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
在遇到梅长苏之前,飞流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怒哀乐,在遇到梅长苏之后,心里开始被各种情绪填满,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太好了。
。送葬
。
正是初春时节,一辆马车沿着芦苇丛静静的前行着,在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车夫下车探了探又朝马车内说了什么,车帘被撩起,似是不习惯光亮马车内的人用手遮了遮眼,然后被车夫稳稳的扶下马车,待那人看清马车前的情形时瞳孔不禁一缩
在马车的不远处躺着一个小孩,满身的伤,身上的衣服已经可以称之为破布,但一双黝黑的眼睛却格外的清明,明明已经命悬一线眼内却没有一丝惧意,可能是痛得不行手指已经狠狠的抓进了泥土了,不知那人是同情还是其他,不顾车夫的阻拦缓缓的蹲在了小孩面前
-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人并没有得到小孩的回答,可他知道小孩同意了,因为他在小孩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笑代替了之前的警惕
-我会照顾你的
那人不让车夫动手,自己轻轻的抱起了小孩,不管他的青衫被污渍沾染,上了马车又用披风盖在了二人身上,那人见小孩已经闭上了眼睛,小手紧紧的攥住了那人的胳膊,攥得很狠,指甲几乎陷进了那人的皮肉,很疼,那人却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用另一只胳膊摸着小孩的头。
小孩再醒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张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上面是自己不熟悉但是本能感觉安心的笑
-我叫梅长苏,你可以叫我苏哥哥,你叫什么?
小孩微微张嘴,发出的竟是啊啊声,梅长苏心里微微一愣却又笑得更好看
-那苏哥哥以后便叫你飞流好吗?
小孩眼睛闪了闪,双目灼灼的看着梅长苏
-以后,就由苏哥哥来疼我们家飞流
。
再一晃眼,飞流已经在梅长苏身边呆了一年
飞流以前被喂过药物,心智不全,本就像三四岁的孩子,加之梅长苏宠他,江左上下都觉得飞流心智好了也长不大。飞流喜欢吃点心,他总是喜欢去翠苑要点心吃,翠苑是江左盟下属的酒楼,自从发现飞流喜欢吃这里的点心后,梅长苏每天下午都会来翠苑,要上一壶茶,慢慢的品着,等着飞流
-飞流
飞流抬起头,看见梅长苏伸出手轻轻的给擦了下嘴角
-又不好好吃东西
话语是责怪的,语气却意外的宠爱,飞流看了梅长苏一会儿又看看面前一桌子的点心,慢慢的拿起了一块玫瑰糕直接放在了梅长苏嘴边
-吃
这下倒是让梅长苏小小的吃了一下惊,这是飞流第一次分享食物,梅长苏就着飞流的手浅浅了咬了一下糕点,甜到了心里便再也控制不了笑
-好吃,我们家飞流喂的东西就是好吃
飞流看到梅长苏笑得开心觉得心里有一种之前没有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牵引了很多东西,比如等飞流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手也再一次把玫瑰糕发到了梅长苏嘴边,这下梅长苏不止一点吃惊了,飞流见梅长苏没有反应,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便指了指自己的心,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和玫瑰糕
-这里奇怪 就这样
梅长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能懂飞流这些难懂的话语,但就是只要飞流说,自己就能懂,他知道这是飞流对不知名的感情的不解,便又摸了摸飞流的头又把手放在了飞流的胸前
-这里叫做心,飞流以后只需要跟随它的意愿就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做得好苏哥哥就奖励,做得不好苏哥哥就告诉飞流,飞流就把它记在这里面以后就不要做了好不好。
后来飞流便真的这么做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梅长苏说的便是绝对的
。
梅长苏教了飞流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教会飞流一个人怎么生活,所以那天飞流随着自己的心哭哑了嗓子,哭的眼睛都张不开
梅长苏最喜欢看飞流跟他一样穿一袭白衫,但飞流不喜欢便也不强求,在梅长苏走后的第三天飞流穿上了同他苏哥哥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衫,走在送葬队伍的中间,他的苏哥哥旁边。
梅长苏要葬在梅岭,跟他的赤焰军一起,不要棺材,不要墓碑
梅岭,宫羽弹唱着古筝,那晶莹纤细的手指不断的在琴弦上跳跃,一连串哀伤而又美丽的音符从指尖溢出,她的琴音缥缈悠远,空灵而清澈,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黯然泪下,飞流随手丢了一块石子弄断了琴弦,表情让黎纲想起了很多年前捡到他的那一天,不悲不喜,不惊不怒
-苏哥哥不喜欢
说完便抱着他苏哥哥的遗体自顾自的唱了起来,黎纲一行人开始还能听出在唱什么,后来飞流就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再后来飞流再也没有发出一个音,甄平实在是看不下去便硬生生的转过了头
半响后,飞流摸了摸他苏哥哥的头便放下他,赤着双手就开始挖土,谁上去都拉不住,挖到肉已经跟泥土混杂在一起,挖到能已经能看到骨头,飞流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不远处躺着的苏哥哥,撕烂了自己的衣服裹住双手,再托起了苏哥哥放进墓坑,一捧又一捧的用泥盖住了他的苏哥哥
飞流做完这些就用脸贴着地就像平时贴在梅长苏胸前一样,再也不动,甄平拉过,黎纲喊过,最后晏大夫说就让他这样吧,一行人就当守灵了
七天后飞流终于爬了起来,可是却吓坏了一行人,飞流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拉着黎纲的手放到了胸前,然后黎纲就这么看着飞流那好看的眼睛再也没有了光彩,像行尸走肉一般
。
一个月后琅琊山的琅琊阁多了一个少年
不会笑
不会闹
不会说话
不会撒娇
梅长苏告诉飞流要跟随自己的心
梅长苏却不知道那颗心
因为他而高兴
因为他而难过
因为他而委屈
因为他而骄傲
因为他的死亡而死亡
飞流送了梅长苏的葬,也葬了自己的心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