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 张韶涵

一、
她睁开双眸，隔着擦不去的血腥看向这个世界。
婢女一声惊叫“天啊，二小姐的脸……”
“琬娘，让我看看。”年幼的暮月扯扯婢女的衣角，要求道。
“好好。”琬娘把女婴递给暮月。
暮月轻轻擦拭婴儿的左眸。
“擦不下去的，大小姐。”婢女说“那是血斑。”
“不一定吧。”暮月说着，吻在婴儿的左眸，吻在她小妹妹的血色胎记上。
一瞬间，那血色褪去，清澈的泪水划过婴儿洁白的脸颊。
琬娘愣住了，好半天，她又开始惊叫“大小姐，你果真是圣女！”
但是暮月什么也没说，她抱着她的小妹妹，呢喃着她小妹妹的名字。
“暮心，暮心……”

二、
“月月姐姐！”时光荏苒，暮心已经是八九岁了，“听你吹箫。”
“来。”暮月把妹妹抱到腿上，她墨色的萧凑近花瓣似的唇瓣，流泻出华丽婉转的韵律。
一天到晚消停不下来的暮心这时候安静下来。浑浊的墨色瞳孔变得干净而清澈。
“你会比我更美丽。”一曲过后，暮月平静的说。仿佛她从一开始就预见了一切似的。
【会……吗？】暮心打量着她美丽无双的姐姐，觉得可能性不大。
“暮心乖。”暮月抱起妹妹向里屋走去。佩环叮当。

三、
“月月姐姐。”
暮心站在门口，平静的唤着她早已成熟而美丽的姐姐。
“嗯。”暮月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并且坏成几瓣的蝴蝶玉佩，金黄的流苏在她粉雕玉琢的指尖流转。
“你先回去吧，父王那里……你不必担心。”
“噢。”暮心嗫嚅着，咬住下唇离开了。
夜晚。
“实在抱歉……”
暮心坐在父王房门口，双手抱膝。静静地，聆听姐姐低声道歉的声音。
【又让姐姐当替罪羊了啊……】暮心失落的想。
好一会，暮月出来了，她凝望着她的妹妹，轻轻叹息“其实，你也不必内疚，我是姐姐，就应该给妹妹遮风挡雨……”

伍、
暮月这个女孩子，从一两岁开始就被认定为是圣女的化身。
她一开始并不如现在这般貌美无双，美虽美，却不如现在遥不可及——也就是说，还是有那么七八个女孩子比得上她的。
可是，人们一般是会变的，那七八个女孩子美丽的面孔开始随着年龄而扭曲。
只有她。
只有她一个人，越发的清秀美丽，才比过了周围所有的女孩。
她是一个奇迹，一个没有人能解释的奇迹。
还有她的才华。
从四岁开始，她的才华就慢慢显露出来了——不论是书法、乐器，或是各式各样的经文，她统统拿得起、放得下。
可是，如今她的妹妹对她说“你的预言……是对的。”
是啊，她注视着妹妹浑浊而一片漆黑的眸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暮心确实很美，而又不是她哪一种。
她从开始就清秀，后来更是清秀的不成样子。
但暮心不是。
从暮心的虹膜颜色看起来两姐妹就有天壤之别。暮月的虹膜是清澈而透明的棕褐色，而暮心却是浑浊的密不透风的漆黑。
她看着她的妹妹，她甚至不知道暮心什么时候换了一张面孔，仿佛暮心在无形之中追上了她，又会在无形之中超越她似的。
但是她的恐惧不是来源于这个，而是她懂得，妹妹的美丽就如昙花一现，很快就会凋谢。
【有的人注定是用来惊艳时光，而不可能用来温柔岁月】

六、
好久之后的一天
暮心坐在侧室的椅子上，心不在焉的把玩一块玉佛配饰。
一个陌生的士兵匆匆忙忙穿过侧室，跑进大厅，对着暮月耳语几句。
暮月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回过头，原本乖乖窝在藤椅中的暮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她将玉佛挂在腰际，抬起头很平静的问。
“没有……没有什么。”暮月有些忐忑不安的说。
“那么……”暮心轻轻地笑了“听你吹箫，好吗？”
“抱歉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不要乱跑，跟紧琬娘。”暮月嘱咐了几句，就跟着士兵匆匆离开了。
暮心静静看着姐姐的背影，偏偏头。

八、
其实，暮月是去了父亲的营地。
士兵说，将军被箭射了要过世了，所以暮月才会赶来的。
暮心到达营地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
暮心气愤极了，她不顾一切冲进敌人的阵营。
当敌人的箭向她射来的时候，她很镇定，非常镇定。她说你们杀死我啊，你们杀死我我就能变成厉鬼来报仇了！
但是，她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是她。
是她美丽的姐姐。
是她美丽的姐姐为她挡了一箭。

九、
暮月死了。
当医生吐出这句话时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以为是她听错了。
但是医生无比清晰的说出了这句话，他说“暮月死了。”
“不可能，你还没有看看她的伤口呢，你看一看啊，你再看看啊！”暮心急得跳脚。
“绝对不会出错的。她死了，千真万确。”
暮心呆愣着，暮月在死之前对她说“以前你每次闯祸我都帮你挡着，这次也一样。只是……以后没有人在为你挡祸了，怎么办呢……”
她愣了好久，然后站起来，用冰凉的手握住箭柄，用尽力气往外一拔——
同时，她吐出云雾般轻飘飘的几个字——
“裂以型身，以命抵命。”

十、
当暮月奇迹一般睁开双眸时，暮心还站在她的面前。
“你醒啦？”
暮心疲倦的轻轻吐出几个字。
“你……”暮月想说些什么。
“嘘……”
但是暮心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她，接着，暮心俯下身子——
蜻蜓点水般吻在暮月的前额
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样，暮月轻轻吻在暮心的血色左眸，淡去了她眸上的血斑。
暮心轻吻暮月的眉心，淡去了她一年四季都忧伤的微蹩的眉。
紧接着暮心胸口上绽放出大朵大朵血红色的罂粟。
这时琬娘的一只脚刚好踏进门槛，琬娘面前，暮心如脱离了线的木偶般支离破碎的滑落。
一片血光倒映着暮月悲恸的脸。
琬娘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二小姐真的是巫女。”

尾声、
暮月的伤奇迹一般的愈合了，而暮心也死去了。
那场战争，终究是胜利了的。人们都说——是暮心的死释放了法力，才打赢了那场战斗。
暮月依旧是整个王朝数一数二的美女。只不过她有时还是会想起她的妹妹——那个被人们称为是巫女的暮心。
她还没有忘记暮心胸口那大片血渍凝结而成的血色罂粟，她为此夜不能寐。
一天夜里，她正蹩眉叹息，忽然一阵大风吹开了窗子，吹起她雪白的素纱帐子，不断轻抚拍打她的眉心。
早上她起来的时候，枕边多了一支墨色的萧。
她坐起来，莫名其妙的环顾四周。
突然她的目光凝然在帐子的一角上。她将那一块素纱平放在手掌中，开始轻声抽泣
那上面赫然绣着一朵血红色的罂粟。
她仿佛能听见暮心的声音“月月姐姐，不要哭泣呀，我还在你身旁。”
她忍住哭声“暮心，我不哭了，姐姐吹箫给你听，好不好，好不好……”
优美的音韵一泻而出……
萧吟心，望月凉
至此————（全文完）

尾——《月月姐姐，来说一说我们的故事吧》
曾经有那么一位大神告诉我，一篇小说可以没有导语，但一定要有尾语。
那么，月月姐姐，来说一说我们的故事吧。
像你这样的人呢，似乎永远适合活在冬天。穿着纯棉的白色衣裳再套上校服，躲在墙角安静的捧书。
我对你的认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是什么样的呢？
我喜欢每一次抬起头都能看到你安静的捧书。
虽然我讨厌人类，更讨厌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躲在丑陋校服里人类庞大的身躯。
不过我更愿意抬起头，望着你。
你捧书时蕴含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就好像杨蕾姐姐睡觉的样子充满艺术感一样。
最后
@梦寻琉璃岁月凉

你最后一句话真的逗笑我了……

其实还是没有完结吧，我们的故事。
其实每一个人都不想别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吧。
每人千面？
你应该也不止是我所见。
反正……是吧。
红豆 -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