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又炸开一阵欢笑。
聚义厅内,阮小七正和吕方郭盛两个闹作一团,晁吴那些个大头领站在厅上微笑着注视,其他人闹哄哄地扑上前去。
原来今是花荣等一帮兄弟正式上山的日子,晁天王大手一挥,摆了一整日的宴席,后山的厨子几要忙不过来。一帮汉子又都是耐不住性子的人,没等到菜上来,便开始“打擂”。
一开始大家还认认真真一板一眼地耍把式,可等到阮小七一上场,见打不过,直接耍赖,趴在地上死活不起,把郭盛逗得哭笑不得,吕方见状翻上台去,起着哄要把阮小七拖起来。结果两人尚未走到阮小七面前,阮小七便往前一跃,一手一只脚意图把两人撂倒台上。只不过吕郭二人也是早有防备,巍然不动,这下又苦了阮小七,只得挂在两人身上,三人便开始打闹。这场景看得一应弟兄都笑个不止,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唯有一人抱臂立在柱旁,望着火热的大厅,不发一言。
林冲此时正笑呵呵地走过,他刚打算上前去拉开那斗成一片的人团,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人影。
“花荣兄弟?”他略略迟疑,先端起一盏酒,再缓步向那人走去。
角落的人并没有理他。林冲疑心自己是否认错了人,直到走至那人面前,望见模糊的清俊面容,方知确是那小李广无误。
“花荣兄弟怎的站在这里。”林冲笑吟吟地走近,却见那人目无焦距,明显是在思索着什么。林冲见状便也不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半晌,阮小七又去揪着黄信了。震天的哄声才让花荣从沉思中惊醒,回神过来,却见一人在自己身边默然伫立。
“教头……”花荣略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正望着场内的林冲扭过头来,笑着致意:“贤弟方才在想什么?”
“无非是公明哥哥罢了。”花荣叹口气,“也不知公明哥哥归家后如何了。”
林冲沉默了会儿,安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公明兄长他为人一身正气,名满天下,理当不会有人害他。”
“赃官污吏。”花荣接过林冲递上的酒,苦笑着答道。
林冲心中又何尝不知,只是见这人小,好意安慰他。不过这人看得似乎不比自己浅多少。
也是,毕竟也是个知寨。林冲微哂。
饮下一杯酒,花荣不仅没有解愁,眉头反而紧锁。他望着浅浅的杯底,最终走进厅中央,仰脸抱拳道:“天王哥哥,军师哥哥,花荣我想去……探望一下公明哥哥。”
场上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下来,所有人的注目着那个少年。
“花贤弟啊,此事……怕是有所不妥吧。”吴用故作为难的模样,徐徐开口。晁盖也投以了一个不赞同的目光。
黄信此时也站了出来,低声道:“花知寨,我知道你心系宋公明,只是此情此景如此提议是否太过不妥。”
花荣正待反驳,却听门外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怎么大家都呆在那里?刚才还不是在打群架的么。来来来,菜上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方才去催菜的朱贵。此时他身后的厨子正排了一长溜,正在厅外候着。
晁天王当即一挥手,那些人次列进来,大鱼大肉被安置在各个席上,席间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所有人都遗忘了还在大厅中央垂首立着的花荣。
林冲见状赶紧把他拖进角落里,正要教导一番,却又听见朱贵在厅内高喊:“只是饮酒吃肉却也少了乐趣,不如我们来玩些什么!”
此话一出,群情激越。大家都嚷嚷着报上自己要玩的游戏的名字,场面乱作一片。
这时吴用却突然敲了敲桌面,大家又安静下来,看着这位军师。
“咳,我说,不如大家玩个文雅一点的游戏,曲水流觞,如何?”
“这却怎么玩!”阮小七高叫,“学究你倒是给说说。”
“不过就是众人沿河而坐,一个酒觞在其间流荡。听鼓声停止时,酒觞停在何处,那处的人便要自罚一杯,并说个笑话作个诗之类。”答话的是公孙胜。他仰头饮下一杯酒,如此释道。
“哦。”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都觉得这游戏还算有趣,只是苦道:“可这儿没河呀。”
“这有何难。”朱贵笑着差人搬上一大片前后空空的木桶,拼在一起,却是正好做了一条小河。大家心中便知晓朱贵和吴用早就是串通好的了,不免调笑一番。
水注好了,汉子们安排座位时又是你推我搡,好是热闹,花荣也被林冲推到了一处,并肩坐下。
只是这游戏开始时便不严谨。本是酒觞,却因秦明说不够饮用而换成了一个大酒碗。常与城中好友做此事的花荣见那一个大碗在水中浮浮晃晃,不禁为之一笑。
鼓声击起。高低起伏自有玄妙的“小河”流淌了起来。那个乘着酒液的大白碗,第一次,便停到了林冲这里。
“喝!喝!喝!”全场哄声一片。林冲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仰面饮下那一大碗。霎时掌声雷动,林冲正待把那酒碗放回“河”里,吴用却按住了他的手。
“教头,你可是要表演一段才艺的。”
林冲只好又来了一段林家枪,看得人目不转睛。
接下来游戏又过了几轮,花荣也曾饮过一杯,略略展现了百步穿杨的本领。
此后游戏再无甚规则可言,有酒渴的兄弟,径直拿过酒碗就喝,大喇喇地说一句“我不会”,随后便被一群人扯着笑着厮打。
这乱状持续了一阵,朱贵站起身,叩叩桌面,道:“我们不如再加些彩头如何?”
全场都望着他,他笑道:“接下来我往这酒里掺些料,各位喝的可要小心。”
阮小七高叫:“莫不是蒙汗药吧!”
全场哗然大笑。不过游戏确实有秩序了许多。
只是接下来的这两次,却恰好一个停在了花荣面前,一个停在了林冲面前。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却无甚反应。大家嘲笑南山酒店的药越来越水了,却没去留意朱贵眼中的一丝疑惑。
他自是清楚自己的药没问题,可二人却是一副毫无反应的样子。这药任你武功再好也得晃一晃,怎的会没事?莫不是拿错了?
朱贵忆起那药柜旁的几副药,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吴用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看见他的表情,便借口天色已晚让与宴的弟兄们各自散去。
“怎么了?”吴用悄悄走到朱贵身边,低声问道。
“我怕是把药搞错了。”朱贵有些慌张。
“那些是什么药?”吴用大感不妙。
朱贵咬牙,蹦出两个字:“媚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