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曾有过麦田-
「晓森野」
男孩曾拥有一只狐狸。
男孩初次见到的狐狸很小，还没有他的手腕到肘关节那么长。小狐狸当时被一片单薄的绿色破布裹住，蜷缩在爸爸的臂弯里瑟瑟发抖。他看见它色泽如同残阳的皮毛被泥水濡湿，水滴沿着毛发滑过一道道笨拙的弧度，然后落在草席上。
他抬手揉了揉眼，片刻后一直盯着溅开在草席的水渍瞧。好几个瞬间过去，直到裹着肮脏破布的小狐狸被强行塞到他的怀里，他的神情才从呆滞里退出来。
他垂下头想说些什么，但莫名跳动得很猖狂的心脏让他的话堵在了喉间，有点涩涩的。
「生日快乐，小野。」很快，有柔和却带些疲惫意味的言语敲击他的鼓膜。
随后他听见鞋底摩擦木架的声响，还有阵缓慢的足音，最后都堙没在隔壁传来的一个长长的哈欠里。他总算呼出口气，粗略安抚了下狂乱的心跳。
他低垂下视线，发觉小狐狸也在仰头回看他。
他惊讶地吸气。微凉的空气灌入他的肺叶，以星辰陨落般的速度蔓延开。
但他并没有在意那份漫开的冷意，甚至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
四方的静默似乎一下汇聚过来，唯有灯泡里电流撞击流窜的声响在此刻格外刺耳。
有湿沉雾意缠绕在小狐狸的瞳中。
他看见轻浅的雾下藏匿着他自己，森冷的灯光游走在黑影的边沿。
他应该觉得冷。可他却只觉得浑身都被某种奇异的温存包围，像是慵懒地躺在拂晓某缕点滴出鹅黄暖意的曙光下一样。

是黎明悄无声息地到来了。他透过晨霭，依稀看见渐渐阑珊的星芒。
倒映在视网膜上的长夜分明那般晦暗，刺破星辰浮云和浓雾的阳光又分明如此灿烂。
晦暗到比绝望更深邃。灿烂到比希望还炽热。
男孩有些失落地吞下堵塞喉头的唾沫，错开视线。
这不只是一双流溢着明亮阳光的眼睛吗。
晚风的浅唱在窗外木丛间支离破碎，最终以轻灵到不可思议的步履踱进窗棂。玻璃和木窗因风的拨弄而相撞，苦闷作响。那刻他清晰感觉了到怀中小狐狸的战栗。
于是他再次埋头。可这次他没能看见昏黑和星辰，他没能看见阳光和晨霭。
他看见那每缕泛着残阳色彩的皮毛都在晃动，在颤抖。
他听见在小狐狸的喉头滚动的轻声呜咽。有裹藏着无数凛冽风吟的啜泣淹没他。是很冷。
他下意识缩紧手臂，也不顾小狐狸浑身的泥水会淌到他身上去，玷污浅蓝的新衣裳。
「呐。去洗个热水澡吧。」男孩喃语。小狐狸重新抬高视线望近在咫尺的他。
他从某双深黑如夜的瞳中找寻到轻浅的笑意，他深信那是他自己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