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阿君,我是被郑先生救回来。听郑先生的手下说我是在个死人堆里被找到的,当时有人去收拾一下被战争无辜波及而葬命的普通老百姓的尸体,结果发现还有薄弱呼吸的我,就立马扛着我就去找郑先生。
郑先生便叫跟随的军医治我,也就让我捡回了半条命,只是脑子变得木了些,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家人。当时那军医推了推自己的金属边圆框眼镜说了句,估计是吓坏了脑子也不灵清了,再说了家都没了还是不记得的好。
我当时也只是晃着腿木愣愣的昂着头看着郑先生,郑先生是个军人即使身上带伤也站的笔直,他带着的疲惫神色的黑瞳在和我对视上的时候带上了温和的笑意,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哪呢这小家伙以后跟着我会变得机灵起来的。
我那时候确实是傻傻的脑子也不灵清也不懂他话的意思,只是指着他的那身还有着干涸发黑血迹的军装,说话都不太利索的说,将...将军。
是少帅喔小家伙,不过啊以后叫我郑先生吧。他说这话的时候逆着光的脸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我只能在恍惚间看到他好看的眼眸里带着笑意。
之后的几天我就跟着他进进出出,他去哪我就跟去哪,他去方便我就在外面等着,郑先生的手下还对此笑嘻嘻的对郑先生说过,少帅你看这女娃娃还挺喜欢你的啊。
郑先生时常是剜他们一眼。
那次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他突然站住了脚我就直直的撞到了他的背上,鼻子的疼痛让我有一瞬间以为鼻子都要断的错觉。他转过身蹲下身以方便和我平视,他带着温和语调和我说,小家伙我叫了你这么久还没给你取个名字呢,你也不记得原名,那么你对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说起来我没脑子不灵光前似乎也不识字,脑子木愣愣后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郑先生似乎很苦恼的样子,我眼尖瞥见他上衣口袋里整齐的叠着一方帕的一角有一个字,我不认得,我就指着那字不利索的说,我要叫...那个字。
郑先生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低头看向我所指的那方帕一角,他将那方帕从口袋里抽出来将它展开来,指着一个字问我说,小家伙是这个?
我只记得轮廓不会读只能点点头。
他于此咧嘴一笑说,好小家伙那你以后就叫阿君了。
阿君,阿君。
我反复的用嘴念着这个新名字,我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过了一会,郑先生打算把那方手帕叠好塞进上衣口袋里,我用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袖子,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指着那方帕上的长长的句子问,这是什么?
他看着那长长的句子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是一句诗句是这样念得,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我迷惑的眨了眨眼又问道,是什么意思?
郑先生依旧低声给我解释道,这时互相望着月亮却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我希望随着月光流去照耀着你。
我没说话微微抬头看着他,他的黑瞳里带上了怀念的神色嘴角也往上扬了扬低语,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说罢,小心翼翼的将那方手帕叠好塞进上衣左边的口袋。
我记得前段日子在军医那的时候他和我念叨过人体的结构,我就只记得了心脏靠左。
隔了几天郑先生带着我还有他的手下们要回上海去。
我对上海没印象只是听他们描述过是个极度繁华的地方,到了晚上也是如同白天一样热闹。
在路上我被安置在车上而郑先生则是骑马而行,我当时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大有你要不然陪我坐车要不然让我陪你骑马的意思,他抬起手放在了我的头顶,带着不可抗拒的意思同我说,阿君听我的话。
不可抗拒。
最终我只能听话的坐在车上,闲着无趣的是撩开车帘看看外头。
就在路旁躺着几个人他们大多面目狰狞瘦的看上去仅剩身体那骨架以及那外面薄薄得一层皮,我觉得要是他们被人割开皮肤也不会有血在伤口处涌出来,只能看到森森白骨而已。
原本在天上盘旋的老鹰停在了他们的身上,随后开始慢慢的啄他们的身体,可是他们就像没有知觉一样依旧保持着狰狞的表情躺在那里。直到他们皮肤被啄开,古怪颜色的肉裸露出来被老鹰吃进嘴中之时,他们依旧毫无反应。
我记得军医告诉过我,人死了就不会有知觉无论对他们做什么他们不会感觉到的。
原来他们已经死了啊,那死又到底是什么?
在吃饭的时候我把这个问题扔给了郑先生,郑先生听到我的问题停下来继续吃饭,好看的眉毛皱起来,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抗拒与苦恼。
“死啊那就是...唔心跳停止吧,这种问题你应该问老邓他是咱们的军医,问我我可回答不出来。”
“这样子吗,那么我们都会死吗?”
“这是当然的,生老病死是有所人都会经历的,每个人都将面对死亡的时候,只不过在于它来到的时间与以何种方式降临在所有人的头上。”
“那么,郑先生你也会死吗?”
他低头对上我的眼睛,用着坚定的语气回答我:
“当然了,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