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追逐者——当你最终发现自己被如此长久地大肆愚弄时，出于反抗，你主动去拥抱现实，哪怕它是最丑陋的：古往今来，最丑陋的现实总是拥有最出色的追逐者——因为最出色的总是被最巧妙又最长久的愚弄。

自由精神的前进脚步——没有比那句话更能说明从前的和现在的自由精神之间的区别了。明白那句话，说出那句话，在上个世纪绝对需要大无畏的勇气，但用今天的眼光去衡量，已经降格为一种无意的天真，——我指的是伏尔泰的那句话：“相信我，朋友，错误也有它的价值。”

哲学家们的一宗原罪——哲学家们一直在沿用人类审判者（道德家）的语言，并且把这些话都说滥了，所用的方式就是他们自己无条件地接受这些话，并想要证明它们是必不可少的，尽管道德家说的只是一种大体上的指导或者近十年来不是在城里、就是在乡间沉淀下来的真理。
——而这正是他们自以为相对于道德家的高明之处。这样人们就会发现，道德家们提出的大众智慧乃是叔本华著名学说的基础；叔本华以为，意志先于理智，性格一成不变，欲望具有消极性
——按他的理解，欲望都是错误的——。
其实，只要叔本华还是道德家，经他改造的作为许多人类状态总称的、填补了我们语言空白的“意志”一词，很大程度上还是有利于他自己的，
——因为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谈论“意志”，就像帕斯卡那样——，叔本华的“意志”一词在其发明者手中通过哲学家们狂热的推而广之，已经造成了科学的灾难：因为如果断言自然界万物均有意志，那么这种意志就变成了一种诗化的隐喻；最终，为了能够运用到各色神秘的胡闹中，它被糟蹋了，被错误地物化了。
——所有时髦的哲学家都照本宣科，似乎他们真的知道，万物都有一种意志，甚至万物就是一种意志（根据人们对“万物一志”所作的描绘，这种意志含义深远，似乎人们要把愚蠢的魔鬼变为上帝）。

反对幻想家——空想家在自己面前否认真理，骗子只在他人面前否认真理

对光的敌视——如果让一个人明白，他在严格意义上不可能谈论真理，而只能谈论不同程度或然性时，我们往往会从他难以抑制的喜悦中发现，人们在心底里对于确定的真理是多么憎恨，是多么宁愿让精神的视野保持一种不确定性。
——这是因为他们所有的人私底下都害怕真理之光会过于强烈地照到他们身上？
他们希望成为重要人物，因而他们就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者这只是对过强光线的恐惧，他们的灵魂就像喜暗怕亮的蝙蝠一样，不习惯、因而憎恨这种光线？

基督徒的怀疑——彼拉多问:什么是真理？现在人们乐于称他为基督辩护士，为的是能把所有已知的和可知的事物怀疑成假象，并在不可知论的可怕背景前树起十字架。

“自然规律”是一个迷信的语词
——如果你们对自然界的规律性津津乐道，那么你们必定或是认为，自然界的万物出于顺从的本性都遵守各自的法则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钦佩自然界的道德心；或是沉醉于对一位富有创造性的机械师的想象，他创造了无比精美的钟表，又将生命嵌于其上作为装饰。
——通过“规律性”这种措辞，自然界的必然性已经人性化了，成了神话梦境的最后一个避难所。

沦为历史——蒙面哲学家、制造黑暗者，及所有那些形而上学者，无论雅俗，当他们开始怀疑“整个哲学从现在开始沦为历史”这句话确实有道理时，他们就开始目眩、耳鸣和牙痛。
我们应该原谅他们由于疼痛而向说这句话的人投掷石块和垃圾，但是这一学说本身却因此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变得泥秽不堪、其貌不扬而失去作用。

理智的悲观主义者——精神上真正的自由者对于精神本身的思考也是自由的，而且不会隐瞒关于精神起源和走向的一些可怕想法。
这样，别人就会把他称为自由精神最邪恶的敌人，并贴上“理智的悲观主义者”这样可怕和谩骂式的标签。
正如他们习惯的那样，在为一个人命名的时候，不是根据其突出的优势和品德，而是根据其身上最让他们感到陌生的东西。

美好的事物是生活的诱饵——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生活的强力兴奋剂，包括每一本为反对生活而写的书。

生活的图像——即使最伟大的画家兼思想家，手下描绘出的图景或片断也只能出自一种生活，也就是自己的生活，其他绝无可能。

不可救药——理想主义者不可救药：如果把他逐出他的天堂，那么他就会把地狱变成理想。他会像刚才拥抱希望那样热烈地拥抱失望。

面对无聊的勇气——你如果没有勇气，以自己和自己作品让一些人觉得无聊，就肯定不具有一流的精神，不管是在艺术还在科学领域。

牺牲精神——你们认为，牺牲精神就是道德行为的标准吗？还是想想吧，是不是每个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中都有牺牲精神，不管是至善的还是万恶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