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爱谁谁去，反正我不干。”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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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看见了桌上的纸笺，觉得血气都冲到了头顶，一路走来都没有往日的从容，手中死死捏着纸笺。
一进院落就让下人们都走远，靠在门口缓了缓气。
“顾昭你给我滚出来。”

（中午吃的有点儿多，下午就想睡觉。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犯困。孟子曰，孔子说的对。这不，本想着睡一会儿，却一直躺到这个时候。起来喝了一杯茶，醒醒神。听见大哥在外头叫我。这会儿工夫，他是该看到我留的纸条儿了吧？伸了个懒腰，拿束带重新挽了头发，不急不忙出去迎他。）
滚出来啦~你怎么这样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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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分明一副刚刚起来的样子，不由嗤笑出声。
“二少爷真是好闲情。”
捏着那片笺，指尖有些泛白，忍了又忍，将手中笺掷在他脸上。
“你还有脸问我？念！”

“长日无尽，我又不比哥哥你有事儿干，自然应当睡上他一觉，养养神啦~”
（蹲身捡了那纸条儿，平展开，笑得恣意。）
“前朝官宦，”
“后宫宦官。”
“皆是有为。”
“从此之后，”
“我自去也。”
“兄长勿念。”
（念完了，仔仔细细折一遭儿放在手心里。）
“我这人，没啥文化。能凑出来这几个字，就是挺好了。哥哥你不为我高兴，为什么反倒很生气呢？”
（避重就轻，嬉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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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极反笑，凭我猜的他这意思，也并非是要去做前朝的官宦。斜了剔羽长眉，凝睇：
“皆是有为？那好，告诉大哥，你是要去前朝官宦的。”
言罢也不移目光，只看着他双眼，抿唇攒眉。

前朝呀，顾家有大哥一个便好了。我一斗大字不识的，闹甚么笑话去呢？
（不怵不惧不露怯，端端迎上他眼光。只不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哥哥这么聪明，只可惜这一回儿猜错了——顾修珣，你还有别的事儿吗？若是就为了这张纸条来戏天，那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我这会儿，正困呢——
（说完，便想着转身，阖门。气力用一半，动作也行得缓。）
别了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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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说前朝只我一个便够直至呼我全名，心一点点沉下去，血气慢慢上涌，只沉默着。
见他要阖门，撩衣踢开门，直撞在框上砰的一声终是打破沉默。
“理由？”
按捺不住，上前拽住他衣领，凑近他。
“顾昭你混账，别告诉我是为了离开顾家还是为了做一番给我看看，这些年我可亏待你半分？”

“你想听个什么理由？我编给你听。”
（有意留了几分手劲儿，谁料想他开门的力道这么大？跟平常一点儿也不一样，不好玩，不好玩。）
（他方才把纸条儿甩在我脸上，我没有恼。方才踹门直接进来，我没有恼。方才拽了我的衣领质问，我也没有恼。可是，听听他，他问的是什么？明明知道——）
“顾修珣。”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又何必来问我呢？”
（蹙眉，收了不羁笑意。沉重严峻。）
“你教我写字的时候，我会写的第一个字，就是珣，你的名字。”
“你教我骑射。我收获的第一只野兔子，当晚就烤了，想送给你吃。”
“你弱冠生辰的时候，那一日我起床很早。赶着做一碗长寿面，给你。”
“你熬夜看折子，看到很晚。我便一直在你屋子外头守着你，我不敢打扰你。你不知道呵，那一晚外头有多冷——”
“我偷偷儿在你窗户外头看着你，看你伏案睡着了，我便蹑手蹑脚悄悄儿溜进去，给你披上件外裳，再给你把灯吹了。”
“纵是这样，我还怕你第二天着了风寒。”
（说到这儿，情绪没那么激动了。长呼一口气儿平息下来。）
“你还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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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被他决定冲昏了头脑，在他沉下声时，在我望进他眼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我不清楚，你不要说了。”
可惜我还是听着那一字字直入耳中至心。缓缓松开手，倚在门框上。
“阿昭，你不可以的，你不可以的。”
我也有过些察觉，而我宁愿相信那只是兄弟血亲，而不是我不能接受的，从他口中出来的这些话。

“好，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随手拽了拽领口，好像那纸条不是自己写的一般，不在意。觉得，似乎这样也就这样了。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值得珍惜的。）
“想都想了，有什么不可以？你又怎么制止我？”
（料想，他也没什么办法。抱臂站在门边儿，圆了先前笑意。）
“我今儿给你凑字写条儿，就算准了你会来戏天。你来了，我便把我该说的话，原原本本给你说一遍。说完了，若是没用，我自上宫里头当差去，少在你眼前晃荡。”
（当然，我也算准了——我的话，必然是没用的。虽是，徒增烦忧，但我到底也得说出来。）
“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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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今日之事是谁的错，我想我也有责任。我来戏天为何，我来的时候是想鞭笞他一顿让他消了荒唐的想法，如今他字字刺心，更是悔恨，悔自己没有早日发现，恨他怎么能生出如此情愫。
“有什么不可以？顾昭我虽不指望你光宗耀祖，但你自小也是读了四书五经的，你告诉我，你这叫什么！”见他面上又是那副满不在意的笑，恨不得打落了。“没用？你还想怎么有用，如今我明明白白的知道我的亲弟弟对我生了什么心思。”“顾昭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你只许在戏天，宫你别进，若是想不清楚，我的院子，你也不要来了。”

“哥哥，我没错儿。”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对他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唤过那三个字——却不敢承认，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见不着他的时候，心里头像有小猫爪子那样的在挠，想着，我就见他一面，远远看一看，也便满足了。现下里，明明这人就在我眼前了，我却想躲了。没错，是怯懦。）
“你说四书五经，那四书五经，在你那儿便全是干净的吗？我不信。”
“我读过诗经的子衿，读过阮籍的咏怀。我羡慕公为与汪绮，我羡慕鄂君绣被…”
（我听从前跟了我的一个通房劝她的小姊妹说，要想忘了什么人，第一最好不要见，第二最好见不着。若是割不断，早晚也想着回去。我当时，一句也不明白。只觉得，小通房真漂亮，小姊妹真麻烦。而现在，我却痛恨自己，为什么明白。听他最后一句话音落地，微微低头，对着虚空什么地方，又笑了一笑。）
“你知道了…”
“顾修珣，你若想着把我锁在屋里头，我便偷摸儿弄了合欢散，漏夜上你屋里去——我说得出，便做得到！只看你自个儿，信不信了。”
（我一直在笑。多半是觉得这样，他就看不出我究竟在想什么了。只是不知道，我装得像不像，能不能让他给看出来喽。）
“那好，我问你。你今年也算是廿二年纪，那你为什么——不成亲呢？”
“若是有个什么哪儿不好的——”
（凑到他耳朵边上，悄悄一句，语气，也不正经得很。）
“你便来找我呀。包治，包好。”
“若换了旁人，我还得好好儿想想要个什么价。要是你——不收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