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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身后有人唤，黑背老六正往前走着，闻声就停了步子，等着身后的人说话人。“咱三爷说了，让您到库房里头自个挑两样东西走。”
黑背老六想了想，便道：“成。”也不废话，跟着来人往半截李的库房里去。
这伙计走着，扭过头来打量这位六爷。瞧他微微驼着的背，弯出一个无伤大雅的弧度，传说是在墓里头给鬼搭的。头发半长不短得，也未打理过，衣服脏脏破破，不像是传闻里快刀侠义的六爷，到像是枯河断桥下的叫花子。
他也坦坦然然让人看，步子不急不缓，没什么表情。
却那么看了两眼，伙计就突然明白逾越了，赶忙别过脸来不做声响。
黑背老六是从陕西来的，带着那把标志性的长刀，但性子却和那个地方迥异。陕西这城，是出了名的只出不入，老东西多，倒斗的人也不少。据说那边修火车的铁轨都比别处窄了一截，火车出的去，外头的却进不来。不像老六，别人说话他便听着，该他应他也出个声，但平时除了咳嗽就再见不到他开口了。
终于到了库房门口，伙计赶忙恭恭敬敬退下去了，黑背老六掏了块银元塞在伙计手里，扭头看着库房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也不急，解了腰间酒葫芦灌了两口，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吭气了。
门突然吱呀声儿从里头开了，半截李穿了件蓝布长衫，身子底下垫着那块蒲团：“进来吧。”说着往旁边侧侧，让出个走人的过道来。
半截李下手狠，仗着身形，往往拿得到少见的好东西。和他一起下斗的死的快，东西也都由他带上地面来了。
库房里瓷器金银着实不少，要好好挑上样，估计能值上俩凤冠。但以物易物这事儿本身就是先瞅上的人吃亏，半截李心里门清儿，便就不说话，任由黑背老六看。
突然，黑背老六脚步停了，半截李顺着他目光望去，瞅到个烟管。墨玉杆子，金包铜的头儿，虽然不是什么值钱货色，但胜在精巧，墨玉两层相套，上头一层细细密密镂空满刻着些东西，包浆匀称，也算是少见。
“算一样。”会意点点头，半截李默许了黑背老六把烟斗取下来挂在那灰不溜秋和破布似的腰带上。
“别的免了，劳三爷费心。”也算记得客气两句，黑背老六转身便是要出这库房。半截李眉头狠劲一拧，一句话堪堪出口，眼神更是带了些许怒意。
”六爷眼界真高，瘸子捞了东西还真是丢人现眼了。”
充耳不闻，那人继续向外走去，半截李目光阴骘戳在他后脊梁上，却也再毫无动作。
————好你个黑背老六，这帐，我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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