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源源不断地销至江北江左、燕赵之地、乃至西域关外。顾询掩不住的春风得意看在东方仲眼里,心里是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这个愚蠢又世俗的商人是她的丈夫,他何其荣幸地拥有她,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顾询每次宴请自己,都带两名美艳姬妾,却绝口不提正室夫人。东方仲明白他是嫌弃,嫌弃她曾为官妓又貌不惊人。每思及此东方仲心中如同千万只利爪在撕扯,恨不得一拳打醒他;可再一转念,又热切地希望他永远不要发现她的美好,她的冰心玉韵,永远只是他东方仲一个人的!
无数次东方仲恨不得直接将她掳走,或干脆把那男人发配边疆一辈子回不到中土,要不就直接向那男人提出他要她——谅他也不敢说个不字......他有无数手段把她永远留在身边,而且他从来都是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的人啊。但他只能就这样日日无力地徘徊在那条小径上,期待能偶尔一见那惊鸿一现的身影。十数年从横朝堂,见识过多少肥环燕瘦的佳丽,却从来不曾再有一人像她那般溶入他的血脉,刻入他的骨髓。
那么,就让十几年的痛苦与相思埋在心底,任由它一点一点啃噬他自己的心脏吧。既然不能亲自将她捧在手里宠,那就通过另一个男人的手,堆砌一座为她而筑的宫殿。
他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从来都只为一个人啊。江上荻花白了又红,西风又起,眨眼已是隔年。东方仲每次徘徊于山石小径之上,心有灵犀般就有箫声从那扇窗里幽幽传出。听在知音耳中,箫声便有了生命,变成无尽的悲凉。隔了十几年沧桑如一梦,他已官至上卿,她已嫁作人妇。物是人非,到哪里再去寻找清泉般纯净的温柔?
丫鬟发现,夫人这些天急剧地消瘦了。
一向清淡的夫人,竟开始每日对着铜镜出神,有几次竟问她:“惜珑,我是不是老了?”夫人抚镜叹息,恍惚自语:“待的天晴花已老,不如携手雨中看......”忽然就有泪珠成串,滴滴落在铜镜上。
这些天夫人似乎经常垂泪啊。丫鬟心酸,忍不住抬手拭眼角,忽然想起手中端的粥,忙走上前去,“夫人,御史大人送来的玉田粳米粥呢——听说可是御赐的贡品呀。”
夫人手重重一颤,半晌方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的苦心,她又何尝不知!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可两人的灵犀,仍是像不曾经历时光的蹉跎。一如隔了十数年,她仍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就像他一眼就能认出她。这些天顾询送她那里的绫罗鲛绡、脆还玳瑁颜色秀淡,式样雍容,甚是投她喜好一般。但是她很清楚,顾询,又怎会为她寻思至此。
在顾府,他们只见了一次。她正在园中采蔷薇花瓣的露水,忽然就看到他远远走来,身后是点头哈腰的顾询。一瞬间他们都像被钉在了地上,然后就听到顾询尴尬又有几分气恼的声音,好像责备她不该出现:“这、这是拙荆。她、她平时不出来的.....”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惊醒了她,她匆忙敛裾而逃甚至忘了施礼,没有看到他眼中风暴一般激狂的千言万语,几度紧握又终于松开的拳头!
傅紫池在湿滑的小径上疾奔,泪水迷蒙了眼睛,几次差点摔倒。她喘息着扑倒在床上,紧紧咬住衣袖不让痛哭声逸出口去。铺天盖地的悲愤压得她哭不出泪水,隔了那样残酷地仇恨和沧桑岁月,她与他再不能回到从前
了!
那是无数次让傅紫池从睡眠中惊醒的恶梦。凶神恶煞的兵吏把她拖出庵掼在地上,一纸文书决定了她从此受尽屈辱的官妓生涯;他的父亲在流放途中贫病交加而逝,死前声嘶力竭地一声声喊着那个罪魁祸首的名字——和那张文书的官印玉玺的主人的名字一模一样——大理寺卿东方仲!
在她家破人亡的时候,他大仇得报、名震朝野;在她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夜夜笙歌、呼风唤雨。她如何再爱,又如何不恨?!
隔了那样的仇恨和岁月,到哪里再寻回那纯白的柔情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