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七秀的湖畔边。他是被小七收留的孤儿,她是被山贼屠村缩在师姐怀里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他苦练冰心除暴安良,她云裳妙手救济四方。
那一年,他九岁,她七岁。
……
七秀大会,各大门派前来观礼。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一身白衣,手执拜贴的纯阳弟子身上。
他不动声色,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角,她却惊了似的回神,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从此,她有了心事。
那一年,他十五,她十三。
……
狼牙兵犯华山,七秀闻讯相助。
包围圈内,一阵剑光闪过,气镇山河。
他同她立于气场之中,只见一人以己为盾,于敌军中破出一线生机,血染白衣,正是当年那名道长。
她推开他挡在身前的手,疯了似的冲进人群,倾尽内力,终以心鼓弦护住道长心脉。
然刀光剑影,她已来不及躲避。
恍惚之中,又一记心鼓弦。
她惊愕回头,那一刻,看见的是他含笑的眼。
“我不能为你风袖低昂,但这心鼓弦,我亦是会的……”他将胸口箭羽拔去,装作不经意地说着,眉头却因痛紧锁。
救兵赶到,突围成功,他却在那一刻倒在了她的怀中。
“这只是雪湿了衣裳……”他依旧只是笑,用往日那只护她的手,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师妹不哭……等我们回去,你再为我缝身新衣可好?师兄我啊……最喜欢师妹……”
他顿了顿,俊秀的眼中似有流光闪过,继而又补道,“最喜欢你的手艺了……你肯定不晓得……”
她哭得更凶,然后用力的点头,将那只渐渐松落的手死死按在她的脸上。
那一年,她十六,而他闭上眼,任岁月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寒冬……
七岁那年,她被师姐救回秀坊,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觉美得像个姑娘……
八岁那年,她躲在角落瞥他练剑,一时不慎落入水里,仰头见到的是他逆光含笑的脸……
十岁那年,她为他缝了第一身衣服,绣功蹩脚,他却穿得欢喜……
十三岁那年,她在七秀大会上遇见被纯阳救去的哥哥,激动地愣了神……
十四岁那年,她偷偷出坊去往纯阳,路遇危险,是他冲出相护。
他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望着他的侧脸,心虚地低了头。
他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十五岁那年,师姐笑说她已到嫁龄,她偷偷盼着他的一句喜欢。
十六岁那年,她终于等到他的喜欢,却是那般小心翼翼,小心到最后一刻,也要矢口否定……
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
她走过千山万水,悬壶济世,终其一生未曾婚嫁。
待她故去之后,师妹从她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两件老款的弟子服,色艳如火,绣功精湛,细节之处,竟似嫁衣纹样……此间心事,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