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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年幼的贝特霍尔德来说，遇见阿尼·利昂纳德和莱纳·布朗完全是个意外事件。
贝特霍尔德大脑里负责储存和重播记忆的部分自从父母离去后就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很多片段都只剩下凌乱的碎片，完全没有拼凑的可能。所以今天在心理医生的要求下，他试图好好整理一番并且清理出关于阿尼莱纳的部分。
虽然大部分细节都乱得吓死人，但大体他还是记得清楚。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在白昼——因为最显著的特征是那个人不在身边。
夏日的骄阳做不到效仿三月的春光一般将色调鲜明的天空渲染出淡淡的柔和，因此它竭尽所能地释放着万千的灿金色芒刺扎向万物，以寻求些许安慰。一如既往地缩在没有光照得进的黑暗墙角，趁着正午不断高攀的热度令贝特霍尔德昏昏欲睡。
噗通。噗通。
半梦半醒之间，几声异响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意识，伴随着一声突兀的叫喊。贝特霍尔德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站起身强忍着酸麻的手脚想要看个明白，然后视线被莫名其妙出现在廊下的两个陌生身影吸引了。
光线擦过两人相似的金发，个子娇小的女孩正伸手拉起半趴在地上的男孩。后者绞着眉头一脸吃痛的表情，明显是翻墙进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在小声抱怨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渐进，两个人转过头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贝特霍尔德，明显都愣住了。
“这里原来……有人住的啊？”
很快三人已经坐在了桌边，三杯澄澈透明的红茶在面前冒着热气。虽然过去很久，房子的格局照样导致光线只有一半照得进来，将桌面半边涂抹成耀眼的金色，另半边却笼罩在黑暗里。空气里微尘微微浮动，大概预示着某个世界的齿轮开始脱节。
“抱歉，我们以为这栋房子已经没有人住了，所以才跑来探险。”男孩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呃还有，我叫莱纳——莱纳·布朗。”一边揽过身边女孩的肩膀，“这是我妹妹阿尼。”
被叫做阿尼的女孩不着痕迹地踩了莱纳的脚，然后抓住他出声喊痛的时机加以补充道：“第一，名字是阿尼·利昂纳德。第二，纠正莱纳的说法。我是被他拉来探险的。”
虽然她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却用了一本正经的口气，令人忍俊不禁，但贝特霍尔德还是礼貌——或者说拘谨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贝特霍尔德·胡佛。”
从面貌上看，除了都具备一头金发和白种人特有的高鼻梁，莱纳和阿尼并没有多少相似的特征。前者的瞳孔近似琥珀色，虽然年纪尚小脸庞却已有了轮廓分明的硬朗线条。后者有一双非常干净的冰蓝色眼眸，作为女孩子五官生得非常精致，个子却远远矮于前者。
莱纳和阿尼是兄妹，但不是亲兄妹。这两个孩子出身于一个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但由于从小相处，关系倒也不怎么生疏。他们是最近才搬来这里附近住的，算得上是贝特霍尔德的新邻居。今天的闯入事件是因为莱纳表示发现了胡佛家的房子，侦查一番后认定没有人住，于是熊孩子属性发作非要拉着妹妹来探险试胆。
“对不起，因为我不太喜欢出门，所以……”
“欸欸你怎么还道起歉了？是我们的错啦，没搞清楚状况就翻墙进来。打扰你了。”
“没、没有那种事……”
“话说回来，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吗？还是说你爸爸妈妈现在不在家呢？”
“嗯，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爸爸妈妈……在远方工作。”
这是贝特霍尔德第一次撒谎。
“哦，一个人住也挺好的，起码不会有人管着……哈？阿尼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
到底只是孩子。孩子之间会有许多共同话题，因此要交朋友是最容易的事。那个下午莱纳和阿尼在贝特霍尔德家待到了黄昏才离开。虽然只是坐在桌边聊天，聊彼此的生活和有趣的事情，他们临走之前，贝特霍尔德还是感觉到了舍不得。
毕竟这是第一次，觉得白天不是那么难熬。也是第一次，忘记了对夜晚的强烈渴望之情。
“明天，也请一起玩吧……”
把只对那个人说出过的话，原原本本地拷贝了下来。
“没问题！很高兴认识你，那么明天见啦贝特霍尔德！”得到了莱纳爽朗的回答和阿尼的点头。
明天。明天。这个词说起来容易，但是对于贝特霍尔德来说，明天一向代表着又要忍受整个白天没有那个人的孤寂。
望着在视野里逐渐变小的背影，温暖的感觉溢满每一个细胞。这种情绪果然是不同的。
从这一刻开始，小小的世界里齿轮开始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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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那个人也如约而至。贝特霍尔德明显比平时激动了不少。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他一改沉默寡言的性子，絮絮叨叨地和那个人讲着自己白天的经历，以及交到的新朋友。那个人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插嘴。
终于等到把每一个细节说完，贝特霍尔德忽然发现那个人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自说自话，不太自然地把头偏向了一边：“ 呃，抱歉，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没有啦。你能认识新朋友我也很高兴。”
那个人恢复常色，如同往常一般展颜一笑，伸过手来揉揉男孩的发顶，语调却意外地深沉不少。贝特霍尔德怔怔地看着他阴影里的脸孔。
是错觉吗？温度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为什么感觉这双手上的重量，比往常轻了？
察觉到对方片刻的愣怔，那个人握住了贝特霍尔德向来冰凉的手。贝特霍尔德眨眨眼，冷色的月光在他身后照亮一片地板，给他镀上一层微光组成的轮廓，可是那个人的正脸仍然不在光线管辖的范围内。黑暗中，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伴随着最柔和的语调。
“蜕变。”
这个词如同一闪而逝的光芒在贝特霍尔德的脑海里飞速掠过。他想起蠕动的肥虫，想起斑斓的蝶翅，相对应地，想起来那个黄昏，染红了整片地板的残阳，鲜血一般流淌——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
瞳孔的尺寸猛地缩小，男孩开始颤抖。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哦。”
伸过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有什么东西从深绿色的眼睛里缓缓流淌出来了。
“安心地完成你的蜕变吧。而我的使命，就是让你变得更勇敢，仅此而已。”
月光在那个人绿色的眼眸深处泛起了涟漪。看着男孩静静睡去，荡开的涟漪也渐渐趋于静止。陷入睡眠的贝特霍尔德扯着他的衣袖，攥得死死的，不肯撒手。
那个人温柔的眼神，慢慢染上了忧愁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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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河边玩的话会很危险。”
“什么啊，阿尼你不会打算到妈妈那里告状吧？”
“……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建议在庭院里玩。”
“阿尼你想得太多啦，这种事情……”
“果然还是阿尼说得有道理呢。”
“什、什么？！贝特霍尔德你这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刚才不是说了听我安排吗！”
几乎都遗忘了，被阳光照耀着的感觉。一直以来都只是与黑暗为伴，虽然常常从窗户缝隙里偷偷窥视阳光，却始终想象不出它的触感。
被夏日的光沐浴着的感觉，莱纳手心每一道纹路的痕迹，阿尼冰凉却柔软的纤细手指。牵起手放肆地踩过蓬松的草地，穿梭过光影密布的树冠，奔跑在带着青草味的夏风里。
贝特霍尔德笨拙的脑袋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串联这些事物，只是觉得眷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很幸运，朋友这种东西他并没有非常强烈地渴求过，却得到了意外的馈赠。
比如说，他没有观察过蚂蚁搬家的时候排列成的长长队伍，没有触碰过叶片背面毛茸茸的触感。但是这些体验莱纳和阿尼就会很热心地带着他去尝试。
贝特霍尔德的世界由白天和黑夜组成。白天的时间里写满少年少女的身影，夜晚的时间里则有着那个人的怀抱。
重生。
这个词似乎还不足以用来概括贝特霍尔德的变化。
那个人没有说错，蜕变即是一种重生的方式。
*
时光从指缝里一点一点溜走。
对于贝特霍尔德来说，童年中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他也在学着长大，理解了许多原本令他的童年困惑不懂的事物。彻彻底底从母亲用父亲的死亡一手编织的噩梦里逸出后，站在他面前微笑着招手的已经是全新的、充满希望与憧憬的人生。
但是，成长中的贝特霍尔德同样遇见了第一个难题。
阿尼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莱纳一个人跑来找贝特霍尔德，并且把一个晶亮的红色瓶子塞进他手里。贝特霍尔德张开手，躺在手心的是一瓶苹果形状的小巧香水。
“唉……？这是什么啊？”
“是香氛。前几天有本时尚杂志错塞进我们信箱里，阿尼取信的时候看见，就站在家门口翻了翻，我也凑过去看了几眼，上面有一页着重推荐了这款Nina Ricci，我看阿尼好像很感兴趣，就跑去以你的名义买了一瓶。明天就是她生日了，你送她这个当礼物吧。”莱纳拍了拍贝特霍尔德的肩膀，“这可是个机会，贝特霍尔德你可要好好把握。”
“什么机会？”
“别装傻了好吗，我都看出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阿尼告白？”
“莱、莱纳你在说什么啊……”已经是十六岁少年的贝特霍尔德脸顿时红得堪比手里的Nina瓶子。
“我觉得这次生日会就是个挺好的时机。你啊，还是早点说出来吧。对了，需要我助攻么？”
“……”
于是在莱纳的鼓动下，贝特霍尔德终于还是战胜了自己的胆怯，在生日会上红着脸把香水递给阿尼。他第一次发现，外表看上去冷漠的阿尼其实也有着符合这个年纪少女的一面。
借着遮住半只眼睛的金色发丝掩饰着自己的微红的脸颊，阿尼很别扭地甩出一句：“……东西我收下了。谢谢。”
接下来整个聚会贝特霍尔德都腼腆地埋着头，没说半句话。
真是两个不坦率的人，一旁的莱纳忍不住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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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贝特霍尔德遇见的第二个难题，第一个难题已经算是简单了。
那个人开始讨厌自己了。贝特霍尔德第无数次抱着膝盖坐在廊下，沮丧地想着。
不知道是对那个人温柔的语气过于习惯，还是对那个人散发着淡淡皂香的怀抱过于沉溺，总之他觉得那个人突然就变了。聚焦到具体时间上的话，大概是在阿尼十六岁生日之后。虽然他每晚还是会来陪着孤身一人的少年，可是好像换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了掌心熟悉的温度，也没有了他带给他的温暖记忆。
他甚至开始对贝特霍尔德表现出不耐烦的冷漠神色。那种厌恶的神情让贝特霍尔德想起那些不愿意接受他的亲戚们，内心已经消退的恐惧又一次决堤而出。
他觉得这是自己又一次被抛弃的征兆。渐行渐远这种事即使木讷如他也能体会到不妙，可更令他无奈的是，那个人已经完全不让他靠近了，自然也不给他任何机会去修复他们的关系，尽管贝特霍尔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夜色降临的时分，贝特霍尔德和小时候一样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那个人却远远地坐到另一边的墙角去，满脸阴翳，完全无视贝特霍尔德迷茫的眼神。
真是不明白，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讨厌着我？
——是不是一直以来对我展露的笑容只是表示一下对弱者的怜悯？
——是不是他终于决定要收回对我的感情了？
这实在让贝特霍尔德感到恐惧，但是却无法阻止类似的假设接连不断地浮现在脑海中。
昔日残余的温热终于消散在凝固的空气里，只剩下了冷漠，不安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日子里渐渐沉淀下来。
积累得久了，总会有爆发出来的那一天。

@残y悸d魂 @Annie利昂纳德 @艾薇梦雨 @丶森鱼 @丶贝特霍尔德 亲友团√

@夜月艾血 @水无沙2 @致千年之后的你 @莱纳丶布朗sky

啊啊这种时候果然没有什么人√

我来咯。

报道辣

刚刚看完

maya加精惹？！

@艾薇梦雨 为何艾特了还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