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明月冰魄之中,桂雨缥缈之下,玉鼎恍然感觉,徒儿那喜悦温情、让人三分心暖七分心痛的微笑,和眼前月宫仙子的清浅笑意何其神似!
只因都是已经冰封了心的人,却还为着心底那将燃的一点余烬不肯熄灭,于是继续固执的灼烧下去,直任己身成灰。
玉兔跃入恒娥怀中,讲自己这次出去的所见所闻,昆仑众仙如何施法复活哪吒,哪吒又如何去找生身之父算帐,被玉鼎设计折其锐气,低头认亲,只是记着玉鼎的话,绝口不提他徒弟。恒娥听到她说及“玉鼎道长叫我问姐姐好,他日自当前来拜访”时,秀眸里明波一闪,目光流盼,扫过身前树丛,却在玉鼎道长隐身之处停了下来,微笑道:“道长对我有提点射日之恩,他若来了,是该好好招待一下。”
玉鼎一怔:“莫非她已发觉了我不成?”以恒娥法力,当不至看破他隐身术,却听她道:“玩了这些时候,我叫你去借的东西呢?”
“这里。”玉兔将身一抖,掉下一个小小口袋,袋中光泽流离,碧翠莹焕,自是从黎山老母那里借来的涤星砂。恒娥笑道:“好妹子,我今天累得狠了,就麻烦你去清洗一下 。”
殷瞳也无异议,化成人形一阵风似的便去了。恒娥待那一抹玲珑白影消失在桂叶之后,转身笑道:“天上千日,人间千年,道长还是我月宫第一个造访的客人,请到寒舍稍萦片时,容恒娥烹茶待客。”
------------------------------------------
瓶盈新雪、茶炊初沸,恒娥拾起藤箧中的一根桂枝,折成数段添入茶炉中,凝望着跳动的火光缓缓道:“昔日引见通天教主之恩,恒娥只当大德不言谢。如今有任何可供效力之处,道长尽管直言。”
玉鼎哈哈一笑,在对面座位上现了真身,道:“仙子雅量高情,倒显得贫道畏首畏尾了。”
恒娥道:“王母娘娘禁止天庭众仙出入月宫,道长不会不知。若非实有急事,不得不权益秘密相见,又何必说什么‘他日自当前来拜访’之类的虚话?”玉鼎道:“却不知仙子是如何发现贫道行踪的?”
恒娥微微一笑, 纤指点向他道袍衣角,玉鼎低头看去,却发现在衣襟不显眼处停着一只小小的月冥蝶,蝶翅淡红,触须轻颤,如花瓣般娇丽柔弱,原来月宫冷冥,蜂蝶难驻,恒娥移植了数千株丹桂,才养成能在极寒之地生长的月冥蝶,幼蝶最喜生人体温,见之附匿不去,笑道:“原来是被这小小蝶儿发现了。”轻轻拈起,那蝶儿似感知他道气清正,并不畏怯,在他掌心倦然舒展双翅,半响方轻盈飞起,又飘飘停在了恒娥肩头。
玉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口角噙香,幽入肺腑,若在平时,少不得要和此道知音谈论一番茶艺,只是现下时局急迫,只有直接切入正题:“仙子可听过封神榜之事么?”
恒娥道:“偶有听闻、所知不确。” 她幽栖月宫,只能从时时私出游玩的殷瞳那里听到外面的消息。
玉鼎叹道:“封神二字意义,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外只说是元始天尊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之厄,杀罚临身,需要下凡历劫。对凡人来说,是世上的修道者介入这一次朝代更替的战事,而此战死者均将成为天庭神诋。而对玉帝来说,是将阐教、截教、人道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步雨兴云善恶之神。……”停顿一下,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总归一句话,因为天庭需要更多神诋,是以决定在阐截二教中选拔合适人材,补充神位,选中的人都被列入封神榜。我的徒弟----也是其中之一。”
恒娥聪明过人,一点便透,道:“也就是说,“封神榜”榜上有名者,战死沙场的命运便已注定?”玉鼎道:“只有死后魂魄才能入封神台。经封神台后重塑神体,便超脱了人世间七情六欲,绝不会对天庭起违逆之心。”他冷冷一笑,道:“若不经此死过一遭,总难免存有自主之念,不能恭安臣服于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