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

【这日摇光自外归了枕玉，未及入苑，隔着一道朱红高槛，便已慌慌拜倒。她素来是个伶俐稳重的性子，这般举动，少见。我正闲闲拨着新寻出来的一张古琴，见她惊惧，亦不过半抬眼，付去一睨，又复垂眸扫出几音。】怎了？起来说话。
【她却不愿起，只顾低着颈，咬着哭音说回返路上遇见了京陵昭熹公主的女侍，新消的雪，她一双绣履，耐不住这滑，将将撞了一下，却是将那女侍手里捧的汤药给撞洒了多半。春山一拢，将琴转由开阳抱去，眼风一扫，自有机灵小婢取来大氅予我。】你一向聪明，在此处同我哭去，又有何用？还不起来随我去承欢殿，给京陵昭熹公主认个错儿去。
@李氏長安

（苑中树抽了新枝，临坐窗旁，支颌凝了一抹韶光景。小婢来时，捧着半碗汤药，支支吾吾。）
（目光落入碗内，漾一壁的浓褐，还泛了苦涩的味。旧疾复发，喉里干涩，此时垂着眼半晌没作声。良久。）无妨，再去煎一碗就是了。
（须臾，有婢来报，道是端充容来访。不疾不徐卷衣于身，下了椅。）
（往前头走几步，撩了帘入些许寒气，将腕儿撤下，回身低应，不起波澜。）请进来罢。
@萧令姿

【小婢相引，是因摇光尚惧，只诺诺跟在我宫裙之后。廊腰缦回，几折几绕间一提眉，原是已至承欢殿前。京陵昭熹，公主之尊，却偏偏匾题无为，有趣。柔唇一弯，让苑前宫婢前去通禀，便随性将十指隐入袖中。】
【一双眼望着门前，候着回言轻轻飘将出来。未及再往远处想去，耳里便传入一声“端充容请”。我携摇光入，见公主芳驾，眼唇砌笑，低颈一礼。】公主殿下长乐无极。【摇光在我身后，依仪见礼，我一言罢，方续启齿。】婢子不知事，冲撞贵处宫人，望您海涵才是。
@李氏長安

免了。（日日如此，药香散在殿中，闻的也腻了，仍是昏沉。命人卷帘敞光，正好瞧她面容，将唇堪堪一弯。）不必讲什么海涵不海涵，不过一碗汤药，既已洒了，就罢。左右这病，拖的久了，也不见好。
（一旁采薰正捣了丹蔻，请她入座，茶理周全，驱几分乏意，淡淡。）正巧这会儿婢子起兴做了些玩意儿，颜色尚还好，充容可要一试。
（不是苦海中人，不染丹蔻之媚。你，是也不是？）
@萧令姿

【京陵昭熙公主误坠太液池，险些送了命去，内廷人多口杂，加之事态不小，我早听闻。也曾择了山参灵芝，交付宫人送来承欢。今日一至，无为苑内，药香尚蕴沉沉，并不似将散，不过一是水寒，二是人惊，因此缠绵病榻，也并不稀奇。】
那却更是我身边这丫头的不是了，所幸您点这个头，要不，嫔妾是断断不肯饶她的。【她既是并不在意，我也乐意讨这个好去。依着她身边婢子的引入了座，摇光行了大礼，道谢过殿下大恩，我眼波往她那处一瞟，却也不多置话去添足。】
【顺她目光，往旁处睨去一眼。丹蔻于小皿内，倒是颇艳丽可爱。我指尖一抵，却又低眉作笑。】您好兴致，嫔妾叹服的很。这落雪的天儿，难得找些花儿朵儿的来，嫔妾却也是很久未曾染了。【制丹蔻之法繁杂，染法，亦如是。往往是极尽无事的时候，方有这些光阴来消磨在此。而于内廷之中，这般穷极无聊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抬眼望向座上金枝，神色从容。】既得殿下相邀，嫔妾倘若拒了您，就很不合时宜了。
@李氏長安

宫里的小丫头爱捣腾这些玩意儿，去年的也存了不少，本宫不用这东西，随她们去了。（殿外风雪，屋内地龙却暖，不及心中寒意入骨，成魔。）不合时宜——
（话淡出口，唇边一抹笑。）本宫自问不是猛兽，不为鬼神，充容拒便拒了，本宫难道还能压着你不放？
本宫忽好奇，外头都怎么讲本宫的，莫不是编排成了戏本子，倒叫本宫显的不近人情。
（压眉一哂，自喉间咳几声，端茶润喉。）
@萧令姿

是您御下宽厚。【我是难知她话中深意，是否有将我同她殿中苑内这些婢子并论之嫌，不过既是未曾点明，我又无意因这些微小事，便在此同这位受宠颇深的公主平生罅隙，也就一笑带过，再赞她一句宽厚作罢。】
【她下一句，却令我一怔，竟是没曾想，她从这不合时宜四字入手了。宫内传言？蜚语自是有的，能传出来的，也往往不会是什么美誉。我略一顿，待抿过她婢子奉上的茶水，也就长眉一舒，款款道。】压着不放自是不会，枕玉要是有些嘴碎的，也早被嫔妾打发出去了。只是您前些日子惊了一场水，嫔妾虽有心惦记着，想同您亲近亲近，却也寻不着什么理由和宜。要是这番再拒了您，嫔妾这心里，哎呀，可真要愧疚得紧了。
@李氏長安

宽厚不宽厚的，我自己不晓得。（确是不晓得。不碍事的，什么便都由着去了，存了心思的，却早就磨了一顿。无为苑里，不养闲人，不养心思叵测之人。）
（茶盏温热入手，指尖轻扣，眉眼间漾三分笑，却无半分真心。）五年前的事儿了，充容还记挂，本宫心领这情。
（凛风自隙入，带寒于室。命采薰前去替她染丹蔻，笑。）不过她们闹着玩的，过几日色就该掉了，也就新鲜这几日，充容若不喜欢，也不必忧心。（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萧令姿

纵是五年前的事儿又如何，但凡还有人记挂着，可不就是大事儿了。【搁下茶盅，掩口一笑。我是不说我始终记挂着她失足一事的，京陵昭熹，这般尊位，当听惯了这样那般的巧言，便当开始信过几回，而今，也该听过即过，不再于此不疑了。】
【不知是窗棂开，抑或苑门启，遥遥有风袭来。乍消新雪之际，要说不寒，却是虚伪的很。几不可见地一收肩，所幸在这之后，方有婢子捧着花汁子至我身侧，替我染就蔻丹。我闻其言，极尽温柔地付了一笑去。】您这处婢子伶俐，这蔻丹染上去，定是可心好看的。正逢腊月里头，我往日是过素了，这会子一想，确是该喜庆些。我这番回去，便让枕玉的那些丫头也折腾些花汁子来，若是褪了，也好时时增补才是。
【言尽了，再提眉，全无知觉她深意似的，懵然弯了一双杏眼。】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李氏長安

（稍一瑟肩，轻弯眉眼，恍然看去，面前又是一个娇俏俏的美娇娘。可心，早就在宫闱里将性子磨透了，剩了个圆滑的面。）充容若喜欢，让下头尽管去捣腾，掉了色就添，左不过喜庆，自己喜欢罢了。
——便就是这个理儿了。
（亦勾一双桃花眸，黯沉的流光滑过如星火，却不过丝丝烟气，燃不起燎原的光。）充容既喜欢，亦可以带些回去。（添。）外头风雪消了些，不过仍是路滑，充容要归否？
@萧令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