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知道他为什么吸引人么?
索亚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睁眼的刹那间他条件反射翻身坐起,下一秒眉心被点上了冰凉的刀尖。
”小兄弟,“卡洛斯郑重其事道,”我看上去真的像坏人?!“
“……”
沉默很久之后,索亚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你怎么到现在还在纠结啊?“
半小时后,另一间隔离病房门口,索亚隔着玻璃窗看见阿茱躺在病床上,数台治疗仪的蓝光正笼罩着她,记录生命体征的光屏在角落里无声的闪烁着。
”你妹妹的病症在黄铜星上叫酸雨肺,是星球大气层的长期污染导致的传染性疾病,目前没有彻底治愈的办法,只能呆在清洁环境下做保守治疗。“
卡洛斯双手插着口袋靠在医院走廊墙上,迷彩服袖子捋到手肘,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微笑着对路过的美女机器护士点了点头。
”如果继续待在黄铜星上的话,“他回头对索亚道,”她的病症是很难痊愈的。“
索亚最后看了眼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们两人转身向走廊外的花园走去,今天黄铜星是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铁锈色的云层洒下地面,空气中漂浮着战争过后未尽的淡淡硝烟气味。医院里还是恨繁忙的,路过的大多是机器护士搀扶着受伤士兵,几乎看不到平民。
卡洛斯即使在一群军装制服中都很出色,他个头高,强壮而灵敏,走下台阶时风吹起亚麻色的头发,眼睛在镜片下格外明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如你所见,我们不是什么海盗,“他微笑道:”我们是帝国军。“
索亚对自己以前的经历一无所知,苏醒后的六年又生活在蛇夫星座——这个帝国和联盟的交界区,政治混乱领主割据,头顶上的太空又一直在打来打去——因此对帝国或联盟都没有太大归属感,闻言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尉。
”我们以海盗的名义攻打蛇夫星座是因为当地一些政治原因,现在第九舰队已经以‘驱逐海盗’的名义和平收复了这片地区,从此以后你们就是真正的帝国公民了。“卡洛斯点了点头,道:“我为之前粗鲁动手而感到抱歉,为我下属贸然对你妹妹开枪感到非常歉疚,请相信我们不是坏人。”
……他到底有多纠结啊?……索亚嘴角抽搐了下,说:“不不,该是我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说'你不是坏人'就可以了,'你是个好人'这话听起来有点怪。”
“……哦好。”
卡洛斯满意了,彬彬有礼的问:“请你喝一杯?”
他们正巧路过医院花园里向行人兜售饮料的自动售货亭,卡洛斯点了杯生姜啤酒,给索亚点了杯热牛奶。索亚看着热气腾腾的奶白色液体有点无语,但不想拒绝别人的好意,便也接过来道了声谢,说:“多谢为我们费心,可惜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卡洛斯微笑道:“没事,我向来施恩不望报。你今年多大了?是黄铜星的原著公民吗?”
索亚迟疑道:“我……不太记得了。我是飞船失事迫降在这里的。你呢?”
“我是白鹭星人。你刚才说什么飞船失事?”
他们两人对视片刻,索亚突然问:“你听说过‘华尔纳星’吗?”
华尔纳星是他在三维立体投影中看到的——“我叫希尔达,我在宇宙中最后一颗华尔纳星”。索亚一度以为这是自己寻找故乡的关键,然而这几年来问遍了周围的人,都没听说过帝国或联盟的版图中有这颗星球的存在。
卡洛斯摇了摇头:“华尔纳星?没听说过……火豹?你检索下联盟版图?”
索亚还没反应过来“火豹”是谁,突然他手上的一枚戒指突然发出光,变成一只小小的火金色光球跃到半空——索亚吓了一跳,只见这个光球化作幼年小豹形状,灵巧的跳跃到卡洛斯肩头,抬起一只前爪对索亚摇了摇道:“喔美少年你好,今晚有空出来聊聊人生吗……啊!”
卡洛斯收回巴掌,诚恳道:“请不要在意它。”
火豹怒道:“你还不是我的主人呢!再揍我一下试试!”
卡洛斯:“……”
五秒钟后啪的一声,卡洛斯收回巴掌诚恳道:“请不要在意它。”
“你想死吗不懂得尊老爱幼的小混账!”火豹猛扑过去一口咬住少尉的脖子:“老子还是你爹的机甲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打狗还要看主人!!”
一人一豹立刻扑倒在花圃里滚作一团,留下索亚无语的捧着杯牛奶,头顶上冒出很多点点点。五分钟后卡洛斯眼镜歪斜,头顶落叶,掐着火豹的脖子把它拎到半空,面沉如水问:“你还想让我帮你写情书给麒麟吗?”
“……”火豹立马彬彬有礼道:“少尉,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华尔纳星在帝国和联盟的版图上都不存在,”火豹趴在自动售货亭的遮阳伞下,用毛茸茸的爪子指着面前变换的星图投影,说:“最迟一次关于华尔纳星的记录,在四百多年前,前任联盟元帅西利亚同意了把华尔纳星更名为沙漠之星的提案,从此这个名字就被封存在银河系浩瀚的历史中了。”
卡洛斯问:“为什么更名?”
“因为西利亚元帅的老师‘沙漠圣者’本来无名,封圣后人们便以他所在的星球名字来称呼他,久而久之星球的名字反而被人忘记了,最后就干脆叫沙漠之星了——反正那星球上也是终年大漠。”
索亚皱起眉盯着这一方小小的立体星图,熠熠光辉映在他黑色的眼底,反射出璀璨明亮的光芒。
“……宇宙中曾经有很多颗华尔纳星?”
火豹问:“为什么这么问?”
那是因为希尔达在投影中提到“最后一颗”这个说法,但索亚不想提起那段奇怪的录像,便道:“随便问问。”
火豹说:“当然没有。小行星命名手续是很繁琐的,重名是不可能的事。”
索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卡洛斯起身去买第二瓶生姜啤酒,结果在售货机边遇上了一群人,便站在不远处说起话来了。火豹本想跟去,但远远看到那几个来访者穿戴体面、神情倨傲,料想可能是当地政府的人,因此便转了回来。
它用爪子挠挠耳朵,像猫一样蹲了半响,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巧的跳到索亚手臂上,仰起头全方位展示它那蓝汪汪的猫科动物大圆眼:
“喂少年,请问你芳龄几何,婚娶与否?最近有没有找意中人的想法呢?”
“……”索亚说:“我对机甲没兴趣谢谢。”
“不不不,”火豹立刻换了个怂恿的语气:“我的意思是你看,我那废柴主人的混账儿子是个Beta,你也是Beta,而且你们战斗力貌似都很血淋淋,我觉得看起来挺相配的,你觉得呢?当然我不是要做媒的意思,随便问问罢了。这年头帝国机甲不好当啊,狮鹫给它主人找了一个世纪的Omega都没成功,凤凰端着高冷架子的后果就是它主人不仅没找着媳妇最终还嫁出去了,我就知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索亚忍不住说:“我的刀也叫凤凰……”
“我说的凤凰是一台机甲。”火豹把两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索亚肩膀上,诚恳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我们这边没有彩礼所以嫁妆也不问你要了,人嫁过来早点生个娃就行,家庭关系超简单公婆超和蔼的哟!”
“亲,”长久的沉默后,索亚问:“你是不是看我没卡洛斯壮,就以为我不崇尚暴力?”
火豹:“………………”
索亚用两根手指捏着火豹的软皮后颈,把它从桌子上提起来放到脚下,居高临下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一秒这笑容里满溢的邪气就让小豹子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们说什么呢?”卡洛斯从不远处走来,“火豹!我们要走了!”
火豹立刻回头奔向主人,抱住他大腿三下五除二爬上去,牢牢蹲到他头顶上谨慎的盯着索亚,速度快得就像一只脱了肛的猴子。然而就在这一刻,索亚笑容一收,面无表情的向卡洛斯挥挥手:“再见,多谢您!”
“……”火豹震惊道:“变脸太快了!翻脸跟翻书一样!”
卡洛斯莫名其妙的向头顶上看了看,转身走向不远处等着他的那几个人。
“他们是谁啊?”火豹伸出一只爪子戳了戳卡洛斯。
“蛇夫星座当地贵族,堪萨斯领主派来的人。”
“堪萨斯领主不是最近在跟陛下闹独立自治?还要打仗?”
卡洛斯微微露出一点冷笑,“不,军部不可能真跟地方贵族打起来的。”
“那怎么办?”
“军部提出了战力比拼的条件,包括机甲模拟战,堪萨斯派这几个人来找我就是为了通融这件事。”
火豹琢磨着点了点头,心说这个星球上的单兵作战能力不会有谁超过卡洛斯了,论机甲战力也没人能超过自己了,遂放下心来不提。然而过了一会它又忍不住,小声问:“喂卡洛斯,你觉得那小孩怎么样?”
卡洛斯不动声色道:“什么怎么样?”
“你不觉得有点吸引人嘛?”
少尉大步穿过医院花园的小径,一手插在军裤口袋里,顺手扶了扶眼镜。在不远处那几个人眼里看来他的表情很平淡,神色也如常;但火豹却听出他声音里有点不以为人察觉的兴味:
“你知道他为什么吸引人么?”
火豹愣住了。
“因为有一点点危险,”卡洛斯说,“因为未知而带来的不祥和危险……希望是我想多了。”
远处少尉身后,索亚也转身向病房走去,然而回头的刹那间他看见,卡洛斯正走去的方向,那几个等候他的人中有一个为首的灰发男子,突然直直的向自己看来。
——电光火石间,那男子脸上似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索亚心生疑窦,刚想仔细分辨的时候那人却已转了回去,跟卡洛斯握了握手,一起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是看错了吧……索亚这么想着,拢了拢白色病号服的衣襟,转身走向病房。
(注:不知何时才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