方向。望着渐渐融入夜雨中的马车，阿卡莎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位车夫在过去的三天里就只问了刚刚那一个问题。
　　她转身走进旅店。大厅里果然没什么客人，看来今晚至少不需要担心房间里有没有浴室了。阿卡莎脱下湿漉漉的斗篷，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随后走到吧台旁。“我想要个有浴室的小房间，再要一块蜜皂。”她对正在翻着一本廉价小说的女招待说。

　　“房间有的是，你可以从这块板子上随便挑。”女招待头都不抬地指了指身后的一块木板，那上面挂着十多个写着房间号码的木牌，“至于蜜皂……”她边问便皱起了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某种掺了蜂蜜的香皂，这里没有吗？”
　　“听起来真不错，一定是贵族爱用的玩意。”女招待抬起头，对着阿卡莎耸了耸肩，“浴室里有普通的香皂，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如果你想要蜜皂……恐怕就得去三个街区外的那家杂货店碰碰运气了。”
　　“如果我给你一枚铜币，你愿意帮我跑这个腿吗？”
　　女招待讽刺地笑了笑，“真是抱歉，可我得照看客人。”她指了指坐在壁炉旁的那些客人们。
　　很显然，她这么说只是想要抬高价码。或许三枚铜币能够说动她，但阿卡莎并不想为这种事浪费更多的钱。好吧，于是她闷闷不乐地想，看来今晚我只好容忍这个小小的美中不足了。
　　阿卡莎再三斟酌后，选了第三层最里面的房间。如果梦魇猎手们追查到这家旅店，我可以从走廊的窗子逃跑。选定房间之后，她按照规矩支付了三成的房钱，随后得到了房门的钥匙。
　　解决了住处的问题之后，阿卡莎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饥肠辘辘。于是她点了一份有热汤的晚餐，并将行李包裹暂时寄存在吧台，随后才在大厅中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子坐下。
　　阿卡莎并非这里唯一的客人，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从走进旅店大厅时开始，她就一直注意压低自己的音量，避免与其他客人对上视线；而这件在柳叶港买的宽松长袍也很好地掩盖了她的身材。
　　大厅中剩下的客人全部聚集在壁炉旁，而他们的注意力也都没在她身上，因为一名背对壁炉的吟游诗人正在用鲁特琴演奏《雨中轻舞的少女》。阿卡莎一边摇晃杯子里的茶叶，一边心不在焉地注视着吟游诗人的表演。他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吧？阿卡莎心想。即便他注意到了，暂时也没有表现出来。但这似乎不太现实，毕竟旅店的大门刚好就在吟游诗人面朝的方向。

　　结果不出所料，唱完这首歌时，吟游诗人朝着阿卡莎的方向鞠了一躬。剩下的客人们纷纷转过身。该死的吟游诗人，愿诸神夺走你那愚蠢的舌头。阿卡莎别无选择，只能挂起微笑迎接众人的目光。“幸会，真是场有趣的表演。”她按捺着心中的不悦，语调优雅地说道。
　　吟游诗人似乎对自己刚刚那番戏剧性的小动作很满意，于是主动接了话：“您干嘛不坐过来，跟我们一起分享些故事呢？从着装上判断，您一定是从其他城市旅行至此的。”
　　要是换作平时，阿卡莎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塞住他的嘴，但是今天却不行。首先，她知道吟游诗人的嘴巴有多危险，如果她没法阻止关于自己的情报被这个家伙胡乱宣扬的话，那么至少要让她自己决定被宣扬的内容。除此之外，加入这些人的谈话也并非全是坏处，说不定她能从这些客人的身上打探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于是她点点头，捧着自己的茶杯加入了壁炉旁的聚会。
　　“一位雨夜前来的女士，她的身上究竟有些什么故事？”等她落座后，吟游诗人拨出一个旋律，轻声唱道。
　　“您是从王都那边来的吗？”一名看起来像是行商者的男人问。
　　阿卡莎摇了摇头，“不，不是。我听说王都和半岛都已经乱成一团了……我很庆幸自己没有经过那儿。”阿卡莎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暮雨城虽然算不上太平，但至少好人家的小姐不需要担心会被人当成女巫抓走。”
　　旁边的一位红发男人点点头，“确切地说，梦魇猎手正在通缉的是一名女妖。他们把许多孤身上路的女孩带去做检查，结果只有少数女孩能平安离开。”他皱起眉，“要是真有那么多女妖，厄泽王庭早就毁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罗伦先生，”吟游诗人耸耸肩，“据说这次他们通缉的那名女妖非常危险，她用邪术诱惑了教皇大人，将他变成了对自己惟命是从的走狗。在面对这种对手时，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邪术？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那种本事？

　　随着教皇的死亡，厄泽王庭长久的脆弱秩序也产生了裂痕。它现在还很微小，但是过不了多久，裂痕就会扩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到了那时，或许还会爆发另一场战争……阿卡莎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在事态失控之前逃出边境。否则她就会成为一条被卷进风暴中的小船，无法主宰自己的沉浮。
　　“临水城外的边境有关卡了吗？”她问道。
　　“很可惜，女士，已经有了。”吟游诗人拨出一个哀伤的音符，“像您这种独自旅行的姑娘要是想穿过边境的岗哨，绝对会被抓去检查的。我真心希望您不要冒这个险，因为被错杀的女孩已经多到数不胜数了。”
　　太好了，这正是我想要的。她闷闷不乐地想。“真是遗憾啊，看起来我只好在这里多住一阵子了。”话虽如此，但阿卡莎却并不打算在临水城中久留。既然梦魇猎手们能够将无辜的女孩抓去杀掉，那么进行挨家挨户的搜查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他们或许猜不出阿卡莎离开柳叶港之后的去向，但总有一天，他们的搜查队会来到临水城。
　　“这倒不一定，女士。”吟游诗人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您的芳名呢。”
　　“萝丝·梅里。”阿卡莎随口回答，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名字。
　　“好吧，萝丝·梅里……夫人？女士？还是小姐？请别告诉我是‘夫人’，因为那会伤透我的心。”他一边说一边拨弄琴弦，“好吧，不管您到底结没结婚，总之这次您算是交上好运了。”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要吊起大家的胃口，“因为您遇到了我。”
　　罗伦先生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是你今天讲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埃尔德。”
　　阿卡莎努力咽下奚落的言词，“您能帮上我什么忙吗？”
　　“哦，我当然能！”吟游诗人把琴放在桌子上，接着给自己搬了把椅子，“我常常在这一带表演，所以看守关卡的卫兵大多跟我很熟悉。假如我告诉他们您是我的妹妹，他们绝对会放咱们两个离开边境的。”

　　这个晚间的小聚会就这样结束了。老人回到了吧台后面，阿卡莎这才发现他就是旅店的老板。罗伦先生对她道过晚安，随后上了楼。
　　最后，大厅中只剩下她和吟游诗人。“很高兴能与您独处，碍事的家伙们总算是走了。”埃尔德抓起琴，对她眨了眨眼睛。
　　“你刚刚说过，可以带我离开边境。”阿卡莎提醒对方。
　　“我的确这么说过，”吟游诗人露出微笑，“其实我不止可以带您离开厄泽王庭，还能为您找一个可以过上新生活的地方。”
　　阿卡莎皱起眉，“我只是想——”
　　“过上不被追杀的生活，我知道的。”吟游诗人拨着琴说，“其实这个要求真的不算太奢侈，至少我不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大，怎么会没有您的容身之处呢？”
　　这番话令她警觉了起来，阿卡莎眯起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哦，看来我接下来的言辞必须当心了！”埃尔德夸张地睁大了眼睛，“那么我就先解释一下自己是如何察觉的吧。您其他方面的伪装都做的挺不错，只可惜这个随口瞎编的名字露出了破绽。萝丝·梅里就是迷迭香，因为迷迭香就是萝丝·梅里，哈，一个如此简单的字谜游戏。或许您不清楚自己先前的名声有多响亮，不过现在就连起义军的中层军官都知道您在这场篡位战争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总而言之，我建议您赶快换个别的名字。比如玫蒂尔或是爱丽丝什么的……这些名字虽然没什么个性，但至少不会被好事者联想。哦，嘿，别担心，您根本没必要杀我灭口。如果我打算揭发您，肯定早就已经做了，何必非要等到独处的时候呢？”
　　听到最后，她才松开衣袖里紧握的匕首，“你想要什么？”
　　“我想让您跟我走，女士，因为有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在我看来，他实在盛情难却，所以就一口答应将您引荐给他。”
　　“我可以就在这里见他。”阿卡莎回答，“随时欢迎他来访。”

　　“呃，怎么说呢，他这个人有点怕生。可能这是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他耸耸肩，“我的意思是，他来不了。”
　　“为什么？”
　　埃尔德拨出一个慵懒的音符，“哈，还不是因为见到美丽的女士所以感到害羞呗。当然，这个说法您是不会相信的，我明白。但我既然连着找了两个借口，这说明我确实没法如实相告，希望您能理解。”
　　她咬了咬嘴唇，警觉地审视着这个令她大吃一惊的男人。他长着一张还算英俊的脸，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高鼻梁，蓝眼睛。她凝视着那对眼睛，随后发现自己被吸了进去。你会来的，阿卡莎，因为你需要我们。那对眼睛说。不知为何，她觉得埃尔德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的目的。
　　他不是普通人，她意识到，这个玩世不恭的吟游诗人形象只是他的伪装而已。在内心深处，这个自称埃尔德的男人既冷静又理智，与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好吧，但你得先带我离开厄泽王庭。”她说，接着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寒颤。
　　“当然，我准备了坐骑和旅行用品，您可以先去洗个澡，再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咱们最好今夜就出发。”埃尔德笑着回答，“雨会让看守的脑子生锈，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结果她一直没能安下心来泡澡。水还是温的时候，阿卡莎就心烦意乱地爬出了浴盆，随后穿好外衣在房间中等候。虽然她还不清楚吟游诗人的目的，但她相信自己能够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任何意外。
　　他已经看穿了我的伪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那个想要见我的人又是谁？这些问题困扰着阿卡莎，令她坐立不安。阿卡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交给梦魇猎手，因为埃尔德看起来并不害怕她。既然如此，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共同的利益点。也许他们想利用我的力量做保镖？这听起来的确像是人类会提出的要求……但那个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她梳理好柔顺的长发，接着又核对了一下自己的行礼，以确保没有遗漏。才刚刚洗完澡就又要出门了，真是可惜。她对着羽毛床轻声叹了口气。还有这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床，大概是享受不到了。

　　埃尔德在午夜时分敲响了房门。“小姐，您醒着吗？”他在门外低声问。
　　阿卡莎一言不发地拉开门，发现整装待发的吟游诗人正倚在门框边。“我们这就走？”她问。
　　“没错，我们悄悄从后门出去，我把马都牵来了。”他笑着回答说，“我再次向您保证，这绝对不是一个陷阱。事实上，我是真心想帮您的。”
　　“既然你知道我是个什么……生物，”她轻声说，“为何还要这样做？”
　　埃尔德耸耸肩，“我说过了，一个朋友想要见您。当然啦，他对您的状况一清二楚，比如您的真名，或是其他的一些您认为无人知晓的秘密。不过您大可放心，他并不打算使用那些情报来对付您，否则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我真的有那样的价值吗？”
　　“当然，至少比您愿意承认的更多。”吟游诗人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聪明的女人擅用眼泪保护自己，聪明的女妖擅用示弱隐藏自己。在我看来，这两样您可是都占全了。”
　　他对我了解的太多了，阿卡莎心想，多到足以识破我的这些表面伪装。可相对的，我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她不喜欢这种状况，非常不喜欢。假如不是为了保住现在这种人类身份的生活，阿卡莎绝对会立刻与这个人分道扬镳。然而，她最终还是咬紧嘴唇，将行囊递给了主动伸手帮忙的吟游诗人。
　　他们骑着两匹全身漆黑的马儿，在午夜的街道上飞奔。埃尔德披着一件黑天鹅绒斗篷，在雨幕之中看起来就像是一道模糊的影子。他骑得很快，而且在岔路口从不犹豫，阿卡莎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才能跟上他的速度。所幸她的坐骑是少有的良驹，远比一般的马儿聪明，否则她怀疑自己真的会被甩掉。不知为何，她觉得如果自己被甩掉了，埃尔德是不会回头来找她的。
　　临水城的城门在日落之后便会关闭，厄泽王庭中大多数边境城市都是如此。然而当他们抵达西门时，厚重的青铜大门却敞开了一条足够一匹马通过的缝隙。值班的卫兵们统统不见踪影，但是他们留下的火把却照亮了道路。此情此景令阿卡莎感到更加不对劲了。然而埃尔德根本无意解释，只是一言不发放慢速度，接着率先走出了城门。于是她只得将疑虑吞回肚子里，紧随其后。

　　在那之后的一小时里，他们便在雨中的草原上策马狂奔。新月投下昏暗的月光，令道路上布满阴影。埃尔德仍旧头也不回地全速飞驰，似乎已经忘记了跟在他身后的阿卡莎。如果我没能跟上他，是不是就等于摆脱了他？然而现在她离厄泽王庭的西方边境，只有不到半天的路程。
　　我还需要他带我通过边境的岗哨，她心想。
　　于是她拼了命地跟了上去。一路上，阿卡莎多次险些坠马，幸亏有意外的好运帮了她。等他们终于抵达临水城西北方的森林时，阿卡莎还是没弄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一路疯跑。所幸在进入森林之后，埃尔德放缓了速度，回头看了看她。这是出发以来，他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两人两马之中，只有阿卡莎累得气喘吁吁。
　　“太好了，您还真的跟了上来。”吟游诗人愉快地说，“看来我的朋友并没有看走眼。”
　　“如果……你愿意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就再好不过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还是我来解释吧。”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阴影中响起，“是我拜托奈文摩尔去找你的。”话音的主人说着便现了身。他披着同样的黑斗篷，然而接着昏暗的月光，仍旧能够看得出来他身体上的血肉已经消逝，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奈文摩尔？谁？”阿卡莎没被他的外表吓到，因为在她的故乡中有比这个人更加可怕的生物。
　　“就是带您来的这个人。”吟游诗人宣布，“请允许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阿卡莎女士，此人正是被称作‘影魔’的奈文摩尔。我有着许许多多的身份，而且从来不会露馅。您知道原因吗？因为我所扮演的那些人，都是真正的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接着身体化作了一道真正的影子。那道漆黑的巨影足足有普通人类的两倍高。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逃离这里。阿卡莎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几步之外的平原冲去。她差一点就成功了。接着身下的马儿化成了另一道影子，令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可不太妙，她心想。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估计是摔的那一下咬到了舌头。“幸会，”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尽量挤出一个妩媚的笑脸，“可我并没有听过你们的大名。”
　　奈文摩尔哈哈大笑，“这不重要，阿卡莎，我们听过你的就行了。”
　　披着黑斗篷的白骨似乎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我们看中了你的能力，女妖。从现在起，你很荣幸地成为夜魇的一员了。”
　　“你们对我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她想不出逃离的办法，只好死了心地听听对方想说些什么。
　　“我们知道你的真名，阿卡莎，你应该明白，对于一名女妖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如果我们只是想杀了你，那么刚刚在奈文摩尔现身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白骨怪物嘶声说道，“所以，我劝你别再想着逃走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况且加入夜魇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据我们所知，你根本无法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喂饱我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她不示弱地回答。
　　“然后呢？过着每隔几年就要搬到新城市，换个新身份的生活？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影魔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你渴望过得更有意义，夜魇就是你所需要的新家。”
　　你们只是想将我据为己有，想要再次让我成为奴隶而已。她绝望地想。可是她自己也很清楚，眼前的这两个生物比自己强大得多，如果她不答应对方的要求，或许马上就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那么，至少行行好，告诉我夜魇到底是什么。”她听天由命地低下头，选择了屈服。
　　“等你证明了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时，才有得到答案的资格。”白骨怪物回答。
　　“行了，高兴点，阿卡莎！”奈文摩尔用他的影子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阿卡莎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感到不对劲了，早知道就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逃得远远的。“我们现在就需要你去办一件事，怎么样，有信心吗？”
　　“当然。”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挂起微笑说。聪明的女人擅长用眼泪保护自己，而她同样也擅长用笑容保护自己。
　　“我就说嘛，”奈文摩尔露出刚刚那位吟游诗人的微笑，“我们没有看错人。”
（结束）

哈

如果不填都快忘了有这个坑了

影魔能化身简直就是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