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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是日头最毒的两点多钟，外面就像一个高温的大蒸笼。当然，鹿晗的屋里也好不到哪去，顶多是个40多平米的小蒸笼。那个年代建起的民房普遍最高也只有六楼，一栋挨一栋立在这座城市的边缘。
黑色的立式电扇挨床放着，没有开，扇面上已经布满了污垢。没交电费，家里没电已经两天了。他坐在床上，身上汗涔涔的，背靠着糊满旧报纸的墙壁，感受着微弱的凉意。
鹿晗走出单元楼，外面果然很热，可他依然面无表情。左拐是边伯贤家的杂货铺，边妈妈正坐在小柜台前面守着店子。
“边阿姨…我想打个电话。”几天没说话了，一张口声音紧的不像话。
边妈妈看着鹿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示意他打吧。鹿晗拿起红色座机的听筒，拨下一串长途号码。
路上行驶而过的车扬起一地的灰，路人皱着眉捂住嘴，而后还不忘砸吧砸吧嘴骂上几句。老远被风沙迷了眼，鹿晗眼睛红了一圈。
“喂？”
“……我没钱交电费。”
电话里不做声。
“金钟仁…”
嘀嘀嘀嘀嘀——

2.
边妈妈端详着面前的人，鹿晗嘴角带着淤青，手臂还有深浅不一的抓痕，眼睛下面一道不算小的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昭示着他的境遇。
孽缘啊。
鹿晗回到家一直在床上躺倒晚上，天黑之后屋里没了光亮黑漆漆的，他起身开了屋里唯一一扇窗，对面的民房几乎每户都开着灯，明晃晃的，看着都晃眼。
咚咚咚。
一阵杂乱的敲门声，鹿晗本是饿的浑身没有力气了，回过神来跑去开门，还险些被地上堆放的杂物绊倒。
开了门，看见是边伯贤。
鹿晗暗嘲自己居然还抱有幻想。
“你怎么不开灯啊？”边伯贤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鹿晗顿了顿，下定决心一般，“伯贤，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让你妈放心。”说完哐地一声关了门。
关门时带起的风扑到边伯贤脸上，边伯贤怔了一下，愤愤地朝着门踹了一脚。
鹿晗依旧倒在床上，面对着满眼的漆黑。浑浑噩噩地睡了不知道多久。又是一阵敲门声。
好像敲了很久鹿晗才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开了门。
“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金钟仁站在门外，皱着眉。
鹿晗看他站在门外，楼梯里的昏黄灯光照在他身上，而鹿晗站在屋里，没有灯光的昏暗的屋里。
“看来是真的没钱交电费。”
“金钟仁…”
别说话。

3.
40平米的小房子里从门口到床上也不过是几步脚的距离。
鹿晗还是有些晃神，看到金钟仁依旧没什么实感，好像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
尽管鹿晗不是故意的但某些小动作在金钟仁看来就是在故意撩拨自己，比如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亲热而怯怯地缩回了勾住金钟仁后颈的手。
金钟仁有些恼怒地捉回他的手。感受到金钟仁不算温柔的吻覆了上来，鹿晗觉得后脑勺磕着床沿有些疼。唇齿碰撞之间脱光了对方的衣服。
没有电的屋子里黑漆漆的，空气一直升温热得人喘不过气。鹿晗可以感觉到金钟仁的汗直直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自己承受着他的所有欢愉，享受着他带来的旖旎梦境。
一次次撞击给他带来了关于这个人的实感，金钟仁是真实存在于自己身边的，他们体肤至亲。
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覆上了鹿晗的眼睛。
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金钟仁从后面环过鹿晗的腰，鹿晗顺着他的手臂一直摸到他的手掌。直到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鹿晗意识到，这大概是他的婚戒吧。

8.
雪从窗外飘进来，金钟仁摇上车窗，拢了拢身上风衣外套。旁边的座位放着一部新手机，他早就想给鹿晗换掉那个老掉牙的翻盖诺基亚，只是鹿晗一直说还能用不肯换。好在今天卖掉了车，想着要给鹿晗换手机必须买个好的，一咬牙买了个最新款。
金钟仁还是有点忐忑的，担心鹿晗说自己卖车的事没跟他商量，又怕他说买手机浪费钱。
果不其然，拿到新手机的鹿晗没没有预想中的惊喜，他只是冷冷地问金钟仁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把车买了。”
金钟仁和家里摊牌被赶出来那天，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一串车钥匙。然后他就想着既然戏都演足了，看着也算有骨气了，那这辆车就不要白不要了，难不成还回去把车钥匙还回去吗。这也是后来俩人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鹿晗是真的生气了，一晚上都没说话。
金钟仁有些无措，他认真的说:“我知道我要是和你商量你肯定不会同意。但是现在有了这些钱我们可以租个大点的房子住，我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有那么多花不完的钱，你还要一边打工一边供我念完大学。我说过我可以休学……”
鹿晗知道，他字字出自肺腑，他想让自己更成熟一些，变得足够强大，变得真正可以让人依靠。
“……所以，你同意我休学吗？”金钟仁还是询问着鹿晗的意见。
“鹿晗，你在听吗。”
金钟仁。
我们分手吧。
金钟仁不是很明白，他说，为什么。
“我和别人上床了。”
新手机被金钟仁砸坏了，砸在鹿晗身上。摔到地上啪的一声。
鹿晗说，在你之前我早就有别人了，之前和你在一起无非就是看你有钱，虽然后来也动了情，想过和你就这么过一辈子但是，现实告诉我们就是连这样的房子我们都付不起房租。我每天打几份工供你吃供你读书，可放在以前我哪里需要这么辛苦。
鹿晗说，我后悔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继续了。
最后金钟仁还是走了。

9.
边伯贤推门进来，被劣质香烟熏的一阵咳嗽。鹿晗坐在地上，身边一地的烟头。
“鹿叔叔那边样了？”
鹿晗抬起头，“上个月底在轱县……被抓了。取钱的时候暴露了行踪。”
边伯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鹿晗摁灭烟头，“太晚了。来不及了。”
那你和金钟仁呢。
边伯贤没再往下问。他当初亲眼看见鹿晗被地上钱庄的人威胁“他还不起的就从和他同居的那个男人身上拿回来”。现在变成这样，他心里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杂货铺里，边妈妈正在看店，小柜台上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边妈妈拿起听筒。
“您好请问是边伯贤先生吗？这里是邬川市人民警署，晋山中学学生朴灿烈遭车祸身亡一案已经抓获凶手，感谢您为案件提供重要线索……”
边妈妈颤颤巍巍地放下了听筒，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脸色发白。
晚饭。边妈妈一边往边伯贤碗里加菜一边与他聊着家常。
“伯贤啊……你上次带到家里来吃饭的那个从晋山来的同学怎么样了？”
边伯贤顿了顿，“出意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