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一手压在窗台边一手夹着快燃尽的烟屁股，身子的重心又往前倾了倾，抻着脖子下巴微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是晚秋了，上海几场大雨接连而至之后，气温也像她的心情跌落了太多。她裹了件暗红色羊绒大巾在身上，颜色并不艳丽也不是新的，却跟她自身的气质极为吻合，是那种不耀眼但就是会让人忍不住多去看几眼的人。外界对于她的评价有好有坏，有的人说她文学造诣是天生好，有的人说她的故事不符常规不足为提。
白瑜抽完了手里最后一口烟，随手丢进布满烟头的烟灰缸里再次把目光对向不远处的歌舞厅。大概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忘了这是第几个月，等待永远都是这么的，枯燥，无味。她嘴角拉起了几分苦涩的弧度喉咙里却发出清脆的笑声，她仰头笑着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轻轻扫过手腕，有些发痒。
突然她看到了那个等待了很久的身影，正是方申旭。他从那扇专门里出来，穿着墨色大衣，并没有扣上扣子可以看见里面的黑色西装衬得人很是挺拔。他的宽沿礼帽遮住了他的脸，白瑜看不到他的表情，静了几秒钟之后，她穿着拖鞋冲了出去，朝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这个女人的疯狂举动在穿梭马路的时候由于速度太快险些造成交通障碍，她提着自己的长裙朝着那方向一路狂奔，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喘气声。冷风撩起她的发沾上了同样在风里的枯叶。直至男人近身处，她一把扯住了人，只死死盯着他，一句话都没有。
“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方申旭很不解白瑜怎么会披头散发，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语气里有欣喜又有疑惑。三年前他们在香港见过，也爱过。他抬起手帮白瑜发间的枯叶掸去又取下自己的围巾帮她围上。
“我在这里等你，每天都在等你。”
白瑜如实回答到。她大概是还没有顺好刚刚的气，有些微喘，说话的时候因为上海太冷了所以都有了白色的雾气。她不拒绝方申旭的动作，她喜欢他的不犹豫。
白瑜不打算松开扯着他大衣的手，她看着方申旭是那种充满着眷恋的眼神，她记得第一次在香港看见方申旭的时候他正一生戎装潇洒傲气。两个傲气的人是喜欢较量的，势均力敌不相上下，那时的白瑜刚从北边来香港不久，暂住在朋友家以写稿子换点钱用。相识不多久白瑜便搬进了方申旭在香港的小公寓，缠绵几月日不出户，直到方申旭被勒令回上海接受盘查。他告诉她军队里有些状况需要回去，大概三天之内就要走，让白瑜别担心在香港等他。但是当晚，方申旭就走了，留下了一封手书让她安心就走了。后来白瑜曾写信给过方申旭留下的地址写信，都被一一退回，理由是军队中没有这个人。那段时间白瑜喝酒抽烟稿子写了撕，撕了写再后来她打掉了孩子搬了住处。
“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瑜抢先又问。
“我找过你，他们都说你消失了。”
“所以呢，你就放弃了？”
“当然没有！”
”你说谎。“
方申旭一把捧住白瑜的脸，双目凝住这个女人，许是情绪回温他现在触碰到她手竟然开始颤抖，他知道如果不解释她会一直恨下去，但现实就是自己辜负于她。
”每年我都去香港举办义卖还有书画展览，我知道你喜欢这些，如果你在一定会出现。“
白瑜别过脸去，咬着唇忍下了泪，两个人的际遇能如此交错像是平行线也像是现在的上海，满城枯黄临近凋落。她看了眼男人然后迅速地狠狠地一口咬上正抚在她脸边的手，几乎用了蛮力。方申旭的脸一下子发白，额头上也有了汗珠，但是他没有叫也没有怒，眉头凝成了一个结另一只手紧紧箍着白瑜，低声。
”对不起，小瑜，对不起。“
白瑜觉得嘴里不是被自己咬破出血的腥味而是又咸又涩的哭味，温温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