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地来了

【从翊坤折身而返，安心落意，十有八九。今东风所在，唯太医院也。
归苑时，落木萧萧，枫红惊秋。婢子矮身，幔卷帘开，自笼袖入阁。但观贺仪盈室，尽为玉制，无不奇巧。斜首垂目，阖宫逐一念过，仍旧猜不真切，拿捏非稳。见延喜候立似有多时，俱付一笑遗光，信手挑指，扬眉问道】
如此有心，谁送来的？

（这时候，她是启祥宫的玉嫔，掌了一宫，这几日的贺礼都快把库房堆满了。旁的都早早的打点了锁进库房里，唯独这一套礼，特意吩咐了摆在外头。好歹跟着她这么多年，我就猜着玉主子喜欢。）
还能有谁，可不是韵昭仪。咱家原本想挑一件小的带出去换私房钱，也好去小秦淮来个千金一掷。末了还是没克服抠门的毛病，也就罢手了。这不还没来得及存库房里头，就被玉主子抓着了。
（玩笑逗她一乐，站在旁边打趣。）

【颦眉忍俊，出口也没个正经。本主本嫔之谓，从不与他提。】
也独她昌珏，十余载恍恍惚惚跟没长过心眼儿似的，花样百出，惯爱逗我。
怕是如今去了永和，再也没得以往，足不出苑隔墙一声儿，就能有闲人如我，与她斗草相戏的好日子。
【百草之中，萱有诨号，名曰忘忧。如何不叹惋，从前风月并我婉娈。听他说道小秦淮千金一掷，莫名想起，嘉靖三十七年，半池风荷蒸一碟甜糕的轶事。回神来，梨涡愈深】
延喜你瞧，她定是太熟了我，这些年连带你的性子也摸得门儿清——猜定单小样落不着正主手上，这送来的，非重即散，再有就是塞不进袖里的中件。可不灵精。
【说笑归说笑。细捻鬓上，抽下鸽血红银簪一支，拉人新袂，妥妥塞入掌中。明眸右睐，眼尾俏挑】
亏谁也亏不得你。趁风韵犹存，怎的也要替我家延喜，捞一个威风矜严的管事大太监过瘾。

（我就在她面前这样笑，若有旁人，就不是这个样子。说起韵昭仪，与咱们这儿都已经熟悉了，宫里各个角落，哪没她韵昭仪送的东西？）
韵昭仪跟玉主子熟，咱家以后得回避着点，防着干了坏事被告状。
（不由分说被塞了一支簪，血般猩红的宝石圆润光亮，就这一颗石头，够当年我村里男女老少吃多少时候？我有点心疼地收进袖里，斜里透过眼角与她对视一瞬，垂眼笑得有点谄媚。）
咱们玉主子青春永驻，奴婢不操心那个，玉主子有什么活计大方说来，明个奴婢好顺手办妥。

我的天我们再瞎掰扯点啥这才5贴，果然心有灵犀效率高吗

（我早就知道啦，宫里可没有不劳而获的人，且宫里日子过久了，铁杵样的人都能磨成针。我圆着一张喜气的脸，把手拢在袖子里，低头应了，不愿去看她那不可琢磨的笑意。）
是，什么差事都好，咱都去办。
（天色渐渐暗了，外面不知什么鸟悠长地鸣了一声。我招手叫外面的宫女进来掌灯，红烛一盏盏亮起来，直到宫殿内外一片通明。天暗了可不就得点灯，都要向着亮处去。而如今我不跟着玉主子，又能跟着谁去？）
天儿渐冷，明个顺便跟萧太医要个暖身的食疗方子。传膳吧？

【苑外古木栖寒禽。磔磔怪争，好似一声鸣信。延喜挥手，室内次第亮起，起初是一豆，后来是连枝。暖焰小簇，在古钟坐地般的灯台里为明为灭，映得瞳仁熠熠，顾盼生辉；衣料织银织金，尽闪流光。我曾从卷中读过一首，《十五夜观灯》。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可这开芳宴，怕是此生无幸一见。闻传膳一句，微微颔首，落座搁开桌上玉器一方，叠双袖。后起腕支颐，语笑嫣然】
不是延喜亲自掌勺的，也只能凑合，告慰一下腹中空空。

（其实我方被莫大家拨给她的时候，也想不到有今日的福分，不知道莫公公到底看中了我什么，我这么抠门，要是还有机会，一定去问问他为什么如此慧眼识珠。）
（跟宫女吩咐一句传膳，垂手立在不远处，她在私下里仍旧俏皮明媚，亦如二八年华时青葱岁月里的姑娘。刚到景仁宫的时候以为她是位雷厉风行的主子，谁知道她跟底下人都和气，我自尚膳监出身，跟那里的老厨子学过一手好菜，主子这么够意思我怎好藏着掖着？有一段儿，景仁宫里那根小厨房都快成了玉昭仪的御用小吃坊。一说起我亲自掌勺的事情，我都有些惆怅，那个教我做菜厨子已经告老出宫，只剩下那个跟我相熟的老公公，也已经一把白发。）
也是，忙着分派启祥宫里那群小宫女的事儿，都把手艺生疏了。
（走神的功夫，宫女已经收了桌上的玉器，安制鸡、鸭、羊肉，时令菜各色，七七八八的一桌子。我稳稳当当地拾筷布菜，捡了一件高兴事说。）
从前尚膳监相熟的老公公想着宫外的酒，咱家想何时偷空出宫一趟。那酒叫百年春，听说好入喉，咱家多带一壶回来，好酒炖得好菜。玉主子可有家信？一并送去。

【若把酒临风，当宠辱偕忘。而我此刻，坐于玉盘珍馐前，忽觉冠首花钗繁压，半步起不得。家在何处？夜半清宵，梦听嚆矢过闺檐。延喜这无心一句问，一时竟仿佛迭连在自己耳畔数回。柔荑稍攥，檀口微抿。约莫等到饥肠辘辘，才忘记感慨风月。拨了雕花箸，忙不迭送入口中一块儿甜。】
早前待字时，曾听人说，东街天下楼，亦有举世无双的嘉酿。
入宫侍君，许多年，家中模样，都已一概记不真切。如今大抵知酒之人，皆如亲眷。
【心系萧氏，有宗族，称门楣，而唯独不知家为何物。故有言，知我者，皆是亲眷。旧岁烺儿归景仁探我，言及厂卫，尚不曾对风闻中的天下楼有甚拿捏；直至后日，他一声怪叹，说自从递帖，王府前的祟祟人影，去了不少。而今再提宫外，唯独此事吊去胃口。流目翦水，靥若春桃，与延喜相视，须臾藏进些可人的促狭意味。】
我便手书一封，你带去那处，莫显山露水。遍问楼中，只说要雪花糕。
若谁人应了，便将此信稳妥交予——自当有好酒入怀。
【天下楼，根本没有雪花糕卖。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郁陶思君未敢言，寄声浮云往不还。】

（这几年出宫次数不多，出去也都办完差即回，不曾有一封家信。眼下前朝风声大，好歹也听着些个消息，这回终究也忍不住问一问。）
诶，这雪花膏不会是那些个小丫头用来擦脸的吧？
（这么一问也不过是句玩笑，只是想起那群小宫女成天吵闹谁拿了谁的雪花膏。描金的瓷碗盛了汤，摆在她手边。）
咱家一定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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