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mper.1
对于地处江南的盛国来说,无论四季都拥有着充足的雨水。
但冬天就变得异常的可恶,不仅冷,而且潮湿。大把大把的水分子悬在空气里,捕捉着每一个渗透皮肤的机会。南湘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骨缝间停留的东西,那是毒蛇皮肤表面般的阴冷与黏腻。
她借此为由,每日缠着顾里赖到巳时以后才不情不愿的起床。顾里也只能无可奈何的一次次遣了太医院的简太医去向顾延盛胡扯:“裕王殿下因受寒导致身体欠恙,不可见风······”借此逃掉早朝。”
虽然顾里称病在府,但每次早朝的奏本,以及上至搞得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案,亦或是下至边境小县上坚守30余年的县令告老还乡的事,都借着锦衣卫指挥使顾源的耳朵源源不断的传到顾里那儿去。
“如果对朝政、世事一无所知的话,我就等着被我亲爱的弟弟反将一再到穷地方去当一辈子破烂潦倒王爷吧。”
在南湘试图阻止顾里和那个“一看就是个登徒浪子”的顾源每日在书房会谈的时候,顾里轻描淡写的抛出了这句话。而且她一眼就看出了南湘心中翻涌的那罐子酸醋,并及时的给予了安抚:
“不是许多坊间传闻都说顾指挥府中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倌吗?你那么多都城花色小话本都看到哪儿去了?”
然后她满意的看见南湘眼中瞬间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
曾经有人说,对一个人的爱就像是密封在瓶子中的水,只要倒出了一滴其余的也会跟着大股大股的倾泻出来。
而唐宛如听过这句话以后,深以为然的朝顾里点头:“南湘的那个瓶子的瓶口根本就是被你直接锯掉的。“
此刻,冬日午后的稀薄阳光从窗纸上洒下来,在顾里巴掌大的小脸上照出一块明亮的光斑,她的五官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迷人的轮廓正笼罩在一片不耐烦的起床气下。
她举起手臂让还半淹没在被子堆里的南湘帮忙系挂着腰间蟒带上的繁复香囊和玉佩,把微微发僵的指尖放进一旁装着热水的盆中浸泡得柔软而温暖。
南湘揉着眼睛颇为遗憾的叹气:“这次陛下诏你去了,有五成几率会被看出你是在装病,再说你一点儿都不会骗人,有点伤心···诶诶诶别把你的手往我衣服上擦!诶!!···唉算了。”
顾里心满意足的甩着已经擦干的、前一秒还是湿漉漉的手,眨眨眼睛扮个鬼脸,“在你心中我堂堂裕王殿下的意义就只限于在冬天给你暖被窝吗?”
南湘非常认真的撑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给出答案:“嗯···还有扑倒!”
顾里差点一口逆血喷出来。
“我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已经起床了。”
南湘迷糊着点头说早点回来,一边重新埋身蜷进被子深处,从外面看上去像一只特大号的粽子。
···算了!
几个侍卫早早候在殿外,顾里摆手让唐宛如带他们离开,一边踩蹬上马,“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好。”
当顾里到达永安宫时,早朝早已经下了。顾延盛一如既往的和几个神神叨叨的道士围着个小铜炉子在往里面投进各种各样古怪的药材和金银铜铁。
简直和那些落荒逃难的难民往空荡荡的锅里撒一把新呼噜的野菜的动作一模一样。
顾延盛眼尖的发现了站在殿门外的顾里,招手唤她进来。
一个四十岁的人,却白发苍苍如同已过知天命之年。
顾里早敛了笑意,冷眼打量着面前的佝偻老头,紧了紧掌中淬了剧毒的剑,沉默不语。
顾延盛“呵呵”的笑着坐下,命人上前来备茶。抿了口茶水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不应该感激你父皇吗?至少我给了你条路选。”
她不想再多废话,“谁?”
“···”
顾延盛小声凑到顾里耳旁附言,连嘴角都满怀着笑意。
在顾里起身后,身后又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叮嘱,“记得帮我带点血回来。要喉上的。”
她不由觉得遍体一阵恶寒,立刻疾步走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