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连箭
仿佛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黄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好像山麓一般的地方。黄辽站在旁边，一副茫然的样子。
“哥，这是哪儿？”
“不知道。”
“是战国？”
“不像。”
“那……”
黄辽的话还没说完，黄广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拽到了一边，“闭嘴，有人。”
黄广还是晚了一步。他话音未落，一大队军马就行进了过来，行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人，与其他军士不同的是，他没有骑马，而是坐在四轮车上，头戴纶巾，气定神闲，手里还握着一把羽扇——而且，已经看见了黄家兄弟。
“请问二位可是当地百姓吗？亦或是这山中隐者？”那人令军队暂停，悠然下车，轻轻拱手道。
黄广心里万般庆幸，自己在穿越前，明智地换了一身汉服，才走上了那个机器。要是一身现代人的装束……“我二人乃……”黄广这样想着，正欲回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和黄辽都是短发啊，短发！
如何和战国时期的人解释短发的问题啊？
“哈哈哈哈，现今乃乱世天下，我等朝夕四处游荡，纵情山水之间，放浪形骸之外，素以散漫不羁为常，何与我二人以世俗礼法相拘！”正在黄广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震天的笑声差点把黄广吓死——只见黄辽仰天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肩膀上。那人明显受惊，他身后的将士们更是大骇，接着大怒，“尔这野人，安敢轻慢我家丞相！”
黄广突然觉得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让黄辽学表演？装得真像啊，他还不知道他老弟居然可以有如此随机应变的能力。是啊，都说了是放荡不羁之人，不拘束于礼法，那短发之事，也就解释得通了。这个被称作丞相的人，大概也就只会以为他们是隐居的怪人，而不会再过多怀疑了吧。
“无妨。”那人微笑，示意将士别动怒，接着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好一个随性之人。恕亮多问，你后面那位略年长者，所持何弓？”
“我哥哥号‘神兵’，所持之弓乃是……”黄辽正要回答，突然感觉哥哥从背后推了自己一下，“……乃是偶然所得，吾用之颇为顺手，遂带之，未尝离吾身寸步。然吾用此弓多年，未见其有异，盖亦一凡弓矣！”黄广接过话头，一边给黄辽使眼色。“隐士号‘神兵’？”那人悠悠问道。“此号乃故友所起，因吾素长于弓箭，虽不敢自称能如羿射九日，然力开强弓劲弩，百发百中亦全然不在话下。故吾友号吾‘神兵’。”“那，亮令军士三百步以外立一大板，上覆白布，布上点一箭镞大小之红点，隐士可射得中吗？”“有何难哉？”黄广摇了摇头。看来这位丞相是想考验考验他了，然而他毕竟拥有后羿射日之神力，这点小考验算得什么呢？
白布很快悬好，黄广笑了笑，站到了三百步开外，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射日弓——
——自九岁第一次用射日弓开弓射箭时，他便知道，自己以后都不可以再随便动用弓箭了，否则自己的射日之力很快就会被人们察觉的。然而穿越回古代，就不必顾虑这么多了吧。
真是好久都没用弓了啊。射日弓拿在手里，又熟悉又陌生。
射日弓也仿佛很兴奋，弓身被主人拉开的时候散发着隐隐的红光——
——接着便是如鹰击长空般迅猛的一箭。箭出之时，裹挟着一股宛若长虹贯日的力量，风似的离弦而冲，来不及眨眼，便已中了板上白布。
然而，黄广并没有放下射日弓，而是再次抓起一支箭，搭弓，射出；接着是第三箭，第四箭……直到第十箭出，黄广才停了下来。
在白布旁看着的军士跑回了那位丞相身边，脸上写满了惊愕，“丞相，此人所发十箭，首箭正中红点，其余九箭皆首尾相接，未有虚发！”
一时间，再无一人说话，偌大的军队静得怕人。良久，那位丞相开口了：“隐士虽非羿，必为羿之后人也！隐士可否告知姓名？”
“丞相过誉了，在下不过会些雕虫小技而已。至于姓名，敝姓黄名广，字……字伯宽，愚弟黄辽，字……仲远。”黄广随口给自己和弟弟编了两个字。“隐士可愿入我大汉军中？”那丞相又问。
“不愿。”黄广脱口而出。
“哎，哥，怎么……”黄辽不解，如果要是跟着这个被称作丞相的人走，最起码不用风餐露宿，还可以快速地适应这个时代。而且，仗着哥哥的射日之力，也许还可以混个一官半职的，多好的事啊！哥哥为什么不答应？
“隐士之才世间罕见，若入我汉军，必得重用啊！”那丞相还不死心地劝道。
“丞相，广闲散已惯，且广除射箭外并无他奇，恐不适应戎马生活，丞相莫要再劝了！”黄广拱手道。
“如此，亮也不好强迫隐士了。亮今告辞，隐士若有朝一日愿入汉军，亮当亲自相迎！”丞相说着，转身回到车上。神色中有着深深的遗憾。
然而，就在军马即将离开之时，那位丞相突然听到了远远的呼喊声。
“丞相，广与弟辽常年四方游走，若能再逢丞相，则广定不违天意，甘愿归于丞相麾下！”
丞相闻言不语，轻摇羽扇，嘴角微微上扬。
“丞相，您为何如此看重此人，依下官之见，此人虽善射，然至多不过二三十岁而已，其弟更是性情放荡，纵入汉军，又能有何作为，值得丞相如此客气呢？”一旁的参军忍不住了。
“杨参军，此言差矣。”丞相嘴边的笑意浓了几分，“想亮出山之时，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而已，而今乃亦为丞相。此隐者虽年轻，据亮看来，却非凡人。他言‘吾弓盖一凡弓’，此非实言耳！隐者之弓，乃是上古神器，后羿射日弓也！”
“啊？！”参军大惊。
“杨参军，能执射日之弓而不受其反噬，三百步开外中白布之红点，十箭连发而首尾相接，不费吹灰之力，反而用之自如，岂凡人所为？至于他‘神兵’之号，其真意当是，可控神兵之人。”丞相长叹一声，“可惜隐者，不愿入我汉军——也罢，若当真如他所言，亮日后能得重遇此人，亦为我炎汉之幸啊。”
黄广那边，黄辽早已炸毛了。
“哥！你干嘛不答应他啊！凭你的射日之力吃香喝辣完全不是问题啊！还有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拿着的是射日弓啊？战国又不是汉初，咱黄家先祖黄巍还没投胎呢，不存在黄家族规的问题了啊！你要是承认了，还愁混不好吗，纵横七国都不在话下啊，哥！多好的机会啊！”
“闭上你的嘴。”黄广淡定道。“你是眼瞎还是耳聋？历史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别看黄广平日里温文尔雅，一旦训斥人——尤其是训斥黄辽的时候，毒舌绝不是盖的，“还敢说战国？刚才那人，羽扇纶巾，四五十岁，坐在四轮车上，周围的将士们口口声声喊他丞相，他还自称亮，还要我加入汉军，他不是诸葛亮是谁？”
“不可能！战国哪来的诸葛亮？哥，你的书才是白读了吧！”黄辽就是不服。
“平常你总笑话你哥健忘症晚期，什么时候你也这样了？忘了刚叔说过，他的机器存在百分之五十多的差错了？”
“啊，那就是说……”
“是的。看样子，这机器是不小心把我们送到三国了。”黄广淡定道。
“三国是东汉末，黄巍先祖在西汉初……这么说黄家族规已经存在了！该死，还得低调着活……”黄辽很懊恼的样子。突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哥，你为什么拒绝诸葛亮啊？实在不行，大不了就跟诸葛亮摊牌呗，跟他说说黄家的事，让他不对外宣扬咱们，然后咱们秘密地当他手下不行吗？总比这野人似的活在山林子里强啊！”
“你又忘了。刚叔不是说过，不要妄想改变历史吗？”黄广无奈，“如果我们随便参与了蜀汉的事，你觉得这不叫改变历史吗？而且，我要是个凡人也就罢了，偏偏我是神兵，拥有射日之力的神兵。”
“那你为什么又说要是重逢就投靠他？”
“这天下之大，如果真能再碰见诸葛亮，只能说明是天命，本该如此。这样，我们参与了也不会改变历史的，反而属于历史的必然。所以我答应了。”黄广淡定道。
“……哦，这样啊。可是哥，你不觉得现在有个更关键的问题吗？”
“说。”
“咱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鬼地方啊！！”
……

“哥，咱俩……是不是得一直跟到战场？”跟随诸葛大军一路行进了好久，黄辽忍不住小声问黄广。
“是。”面对黄辽的发问，黄广从来多一个字都不答。
“不会……不会这个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啥的吧？”
“不会。”
“那……”
“你想得太多了，你根本不用上战场，你哥也只是拿着个弓在后面待命而已。”
“可……”
“靠不说话来保存体力这种常识，我应该从小就教过你。”
“……”黄辽被黄广噎得说不出话，只得瞪着个眼睛继续跟着。
可以说，第一次北伐的初期，打得还是蛮顺利的。蜀军很快夺得了陇右的南安、安定，并且俘虏了夏侯楙。一路上，根本没用到过一次黄广的射日弓。黄广乐得消停，黄辽倒是替哥哥愤愤不平，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连日以来摆着一张“长白山”脸，同哥哥一样继续默默地跟着大军。
然而打到天水的时候，蜀军遇到了一个大障碍。本来诸葛亮利用夏侯楙，使了虎符诈城之计打算引马遵调兵去救南安，结果被敌方姜维识破，将计就计，围困了赵云。诸葛亮大惊，令关兴、张苞带兵，好不容易救出了赵云，才得知自己的计谋为何人所破。于是，他便产生了收服姜维的想法。
“可是，丞相，您打算怎么收他呢？听说他可是忠孝之人啊！”马岱不由问道。
“这办法嘛，自然是有的，”诸葛亮摇着羽扇，淡淡地笑道，“文长，过来……”诸葛亮将魏延叫过来，耳语一阵，随后只听魏延道一句“得令”，便转而离开了。
……
“报——汉将魏延，现正攻我冀县！”
天水郡，一个探马兵风尘满面地骑马奔来，见了郡守马遵，未等歇气，便翻下马来急急地向马遵报告情况。
“什么？”马遵闻言一惊。“末将愿前往冀县迎敌！”一旁的姜维拱手道。然而马遵还是有些犹豫，迟迟不拿主意。“冀县告急，再迟怕要被攻下了！末将，末将之母……现在冀县啊！”姜维见状，心里更加着急了，不由语气加重了许多。“好吧。既如此，姜维，带兵去守冀县，不得有误！”马遵命令道。
“大胆魏延，安敢夺我冀县？”将到冀县之时，姜维碰到了魏延，随即大喝道。“毛头小儿也敢与我叫嚣么？”魏延冷笑一声，不由分说挺起大刀直刺过去。姜维连忙躲开，回身反手一枪，险些刺中魏延。然而魏延并不恋战，几回合下来，便“落荒而逃”，将他放入城内。
诸葛亮得知此事后，又找来夏侯楙，故意一脸严肃，“都督可惧死乎？”
夏侯楙一愣，随即下跪，连连磕头，“我惧死，惧死，求丞相饶我一命！”
“饶你嘛，不是不行，”诸葛亮的嘴角微微上扬，“今姜维守冀县，言道‘若驸马不死，我愿投降’，本相饶你容易，你要去给我招安姜维。否则嘛……”
“我愿，我愿！”夏侯楙没等诸葛亮说完，马上答应了。于是，诸葛亮给了他马匹，任他离开了。
“哎，哥，你说，诸葛亮这是准备要收姜维了吗？”黄辽偷偷问黄广。
“是。”
“那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找一些路人甲乙丙丁来造姜维投降的谣言了？”
“也许。”
“伯宽，仲远，你们来一下——”就在这时，诸葛亮突然没来由地喊黄家兄弟过去。黄广心下一惊，难道需要用到射日弓了吗？
“你们和子宁一起，再叫几个兵勇，装成逃难百姓，碰到夏侯楙，就这么说……”诸葛亮把安排一说，黄辽就乐了，“看，哥，我没说错吧！”他悄声对黄广说道。“别废话，赶紧行动。”黄广依然面无表情。
却说夏侯楙离开了蜀营，正寻路之时，碰到了几个神情慌张的百姓。“这是怎么了，慌什么？”他拽住其中一较年长者问道。“唉，别提啦，我们是冀县百姓，那姜维没守住冀县，投降了诸葛孔明，把城池都献啦！那汉将魏延，骑马带兵是烧杀抢掠，我们这是实在无奈，只得投奔上邽去也！”那年长者长叹一声，说着说着竟就落下泪来。夏侯楙闻言，心下奇怪，“这诸葛亮当真故弄玄虚也，姜维既已降他，为何还令我招安？”然而他也顾不上多想，忙问清道路，直奔天水而去。
夏侯楙刚一走，这几个人就不禁笑出声来了。“哥，我说你真行啊，说哭就哭，嘿，什么时候学的神演技啊！”黄辽哈哈大笑。“阿辽，姜还是老的辣。”黄广拍拍黄辽的肩。“伯宽小哥，原来你不仅箭术厉害啊！”子宁也跟着笑起来。“好啦好啦，一会儿他还会碰到几波儿‘百姓’的，就看那些人的演技有没有我家哥哥厉害啦！”黄辽打趣道。
“夏侯驸马！”马遵见夏侯楙到，连忙跪拜相迎。“郡守，你可知姜维投降之事吗？”夏侯楙开门见山，直接说起姜维“投降”诸葛亮的事来。马遵闻言大怒，继而长叹，“我素以为姜伯约乃忠志之士，不想竟也做出这等没骨气的事来！”
就在这时，探马兵忽然急报汉军攻城。马遵腾地一下站起，“这大半夜的，汉兵怎么又来了！”言毕点上火把就去城上。只见黑压压一群汉军，那打头的将军，正是姜维。
“夏侯都督！维降汉军，独为都督耳，都督何欺于维乎！”姜维在城下大吼。夏侯楙气不打一处来，“汝不顾魏于你之恩义，反而叛之，我尚未与你计较，你今日安敢反责于我！我何欺你？”“都督书信叫维投降，维既投降，都督却独自脱身，而陷维于不义之中！今我为汉军上将，不复归魏矣！”姜维言毕，便下令攻城，直攻到天亮，才退兵而去。马遵气得吹胡子瞪眼，“姜维小儿，气煞我也！若再遇此人，我当杀之！”
“哈哈，好，好！”那姜维大闹一番离开天水，策马回蜀营复命。诸葛亮听后，不由朗声而笑。“不出亮所料，这假姜维当真瞒过了夏侯楙。好，好哇！”原来，那个攻城的“姜维”，竟是诸葛亮在蜀军中找的体态样貌与姜维相似的人冒名顶替的。“对了，这连环之计，还差一步。”诸葛亮笑毕，如是说道，“我军如今军粮渐少，需及时搬运粮草才是啊！文长……”诸葛亮说着，又把魏延叫了过去，一番如此这般地嘱咐后，魏延再次离开帐中。
“姜将军，那汉军正在运粮！”冀城，正严阵以待的姜维突然收到了探马兵这样一个消息。“汉军运粮？正好，我军也正缺粮，当出城而劫之！”姜维闻言，不由欣喜道。随后，便亲自带兵出城。
“报——将军！不好了，魏延偷袭冀城，现在冀城已被占领！”就在姜维劫粮之时，探子再度来报，言辞中有着满满的慌张。“糟！我中诸葛孔明之计也！”姜维大惊失色，欲归不得，只得带兵走小路。然而半路又遇到埋伏的汉军截杀，等冲到天水城下时，已经是单枪匹马了。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姜维大叫道。
“城下何人？”马遵站在城头问道。
“我乃姜维！快开城门！”
“姜维？哼，姜维！”马遵一听是姜维，顿时火冒三丈，“弓箭手，给我乱箭射之！”
“啊！”姜维连忙躲闪，无奈之下，只得再去投奔上邽。怎奈上邽守将见了姜维，更是一边大骂“逆贼”，一边投下乱箭。姜维再也无处可去，只好暂且逃走，往城外茂林处去了，想要暂时歇一歇。然而，筋疲力竭的姜维还没等喘一口气，就被埋伏在林中的诸葛亮伏兵团团围住。
姜维见状，不由满心悲愤。本来自己去救冀县是想保全自己母亲的，结果进了冀县，却连母亲的影子都没见到，自己反而忠而被谤，沦落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姜维越想越悲痛，不由一把拔出剑来，横在了脖子上。
就在这时，一声霹雳般的大吼突然响起：“住手！”姜维登时一愣，与此同时，一支箭以迅雷之势从林中射出，直冲向姜维的脖子——准确地说，是姜维脖子上的那剑刃。没等姜维反应过来，那箭便“砰”地一声，生生地撞断了整把剑。
“这，这……”姜维惊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呆呆地骑在马上。
“维儿！”一声熟悉的呼唤传入姜维耳中，姜维回头，只见自己的老母坐在四轮车上，由士兵推着，从四周的伏兵中缓缓而出。“母亲！”姜维立即翻下马来，“扑通”一声给母亲跪了下去，“母亲！您怎么在这儿？莫非那诸葛孔明劫持了您来威胁我？他逼我至如此境地还不算，竟然还要利用您……”“维儿，你说什么哪！”姜维母亲有点生气，“诸葛丞相自派人接我至汉营后，对我礼待有加，何来劫持之言！维儿，诸葛丞相如此苦心，无非希望你能降汉。且诸葛丞相素为人高尚，汉室更是历来仁义，你何不就降了丞相呢？”
这时，诸葛亮也不疾不徐地由军中走出，羽扇轻摇，浅笑吟吟，“伯约，还不降么？”
姜维早已泪如雨下，见诸葛亮到自己面前，毫不犹豫地拜道：“姜维愿降！”
“好！”诸葛亮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之情，“伯约，我欲将平生所学皆授于你，你可愿意吗？”
姜维闻言大喜，“当然！维今何幸，能得丞相相授！”
“好啊，我季汉今后继有人矣！”诸葛亮很久都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他连忙上前扶起姜维，继而欲赶回汉营。
回营途中，姜维突然想起了一个“诡异”的问题，“对了，丞相，维欲自刎之时，是哪位将军以飞矢撞断维之剑的？”要知道，用箭撞断剑，哪怕是重力加速度，都是几乎没可能的事。可是，还真有人做到了。
“呃，此人……此人乃亮之徒黄广也，字伯宽，号‘神兵’，此人用弓如神，射技精湛，自然做得到。”诸葛亮一怔，随后如是答道。
“不对，便是技艺再精，飞矢断剑也未免太过神乎其神了吧，丞相？”
“咳咳……伯约啊，此事且放在一边，我二人来谈谈兵法如何……”
与此同时，军队后方。
“哥！你刚才威武爆了！怪不得叫神兵，你到底怎么做到射箭撞断剑的啊！”黄辽激动万分地问。
“你说是太阳结实还是剑刃结实？”黄广淡定地反问。
“废话当然太阳！”
“我力可射日。”
“……懂了。”
……

【六】不战·黄广自述
时间过去得挺快，由春打到冬，第一次北伐已经结束了。
曹休被陆逊所败，魏军东进，关中兵力空虚。诸葛亮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写信给诸葛瑾，随后出兵散关，包围陈仓。
陈仓之战，诸葛亮败，这我知道，阿辽也知道。
阿辽最近有些反常，面色一天比一天凝重。有时候还会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剑去找姜维，只是很少跟我说话了。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战国七雄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楚国，他以前一直说，如果回到战国，他一定找个厉害师父学武，去当楚国的一名大将军，保卫楚国。现在，他的这个梦想没有在战国实现，而是被转移到了三国。
他学京剧的时候是先工武生，后改的唱工花脸，有点练武的底子。所以，他带着兵器找姜维干嘛去了，我猜也能猜出来。
他这么干一定不是冲着蜀国，是冲着诸葛亮。
那天诸葛亮病倒的事确实给了他不小的刺激。这黑小子一向心软，最不能受感动，一受感动了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把他感动得不浅，看来他是想凭自己那点武力帮诸葛亮赢陈仓之战了。
我只能说他还是个小孩子。那些将军们都已经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了，他一个小毛孩，练两天剑就能打得过他们？笑话。再说，就算他个人的武力值再高，难道他还能真像戏里唱的，“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我真的很庆幸他没有天赋神力，不然又要惹出多少乱子。
陈仓已经早有准备了，诸葛亮让靳详在城外劝说郝昭。然而郝昭意志极为坚定。
“我汉军几万人马，郝昭兵众一千有余，而救兵未必能至。我军何不攻城？”诸葛亮说着，便下令进军攻打郝昭，架起云梯。然而，郝昭见招拆招，用点着了火的箭烧诸葛亮的云梯，云梯上的军士们可倒霉了，死的死伤的伤。
我注意到阿辽的脸色有点不对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我心头。果然，阿辽双目圆瞪，抓起他那把剑向城前飞奔而去。我连忙喊他，“阿辽，你要干嘛？”“看我去提了郝昭的人头来！”他一边喊着，一边继续往前跑。
“你疯了！”我一惊，这黑小子也太能找死了！提了郝昭的人头来？他还真以为打仗就像他在游戏里玩的那么简单吗？我来不及多想，赶紧跟着跑了过去——我必须拦住他。
不得不承认，我虽然有射日之力，但在跑步方面，我是真的不如他。他很快跑到了城下，抓着一个云梯就要往上爬。然而，他爬了没几步，只见城上一支火箭直向他射来，而他只顾着闷头爬，丝毫没有察觉。
我拼尽全力赶到了城下，二话不说，拈起弓来，一支箭离弦而出，直赶在那火箭将云梯点着之前射倒了云梯。随后，我及时地在阿辽摔落在地之前接住了他。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砸倒——那一刻，我真是感谢老天让我做黄家十三代长子之一 ——若不是我双臂拥有射日之力，怕是早就要被砸断了。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高兴得有点早——那火箭没能射到云梯，却擦过了我的衣袍，火势在我身上飞快地蔓延着。
我感觉到脑袋“嗡”地一下。人在极度危急的时候往往会急中生智，我立刻躺倒，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很快地，那火就被压灭了。我长舒一口气，额头上已然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了。
“哥！”阿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别叫我哥。”我的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哥，对不起……可是，我以前工武生，是练过武的啊，我想……”“首先，你工武生没多长时间就改成了花脸，还是唱工花脸；其次，你在三国时期呆了这么久，很长时间没碰京剧了；最关键的是，你的确曾工武生，可你当过武将吗？”我不由哭笑不得。“哥，为什么拥有射日之力的不是我！否则，我就不必，不必……”阿辽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拥有射日之力的不是他。
是啊，为什么是我。
我在二十一世纪的那几个好兄弟，也都这么问过我。他们叫我神兵的时候，语气神色里都有掩饰不住的羡慕。泽威甚至曾开玩笑说，他死了之后一定要在奈何桥边等，过了十三代人再投胎，投胎到黄家来，像我一样可以有此神力。
然而我只希望，我没有射日之力，也不认识射日弓，像个正常人一样喜怒哀乐平平淡淡活一辈子。
我如果不是黄家十三代，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我如果不是神兵黄广，不会像现在这样背井离乡朝不保夕。
我如果……
我猜他们——包括阿辽，也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他们是我，将会怎样把射日之力物尽其用，会活得怎样风光，怎样潇洒。
可事实上呢？
可叹人皆如此，从不珍惜已到手的东西，而是去羡慕周围的人，以己之短，比人之长。
在二十一世纪时，瘦弱的天丞羡慕我身强体壮，可他忘了自己以全市最高分考上清华大学；嘴拙的晓龙羡慕我可以把英语说成快板书，可他忘了自己数学物理两科状元的高考成绩；历史迷泽威羡慕我弓箭使得出神入化，可他忘了自己是个博古通今的活史书。而阿辽呢？他总说自己学习不好，又没有我的本领，可他忘了自己在舞台上拿着铜锤威威风风地扮徐延昭时台下的掌声如雷。
其实，活着就是一种不容易。永远不要羡慕在你看来很厉害的人，也许你所羡慕之处，正是他最为烦恼之处。
我还是把阿辽带了回去，不能任由他这么胡来。我知道他讨厌我惜字如金，可是，有些事我说给他也没用，非得他自己慢慢悟才能真正明白。
不得不承认郝昭还是很厉害的，不仅破了云梯，就连诸葛亮连夜安排下的冲车也被他用绳子系上石磨给击毁了。于是，诸葛亮又制做了百尺高的井阑，以向城中射箭，掩护士兵填护城河，好攀入城中。
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我走向诸葛亮，“丞相，广请以箭击敌！”
非常出乎我意料，敌方城楼上除了郝昭和兵众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拿着弓箭，正对我怒目而视。让我非常疑惑的是，他的那个眼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不想，就在我思索之时，那人突然出手。“看箭！”他大喝一声，随后一支箭直向我的咽喉射来，快如闪电一般。
我来不及多想，忙一低头，将这箭衔住。
这一招是我小时候看书时看到的，之后就自己偷着练，直至练成。也算得上是跟书中的养由基将军“学”的吧。
“贼子！”我将箭吐掉，冲对面怒喝道，继而顺手抄起弓箭。就算是我也得承认，此人的确厉害。诸葛亮的井阑比城墙高一些，从低往高射箭不是做不到，但这家伙射的箭在克服空气阻力的前提下还能有如此威力，确实难得。所以，我必须先把他解决掉，不然后面再上来射箭的汉兵一定会被这个射技精湛的家伙杀尽的。然而我刚要射箭，忽然听见阿辽在下面叫我，“哥！哥！！”
我条件反射般连忙向下看去，“阿辽什么事？”
“小心！”阿辽大喊着。
我一惊，马上回头看去，只见那人又射出一箭，那箭直冲我面门而来。我一慌神，搭着的弓一抖，弓上之箭射出，却偏离了那人老远，撞到了城墙上。
黄辽，你是不是傻！叫我居然只为了提醒我一句小心？我用你提醒么？你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我在心里把阿辽骂得狗血淋头。但我知道，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我来不及看自己的箭射到了哪儿，只忙着去躲那敌方的箭。箭擦着我的肩膀过去，我的冷汗又下来了。
“贼子安敢偷袭！吃我一箭！”我一边高声叫道，一边又射出一箭——然而这一箭居然又没中。不知敌方谁射来的火箭，竟将我的箭撞了下去！
我从来没有过连发两箭还不中的情况。我手里已经没箭了，没办法，我只得弯腰去找箭袋……可是，我的箭袋呢？！
对面敌方的箭纷纷射来，我感觉我已经无力躲避了，可是我的箭袋还没找到……怎么办！
“伯宽，下来！下来！！咳咳咳……”我听见诸葛亮在下面喊我。他这两天似乎有些太过劳心费神了，喊个话都一阵咳嗽，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虚弱。我不想让他再多喊了，二话不说，拿了弓就赶紧下来。
“丞相何事？”“伯宽，汝箭袋可还在吗？”“箭袋……刚才广还在翻找呢，也不知哪里去了。”我只剩无奈这一种情感可以表达了。“咳咳……汝箭袋方才由栏上掉下，你不知吗？”诸葛亮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正是我的箭袋！“这个……丞相别着急广拿了箭袋再上去就是！”这是我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最尴尬的时刻了。“唉……罢了，不必了。此时敌方复用火箭，城上箭射如雨，你若再去，岂不白白送命？……唉，有神力如伯宽者，竟也出箭不中，遗失箭袋，莫非天意乎？咳咳咳咳……”诸葛亮摆摆手，长叹一声，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果然历史是不能改变的啊。
事实上，我这次主动要求上来御敌是给阿辽看的。他总说，我有射日之力，为何不能帮诸葛亮一把。可我知道，刚叔说得对，历史没办法改变。纵然我去帮他，也会帮不成的。可阿辽不信一直这个邪。
是啊，历史如果可以改变，那还叫历史吗？
也许过程可以有些许不同，可是结果却已是定局。
其实，我也想过，如果真像阿辽说的，我帮帮他试试看呢？可是，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不管怎么样，郝昭的确是个聪明人。他在城里又筑起一道内墙，导致诸葛亮的井阑失效；诸葛亮见状，又派人挖地道，郝昭于是在城内挖横向地道拦截。就这样，双方昼夜相持了二十多天。最后，诸葛亮的粮食皆尽，只好领兵退回汉中，并在中途斩了来追的王双。
“哥，”回到汉中后的一天晚上，我和阿辽再次失眠了。“也许你是对的。”阿辽非常不情愿地这样说道。
“嗯。”我只应了一声，继续翻手里的《战国策》。
“可是，……哥，我再问个问题，你别生气……你，还有办法帮诸葛亮救回蜀汉吗？”可怜的阿辽，居然还不死心。我只想说，我没办法，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办法。
“不战。”
“不战？哥，你开玩笑呢吧？诸葛亮要是不战，那不是等死吗？”
“咱俩不战。”
没错，有些事实，纵使你不愿接受，也得接受。
即使是神兵，对于卧龙之死和蜀汉之灭，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
所谓不战。
……

【七】独目
郭淮这两天气儿很不顺。
我说你们汉军也太能折腾了吧！这才歇了多长时间啊，怎么又来打了啊！诸葛亮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郭淮真的很想骂出来。可是他知道，比起骂人来，更重要的是赶紧去抵抗敌人。要知道，武都和阴平军事意义重大，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也得去救。
谁料，还没走出多远呢，郭淮就又听到了一个消息，听得他后脊梁噌噌地冒凉风：诸葛大军正向建威进发。郭淮闻言，忙下令撤军。于是汉军很快占领了武都、阴平二郡。也因此，因街亭之败自贬三级的诸葛亮被刘禅恢复为丞相。
“哥，北伐终于赢一次了！”黄辽对此很是高兴。“魏不会善罢甘休的。”黄广对黄辽的高兴很不买账。“……哥，你要不要这么打击人！”“可这是事实。”
不管黄辽再怎么不满，也得承认，黄广说的没错。很快，魏军就打过来了。曹真率主力由子午道进发，司马懿从汉水而上，要与曹真会师汉中；张郃更是从褒斜道进兵，直指汉中。诸葛亮于是加强要地的防守，派李严去汉中阻击敌军，李丰防卫后方。
这天，子宁碰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老者，“这位小兄弟你是诸葛丞相的手下吗？”那老者开口就问。“算是吧。”“小兄弟，赶紧去报知丞相，魏军前锋夏侯霸在谷中下营了！”老者语出惊人。“老先生如何得知？”“老夫乃此地百姓，亲眼所见！”“多谢老先生！”子宁不敢耽搁，赶紧去找诸葛亮。诸葛亮闻言，忙指示汉军攻击。
“若不是援军赶到，夏侯霸休矣！”后来，诸葛亮每次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都这样说，说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不过，他这样说的机会也并不多了。他不知道，再过几年，呕心沥血一辈子的他就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担了。
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也许诸葛亮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吧！
当然，诸葛亮永远都不会知道，后世有一位谪仙人，用雄奇壮阔的笔墨描写了艰险的蜀地。也正因为“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加上下了三十天的大雨，栈道断绝，所以曹真用了一个月，才走了一半的路程。无奈之下，三路大军在九月受诏撤退。后魏延攻破郭淮，吴壹攻破费曜，防守反击，终于取得了胜利。
这天晚上，黄辽比谁都兴奋。他硬是把子宁给拖过来，“哥，子宁兄，来喝酒啊！”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酒坛。“阿辽，这酒你哪弄来的？”黄广无奈。“嘿嘿，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这酒是我跟军中一位好酒的将军换的！”黄辽一脸坏笑，“另外哥，咱能不装了不，你以前在二十一……不不，在老家的时候，可是能把我和咱爸都喝趴下呢，现在装什么滴酒不沾谦谦君子啊！”黄辽差点当着子宁的面说走嘴。“原来伯宽小哥如此海量，平日里可是看不出啊！”子宁笑着说道。“好啊阿辽，你要这么说，哥哥今天喝不倒你这黑小子，算不得好男儿！”说话间，黄广一大杯浊酒已然喝尽。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随性了。
其实黄广很喜欢喝酒。他这个毛病是黄原给他惯出来的。黄原一直在有意识地锻炼黄家兄弟的酒量，他经常说，男孩子有点酒量是件好事。
“但是，不管你为什么喝醉，醉了之后都要清醒。”那是在高考后，一向云淡风轻的黄广拿到重点师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时，黄原一边煮醒酒茶，一边这样说道，“因为，无论好事还是坏事，一切都会过去。我们可以暂时喝醉，但终究要清醒地面对人世，逃脱不了的。一醉不醒的待遇，那是留给死人的。”
后来，黄广每每想起这些话，总是会莞尔一笑。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终究逃脱不了。
都知道死人舒服，可是，谁也不想当死人。
既然要活着，就要清醒地面对一切。
那之后，黄广再也没有碰过酒。
不过，今天不一样。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看来大家都挺高兴的。就连诸葛亮帐前守帐的士兵们都不知道去哪了，也许也去喝酒了吧！可是，诸葛亮的灯还在亮着。唉，看来这位鞠躬尽瘁的老丞相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放松呢！黄广笑了笑。
然而，黄广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守帐的士兵们走了？
那天好像有个拿着弓箭的家伙想要刺杀诸葛亮来的，但是没有得手……
本来就没有喝醉的黄广一下子没了继续喝的兴致，抓起射日弓就直奔诸葛亮的军帐而去。果然，月光下，一个黑影飞快地闪进了诸葛亮的军帐。那动作之快，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行踪。黄广心头一紧，那家伙该不会自那日逃脱以后天天都在暗里监视诸葛亮吧！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正好，能准确地赶在守帐士兵和子宁都不在的时候来行刺？他来不及细想，拔腿就朝军帐跑去。
可惜，还是来迟了。
明晃晃的利刃刺入诸葛亮胸口，鲜血将诸葛亮的衣服都染透了。刺杀诸葛亮的那个人一身黑衣，蒙头蒙面——正是先前没被抓住的那个刺客。那刺客倒也机灵，见了黄广进来，把刀一拔，转身夺门而逃。由于逃窜得太过仓促，还打翻了灯盏。
在灯光熄灭的前一刻，黄广看到了那刺客的正脸。尽管整个脸都被蒙住，但，那人的眼神，却让黄广陡然一惊。而那人看到了黄广，也明显一愣。
好生熟悉！这人……这人不就是……
恍惚间，黄广仿佛又回到了那百尺高的井阑上。那时与郝昭站在一起的那个出箭有威，射技精湛到连神兵都为之叹服的家伙，此刻就在神兵眼前。
怪不得当日觉得那眼神熟悉——是啊，那样凶狠的眼神，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若赶早想起他就是先前要杀诸葛亮的刺客，当日在城上就该取他性命！黄广心里相当后悔。但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黄广顾不上那个刺客了，救人命比抓凶犯重要得多。他摸黑过去，将手搭上诸葛亮的脉搏。
很好，看来他还活着。
黄广依稀记得，在二十一世纪时，晓龙曾经在闲聊时说过，如果一个人受了重伤或是得了重病快要不行了，而医疗人员还没到，那就一定不要让他失去知觉，直到有人救治。就像地震之后，救援人员跟被压在废墟下面的被困人员喊话是一个道理。
“丞相？您还好吗？醒醒，千万别闭眼睛！”黄广轻轻摇晃着诸葛亮的双肩。“伯宽……你怎么……”诸葛亮费力地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得快要听不见了。“丞相，您振作一点，我去给您找医官，别闭眼睛！”黄广说着，起身就要去找人。
然而，黄广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刺客居然没走。他刚站起身来，就觉得眼前一凉，接着许多液体由左眼流了下来。
毫无疑问，那是血。
“呵，好刀法！”黄广冷冷一笑，一手捂住左眼，一手去拿身边的射日弓。然而，就在他的手马上要碰到射日弓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过射日弓。随后，黄广模模糊糊地用右眼看见，一个轻捷的身影逃离了军帐，消失在了夜幕中。
“可恶！”黄广没办法，只得顶着一脸血，捂着左眼跑出去找医官。刚出帐门，便撞上了两个人——黄辽和子宁。
“哎呀妈呀！！鬼啊！！”黄辽见了黄广，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怪黄辽。明朗的月光照在黄广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确实有些吓人。
“原来是伯宽小哥！我和仲远酒醒，见你不在，猜你可能来找先生，就来了这里……你这是怎么了？”子宁看清了黄广，脱口问道。
“有刺客，快去找医官，丞相负伤比我重。”黄广依旧捂着左眼，冷静地吩咐黄辽。“啊！先生！”子宁闻言大惊，一把推开黄广进入军帐，并迅速点起了灯。诸葛亮到底还是没撑住，已经昏了过去。子宁手脚麻利地将诸葛亮抱到榻上，换下他染血的衣服，给他做简单的止血处理。不多时，黄辽就将医官带了过来。
……
“医官，先生这伤……”见医官眉头紧锁，子宁不由开口问道。
“倘此刺客非文臣武将，盖亦为医矣！”医官捻着胡须说道。
“此话怎讲？”
“此刀伤若再深半寸，即直刺入心。此刺客刀法精准如此，非医者不能为也！”
“那，那，如何医救？”子宁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子宁小哥放心，此伤下官自有法救之。不过，丞相伤重如此，许是要昏迷几天，还请子宁小哥勿要心急。另外，切记，待丞相醒后，万不可让他过分劳累。”
“可是，先生每日公务缠身，如何叫他不劳累啊？”
“丞相本已积劳成疾，今乃复以病体受此利刃。若还想活得长久些么……”
“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子宁终于忍不住哽咽了。
“医官，医官！那我家哥哥的眼睛怎么样啊？”黄辽见子宁问完，忙不迭地接上一句。
“这……黄伯宽么，……其左目伤之甚深，已无力回天。纵瞳仁尚存，亦不可视物如常矣……”医官似乎很不想说出这个事实。
“啊！”黄辽先是大惊，随后大怒，“连我家哥哥都医不好，亏你还拿着俸禄做什么医官！”
“黄辽！”一直没有言语的黄广高声喝住了黄辽。“为兄左目之不治，乃因刺客之伤我甚重，岂能怪得医官？况为兄虽失左目，右目犹存。那刺客出刀之迅猛精准如此，为兄尚未得双目俱盲，岂非幸事耶？”
“可是哥，你乃神兵，常年弓不离手，你之失一目，若常人之失首级也！”
“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黄广笑了，“首级失而人死，一目失尚可活。况那竖子贼人，伤吾左目之后，趁吾失明之际，夺吾弓箭而逃，故……”
“什么！他竟夺哥哥射日之——”黄辽瞬间暴走。
“无妨，一把破弓而已，吾之弓失，复用别弓亦可。夫神兵者，乃吾本人之射技精湛，岂独赖弓之上乘乎？”黄广一惊——这没谱的黄辽，差点又说走嘴。
“丞相！丞相！”这时，门外风尘仆仆地又闯进两个人。众人定睛一看，乃是那两个守帐的士兵。
“尔等还知回来！”黄辽见了他们两个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我等误丞相之性命啊！”那两人看见躺在榻上的双目紧闭的诸葛亮，悔得捶胸顿足。
“你们不好好守帐，去哪里了？”子宁问道。
“我二人晚饭时与大家一起喝了些酒，然后来丞相帐前守帐。不想，未过多久，便觉昏昏沉沉，不由睡着。醒来之后，已身处营外野地了。我等自知不好，连忙赶回，可……还是来不及了……”
“看来那刺客大概是在晚饭时乔装打扮混入了兵勇之中，给你二人酒里下药了。”黄广说道。
“这奸诈的畜生！要是被我抓到了他——”本就血气方刚的黄辽此时怒气值几乎快要爆表了。
“呵呵。”黄广一声冷笑，“鼠辈真愚蠢之至也！他自以为重伤丞相，盗我弓箭，我等便无计可施。笑话！我倒要擒住此人，看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
……

【八】非罪
不管黄广表面上如何不动声色，心里都不得不承认，真疼啊。
要说一点不疼，那绝对是纯扯淡。俗话说眼里不容沙子。进个沙子眼睛都会磨得又疼又难受，更别提用刀刃生生把眼睛划瞎。不过，对黄广而言，最憋气窝火的倒不是瞎了一只眼，而是射日弓的遗失。由西汉初到二十一世纪，黄家历代子孙都把射日弓保护得好好的，结果到了黄广这儿，射日弓就……这让黄广觉得很对不起列祖列宗。
回到汉中后，诸葛亮昏迷了最少有十多天，并且始终高烧不退。醒来之后虚弱到话都没有力气多说，神志也给烧得不怎么清楚了，动不动就会沉沉昏睡。实在没有办法，公事也只好都交给姜维等人帮忙了。子宁、黄辽以及一群文官武将们轮着番地来看他，医官更是像被人拿钉子钉在他榻边了一样昼夜监视他的伤情——可黄广却打死都不来看他，只随便跟弓箭手要了把多余的下等弓，没日没夜地去练习射技。这也不怪黄广，毕竟他需要尽早适应一只眼射箭。
好在，黄广还是基础好，“神兵”之号毕竟不是子虚乌有，所以没多久他就恢复了那出神入化的箭术。然而，他仍然是打死都不去看诸葛亮。
“哥，你确定你不去看望一下诸葛丞相？”现在的黄辽即使在私下里也不再直呼诸葛亮的大名了——他是打心眼里尊重这位汉丞相。
“不精哪——不精。”黄广也不理黄辽，中邪了一般念叨着什么。
“什么不精啊？”黄辽不解。
“我的射技。”
“哎哟哥啊，你现在瞎了一只眼，仍然能箭无虚发，还想怎么精啊？”
“我箭威已失。”
“哥，你射日弓都没了，射箭不像原来那样出之有威，也很正常嘛！你看看你现在拿的这个破弓，哪能跟射日弓比呀！”
“不，不会。”黄广坚定道。“出箭如何，是取决于射箭人的，不取决于弓。那匹夫夺了我的射日弓，夺不走我的射日之力。”说话间，又一支箭离弦而出。虽精准无误地中了箭靶，却总给人感觉缺了点什么。
黄辽看着黄广练箭不息，一时竟无话可说。
良久，他突然抬头，“哥，我突然不想像你一样继承射日神力和射日之弓了。”
“嗯？”黄广似乎很意外，停止了射箭，定定地看着黄辽。
“我想，你也许根本没我想象的那么自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有超于常人的神力，也承担着超于常人的责任。倒是我，现在这样马马虎虎的，也挺好。”黄辽直视着黄广的眼睛说道。
黄广无语，继续拈弓练箭。
然而，他的嘴角边，却明显流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欣慰与释然。
……
时间从不会等待任何人。转眼间，已是次年春天了。诸葛亮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东吴那边的盟约也签了，蜀汉兵力集中，于是诸葛亮决定继续北伐。
“哥，这是第几次北伐了？”是夜，黄辽像以前失眠一样，和黄广闲聊天。
“四。”
“啊？丞相他是……第五次北伐的时候死的是吧？”
“是。”
“那这不是快了吗？”
“对。”
“你能不能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黄辽有点冒火。
“行。”
“你你你你……”
与此同时，诸葛亮也在挑灯夜战地看着图纸。
“木牛流马……这下，我军粮草大概不愁了。咳咳咳咳……”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按着胸口又是一阵咳嗽。
他真的老了。
……
“司马懿率兵解救祁山？”听到这个消息后，诸葛亮没有慌，气定神闲地摇着羽扇，“王平领军继续攻打祁山，主力军随本相攻打上邽。”
却说司马懿一路从祁山赶回来救郭淮、费曜，一路心里不舒服。这叫什么事啊？诸葛亮居然跑上邽来了。不过，对付诸葛亮，他不会没办法。司马懿深知蜀汉粮食补给困难，于是找了一处险地驻扎坚守，死都不肯出战。诸葛亮见状，带兵就走，跑到卤城驻守去了。司马懿自然也跟了过去，只是他没有与诸葛亮交战，而是在周围找了一处山安营扎寨，打算和诸葛亮拖下去。然而张郃不认，“夫汉军远道来袭，粮草接济必然困难，何不以奇兵包抄汉军，断之后路？”
当然，司马懿没有采纳。他也不知道木牛流马此时正在为汉军补给粮食。于是，终于等不及了的他，派出张郃攻击王平，自己率军迎击诸葛亮。诸葛亮毫不含糊，派出大将魏延、高翔、吴班分三路领兵作战，其结果是，魏军大败。司马懿于是学乖，不再轻易出战了，而是始终观察着蜀汉的动向。
虽然早就已经从子宁的口中得知黄广失去一目的事情，也知道黄广为了适应独目射箭而一直在练，不过当亲眼看到黄广带着左眼狰狞的伤疤仍出箭如神的时候，诸葛亮还是觉得有点吃惊。
真不愧是……神兵啊。诸葛亮笑。
六月的天阴雨连绵，汉中的粮食接应不上，成都的粮食运输不来，于是李严派人报信要诸葛亮撤退，诸葛亮没办法，只得退军。司马懿于是派张郃追击蜀军。虽然张郃不同意，但司马懿下了死命令，没办法，也只得去追。张郃无奈，前往追击。
一直追到了木门道。
“我哥哥不会死吗？他会没事的吧？他可是已经盲了左眼啊丞相，要是张郃他们上山去杀怎么办啊丞相……”自黄广被派到高处埋伏后，黄辽就一直像苍蝇一样跟在诸葛亮身后问来问去，话题只有一个——黄广的安危是否可以确保。
诸葛亮摇扇轻笑，“伯宽虽去一目，亦不减神兵之威。亮尝亲眼目睹伯宽精妙箭术，此番所以派他，乃是敢保他性命无虞耳！”
此时的黄广和其他蜀兵一样在高处等待着，手里拿的仍旧是那讨来的下等弓。
很快的，张郃的大部队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周围的兵士们相互对视一眼，紧接着，箭如雨下。
诸葛亮的损益连弩的确厉害，一弩发十箭的威力使得张郃的兵士纷纷中箭。然而黄广依然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
忽然，他仿佛受到什么指令一般，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举起了弓，瞄准，拉开——
——弓身散发出了久违的红光，就像是，从前的后羿射日弓一样。
须臾之间，只一箭，凌风而过——如惊雷滚落，如飞湍瀑流，如流星飒沓。箭出之后，只见敌方一人应声落马。那支箭，深深地射入他的右膝——那个人，正是张郃。
周围的兵士们并没有因黄广这精准的一箭而过多分神，只是不约而同地对黄广投去赞赏的眼光，随后继续向敌军射箭。而黄广也不再发第二箭，而是依然在那里看着，默默的。
他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终于找回了——那独特的箭威。
果然，射箭之人才是关键。
如果没有后羿力射九日，那么，那把威震四海的射日之弓，也就不会被人们奉为上古神器了。
所谓神兵，乃是可控神兵之人，而非受制于神兵之人。
……
诸葛亮带兵回来之后，李严故意装得很惊讶的样子问诸葛亮，“军粮还充裕着，为什么要退军啊？”随后又上奏刘禅，骗他说这是策略，军队是想要吸引敌军来战才假装退兵。
“他这是要把责任给推了！哥咱们替丞相收拾收拾他行不？”黄辽听说之后，一脸愤青样地去找黄广。
“闭嘴。”黄广回了他简洁明了的两个字。
“为什么！”黄辽不服。
“因为我掐指一算，你五行缺心眼。”黄广淡定道。
“我算知道了，合着你不是我亲哥！”……
黄广的淡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他对三国没多少了解，但是关于李严这段历史他还是听说过的，他知道诸葛亮最后成功地贬了李严，所以根本不用黄辽这个毛头小子操心。再说了，就算诸葛亮没处理明白，那也是历史的必然，是黄辽能改变的？黄广心里一阵呵呵。
果然，诸葛亮将李严的前后手书进行比对，发现其明显不符。于是，李严被贬为庶人，流放到了梓潼郡。而诸葛亮也丝毫不放松，日夜辛劳地准备着下一次北伐。
“咳咳咳，咳咳咳咳……”是夜，诸葛亮正查看着文书，忽觉胸口有些痛，不禁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嘴角便流下了鲜血。子宁看得心焦，忙递过一杯温水和一块帕子。一旁的姜维也看不下去了，“丞相，这么晚了，歇一歇吧。”
“唉……”诸葛亮没有多说，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是啊，谁不想歇呢。
只是，他不能歇。
谁叫他是汉丞相，谁叫他要求自己鞠躬尽瘁。
只是，他还不知道，蜀汉最后的结局。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可叹蜀汉，可叹丞相。
“哥，你那一箭真厉害！”黄家兄弟那边也没睡，黄辽一说起黄广射张郃的那一箭，眼睛都是亮的。
“嗯。”
“但是射杀了那样一个好将军我感觉太可惜了！”
“历史的必然。”
“说真的，以前也听说过张郃死于膝盖中箭的事，那时候我还好奇是哪个蜀兵干的，没想到就是你啊！”
“再过三年就要第五次北伐了。”黄广没有回答黄辽，而是突然来了这么没前没后的一句。
“我不想看诸葛丞相死！说真的，哥，我挺恨司马懿的！”一提起这个，黄辽愤青模式再次开启。
“我不恨。”
“为什么？”黄辽显然有点吃惊黄广的回答。
“如果你在魏国，大概你就会恨诸葛亮了。其实他们两个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国家服务，不存在什么对与错——就像我射杀张郃一样。”
“不存在对错？”
“是的。”
“那按你的说法，他们之间连年的烽火狼烟，战争不息，也不存在对错？”
“没错。正所谓，战非罪也。”
……

【九】弓断
三年，不长也不短，却足够厉兵秣马，积蓄力量。
直到蜀军在五丈原扎下营寨的时候，黄辽都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要到与诸葛亮永别的时候了吗？他的耳边还依然响着黄广前一天晚上和他的对话。
“哥，我觉得好难过。”三年过去，黄辽成熟了些许，不再凭意气用事，可他喜怒尽形于色的率直热血仍然没有变。那时他看着黄广的表情，和离别前夕的人们脸上压抑悲伤的神色一模一样。
“怎么了？”
“诸葛丞相快死了，我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可我连救他的办法都没有……”黄辽说着说着，居然有些哽咽了。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如此幼稚。乱世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多吗？再告诉你一遍，他只是一个历史人物，我们也只是两个违背了‘时间不可逆’规律而来的不速之客而已。默默地看着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发生，才是我们的责任。”黄广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亲历一般。
是啊，黄广说得也没错。他只是一个历史人物。可是，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呕心沥血含恨而去，对于普通人而言，都实在太残酷，更别提黄辽这样一个性情中人。
有时候黄辽真的很想问问自家哥哥，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冷血的。他也想像黄广那样啊，最起码不会经常难过。
当然，黄广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蜀军在五丈原驻扎没多久，司马懿就率领魏军背水扎营。兴许是前几次尝到甜头了吧，司马懿这次又想靠持久战把蜀军的粮食都耗尽，等着蜀军自己知难而退。而蜀军在争夺北原的时候，也被事先防备的郭淮击退。于是诸葛亮决定在居民之间屯田产粮。多日下来，军民相安无事，看似一切安好。
然而，就像黄广说的，现实终究是现实。
“丞相！丞相！！”这天，夜色已深，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赴到了诸葛亮的军帐。正在办公的诸葛亮缓缓抬眼，“文伟？咳咳咳……何事紧急，值得你星夜从成都赶来？”“丞相，曹睿亲自率军战胜东吴，现东吴已全部退兵，不能与我军合力攻魏了！”费祎气喘吁吁道。
“什么！”一旁的姜维一愣。“不是吧！”尽管早就知道这件事，但黄辽还是忍不住脱口惊呼道。“该来的，早晚都会来。”黄广的面色丝毫未变，仍旧是平静如水。
诸葛亮闻言，“嚯”地站起，定定地看着费祎，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手中毛笔掉落在地，人已倒了下去。“先生！”子宁和姜维反应快，连忙扶住了他。“丞相，丞相！”诸葛亮双目紧闭，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呼喊一样——不，不是仿佛，他的确没有听到。此时的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咳出的血沾在他的下巴、胡子和衣襟上，鲜红鲜红的，甚是吓人。黄辽早已冲出去找寻医官了。

不知过了多久，黄广眼前的景象终于开始慢了下来，渐渐停止变换。赫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灰头土脸、头发半白的中年人，而他和黄辽正站在一个大机器中。
“都将近十年了啊，让你们等得太久了……在战国玩得开心吧？”那中年人开心地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
“刚叔……你是刚叔？！”黄辽不由惊呼。
“小辽就是聪明。事情终于解决了，那个想要利用黄广的人是一个走私集团的小领头，他们这个集团以走私珍奇的收藏品为主，自然想要得到黄广的射日弓。而且他们也想拉黄广入伙，毕竟黄广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很多方面可以帮到他们。这个走私团伙的组织网很强大，而且极其危险，内部机制相当严格，但凡他们认为对他们的组织有一点威胁的人，几乎都被他们杀尽了。我们在对付他们的这些日子里甚至都向国外警方申请了援助。当然，我们没有告诉警方有关射日弓的事。我们和他们周旋了几年，昨天这些家伙刚刚被行刑，该枪毙的已枪毙，该关监狱的也进去了。”这位搞科研的刚叔的性格一直像个老小孩一样，说起这件事时神采飞扬，那股得意劲儿怎么都掩盖不住。
“话说刚叔，你知不知道你的机器存在大问题？我们被送到了三国蜀汉后期了！”黄辽佯怒道。
“哦？哈哈哈……那等我改进了机器再送你们去一趟战国！说到底，你们就知足吧！能把你们弄回来都已经很好了，要是机器再烂一点，你们被永远滞留在那里呢？”刚叔开玩笑道，“对了，我才注意，广子，你的左眼怎么了？”
“一个大意伤到了而已。对了，我爸呢？”黄广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啊，他……很抱歉，他在三周前因肝癌去世了。他在临走之前，还有一封信呢……”刚叔收敛起了笑容，将一封信递给黄广。
黄辽闻言不由大惊失色，而黄广则很冷静地拆了信，默默地看完，随后突然笑了。
“看来我把射日弓毁掉是对的。”他笑了笑，把信纸递给了黄辽，示意他看一看。
信上只有一句话。
“广子，小辽，如果你们能够安全归来，请你们彻底毁掉射日弓，爸让你们受委屈了。”
……

迟来的后记——这也是现实：
要写后记的想法是我自己提的，本来神兵传完结的时候就想写来的，但斟酌再三不敢下笔，想着还是让读者自己去看去罢。然而总觉得还有一点想说的话，于是终于有了这篇迟来的后记。
现在看来，我当时要写神兵传的初衷很有些年少轻狂。因为经常有意无意能够看到些穿越文，大多是女穿，往往都会描写自己和古人的……额，姑且称之为，爱情故事，写得都很缠绵，可谓情深意浓。而个别的男穿则会描写男主角过去后创立了怎样一番不平凡的事业，称霸天下之类的，一样很不现实。当然，我相信也有些写得很好的穿越文，只是我不幸没有看到罢了，至少我看过的穿，大多是上述的情况。于是我很愤愤道，为什么穿越只能写成这样？按理说，从一开始——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但是穿越时空应该还算是个不错的、很富有创造力想象力的梗，可为什么会成了如今这副遭众人唾弃的模样？我想，华夏历史是很恢弘的，任“穿越”到什么朝代，都不该是那些作者们笔下千篇一律的样子，要么是男人的争名争利，要么是女人的儿女情长。中国历史，应该是有血有肉，生动鲜活的。
于是我决定要试一试——冒着可能因为自身文笔的稚嫩而把我喜爱的中华历史写毁的风险试一试。我当时就是不信，我一定写不出一篇与众不同的穿越文。然后，我选定了三国时代。其实三国真心快被写滥了，以诸葛亮为主角的文更是快要堆成山。可我还是用了这个设定。有所不同的是，我这篇是蜀汉后期开始，而且很短，只有十章。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想要表现的不是诸葛亮运筹帷幄的超凡智慧，而是想要表现他知其不可为而为的鞠躬尽瘁。加上长篇是我的弱项，所以就成了现在看官们所看到的这个样子。
后来呢？后来，【神兵】这个人，就这样没来由地跳到了我的脑海里。说是以诸葛亮为主角，事实上等自己落笔后才发现，我所写的真正是以我的主人公为主角的，所有的剧情是以他展开的。也罢，就这样好了。你完全可以说【神兵】是先于【黄广】“出生”的，因为【黄广】的名字是我后来实在起不出来，才将历史上两位有名的擅长射箭的将军【黄忠】和【李广】的名字“捏”到一块的。至于【黄辽】，则是由“广”字衍生而来了。
俩人的开头非常不现实且搞笑，居然是用了现在穿越文作者们根本不屑于用的所谓“时空机”来了的。而这两个兄弟也并没有给蜀汉做任何贡献，也没有成就什么霸业，只是默默地呆到最后。黄辽基本一直在添乱，黄广偶尔帮些无关紧要的忙而已。而这篇文的硬伤，在我自己多次检查才发的情况下，还是在发完后又发现了很多。比方说，对于诸葛亮的人物形象表现的不够，比方说，黄家兄弟和诸葛亮的初见就很不合理，面对两个来路不明还头发精短的人，我猜诸葛亮的第一反应应该不是什么【二位是百姓还是隐士】，而应该是【你们两个不会是受过髡刑逃出来的吧】……诸如此类的错误，很多——而且悲剧的是，它们都是我直到发上来才看出的，也无法改了。所以，我一开始的“雄心壮志”，也只好全部充作虚言。有些事确乎也只能是想着容易做着难了。
然而关于文中的几个主要人物，如果一定要我给他们一个评价，我认为，诸葛亮是执念，黄辽是理想，黄广是现实。诸葛亮的执念在于他对蜀汉的倾尽心血，明知失败也不回头；黄辽的理想在于他总希图改变些改变不了的现实；而黄广的现实则在于他能够冷眼地面对现实和历史却不因些个人情感而去做无用之功。
毕竟，历史是最真实的东西，也是最残酷的东西。
而我想，穿越文只不过是在原有的历史中加入些原创情节与人物而已，通过这些情节人物与历史的交融表达你对某段历史的看法。而不该只有些与历史相背八百里的文字和雷倒看官的幻想。还是黄广说的，有些东西不能改变，就是不能改变。
结局看来确乎有些莫名其妙了，黄辽和黄广的性格像是被互换了，黄辽成了不苟言笑的老京剧演员，黄广成了爱赶热闹的老出租车司机——甚至死后都要埋在公墓以赶赶“鬼”热闹。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让黄辽有些成长，还黄广一个平凡而已。
当年你有射日之力，却不肯力挽蜀汉，只道青史不改，逆天枉然；而今你有射日之力，却徒把神弓折断，只将神威尽敛，回归平凡——
——没办法，这也是现实。
【后记 完】

@棕级福迷 我去，发上来才发现，后记写得居然跟正文一般长……唉，写着写着就写墨迹了……原谅我，我写的时候脑子里想了很多，有点乱，结果就写出了这么一篇乱七八糟的后记……早知道不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