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爹是谁。
娘说是东街的屠夫,妈妈说是南街的傻子,媚姨说是北街的米铺老板,柴房瞎了一只眼的老爷说是西街那个不长进的秀才。
我记不清。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嘴里的爹名字都不一样。
娘只说了一句:因为她在青楼。
我不认识他们,我恨他们。
恨娘。
娘在青楼里,红倌,来者不拒,每次进房里的客人都不同,偶尔几面的,胆敢摸我脸,言几分肖他。娘只陪笑,与我如此谈话的不下十个。
我只愿我继了娘的艳,摒了她的俗。
我做到了。
娘拉着我在青楼里,只是因为我长大,脸蛋儿显了,好捞生意。我最厌恶他们的手往我这边伸,娘那无所谓,又不是我难受。
我逃跑过,只可惜我太招摇,娘裙下客太多,连连失败几次。
但我不想在这鬼地方磨了我这一生。他们都喜欢五石散,稍稍一点便欲生欲死。我悄悄加多了些,娘被四五人缠着,脱不得身。我在一阵低吼中推门而出。我怕他们再出来,找了火柴,不敢点正门。取了枯枝堆一角落,一划,火光起,落下,我在窸窣声转身。
身后事如何,已无我无关。
出了这楼,天地之大,我总会寻得容身处。
安府,辉煌耀眼,而那日出门的男子,仅侧脸已让我铭记。我不惜我面容,让那门房的邋遢鬼有幸触碰,换取他讯息。我愿以我自由为代价,换得留于他身边。
我相信,终有一日,会引他注意。
我会一步,一步,爬上他身边唯一女人的位置。哪怕他身边再有荣耀之人,他亦只属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