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二抬头看着太阳，横刀跨马的架势，瞪的目眦欲裂。
保持了这个姿态一段时间之后，他打出了个震天动地的喷嚏。
“你个狗日的瓜娃子！”靠在墙根下打盹的钟家老三张嘴就骂：“半天不出声出声就和叫驴一样的……看，看！再看信不信老子一鞋底子抽死你个瓜娃子？”
樊二看了一眼钟家老三比炭黑还干净不了多少的脚底板，擦了擦嘴角，一声不出的溜墙根走了，背后追过来的是钟家老三连绵不绝的叫骂声。
钟家老三有鞋，虽然他不穿，但是有是铁定的——那天钟家老二肩上扛着半条牛腿，把那双鞋双手托回来的时候樊二也在场。他们兄弟俩在长屋外头喝了一夜酒，唠了一夜话，赶到天亮的时候钟家老二就不见了，鞋枕在老三头下面，被他流的口水泡出了一圈白。
钟家老二从此再也没回来。
“你牛啥，你个吃闲饭的瓜娃子牛啥？爷为了俺哥杀了一头牛，单砍了最肥的半条牛腿给了俺们，还有鞋。”
钟家老三隔了土墙还吼。他从老二走了之后酒就一直没醒过，长屋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他就专找了樊二说话。
樊二觉得老三说话的时候，嘴臭的和粪坑一样。
“你个死鬼，你个死鬼……”叫了两句，钟家老三就歇了声。樊二叹了口气，总觉得钟家老三的口气像个娘们。想当年他娘爬村口树上扯了嗓子骂他爹的时候就是这个调调，只是每句后面都加个“哟”，喊出来之后气息绵长，经久不息。
后来就是一整年的饥荒，爹娘都饿死在窝棚里了，剩下樊二被人卖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
长屋旁边的牲口棚里的牛哼了一声，樊二还没回头，听见有什么嗡嗡着就奔了他的后脑勺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一只豆大的马蝇身首分离，脑袋掉在了樊二脚边，身子转了几个圈飞到空中去了。
樊二在热辣辣的太阳下蹲在地上，看着那粒马蝇的脑袋上绿幽幽的眼睛。
樊二是个刀手。
刀手在这个年代的唯一出路就是被哪个爷养在幕下，做食客。
樊二就是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