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沐王府嫡长女千金，在北地随王驾游猎时，捡到一只受了伤的云雀，回来后沐王爷安排她晚宴歌舞，沐婉漠然同意。醒来的云雀惊慌之下窜出毡帐一飞冲天，却被伊人一舞惊艳栽倒在地。吐出喙中卡住的泥土，云雀无奈地梳理了满身狼狈，她被封了金丝为形的修为，而且还未成年，还并不能顶着体内的压制飞得利索。从前也是跟随仙尊见识过不少歌舞的，但那些确实如仙尊所说“了无生趣”，她现在才懂了。

　　贪恋她只对自己的温柔笑意不打算离开，小云雀一路十分乖巧安静。她享受着与从前在仙界相差无几的住食待遇，只是如今所用是温润和田，从前却是万年寒玉，但是，一样的是，她们都不喜用金器，云雀盯着随马车摇摆而眠的沐婉呆呆地想。
　　终于回到沐王府，云雀扭过头，不去看除了自己以外，沐婉还对她的幼弟百般宠爱的场景。可如今在沐婉眼中，自己不过是只没有金丝的丑鸟，好像确实没有那个飞奔出门的团子可爱漂亮，云雀这么想着挤了挤有些酸涩的小眼睛。

　　夜里，清冷的月华撒在窗边笼子里的云雀身上，她舒服地撑开小翅膀仰躺在专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和田“玉床”上，昏昏欲睡，绣了金的棉布条早被她几喙啄了扔在一边，半空中的“秋千”还在因为自己刚刚的一跃晃晃悠悠。她收了小翅膀懒懒地翻了个身趴着，眯着黑豆小眼又享受了会儿月华，感觉被北地熊孩子击中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圆月被经过的云层遮了一下，重新撒进沐婉闺房中的时候，空荡荡的鸟笼被一个曼妙的身影挡住了。云雀光着身子赤脚在房里转了个圈，查看沐小姐用的东西，轻笑着哼那日沐婉唱的调子。
　　夏末秋初的夜已有微凉，但是裸着的云雀是妖，不会在意。她对沐婉和守夜的丫头用了媚术，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被吵醒。凡妖类皆通媚术，其中以狐族最精。
　　云雀最后停在了沐婉的床前，修长的玉指拨弄过朦胧的纱帐，纱帐无风而动飘开两边，她从床边钻进锦被，在沐婉的脖子边冒出脑袋，她带进来的清凉激的沐婉打了个哆嗦，云雀笑出了声，催动内丹把自己的身子弄的暖烘烘，然后拉起沐婉的胳膊窝在了她的怀里，一夜好梦。

　　等到次日沐婉醒来，云雀已经在她的金丝坠着的和田“秋千”上，对着她唱早安歌了。她觉得昨夜睡得甚好，坐起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才堪堪磨蹭着起床。
　　沐婉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笼子里的玉盏添满小米和清水，她以为小云雀今天一大早就这么精神是因为饿了吵着要吃饭，可是某雀不吃却上窜下跳叫的更欢了是怎么回事？算了，看起来心情不错就是了。

　　认命地紧闭双眼，天呐，还是好羞耻怎么办？！被强迫着翻过身挺尸的小云雀现在好想变成只刺猬，然后就可以缩成一团，包住那个好羞耻的部位。可同时，窝在沐婉手心，想着她现在正看着自己，云雀心里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自从那日跟着沐婉听了沐王爷通知她进宫的话，沐婉就一直闷闷不乐，抚琴看书都心不在焉，连夜里在床上熟睡，都是眉头轻皱，沐婉不开心，每天隐了人身陪着她的云雀就更不开心了。
　　今天沐婉叫了小厮备马车，出城登高散心，小云雀停在车顶一路跟着。
　　很想让她开心，所以催动内丹发热，催开了满山坡的野花，可是前几天的隐身术加上今天的透支，半空中的云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哎呀！”，都记不清自己栽倒在地几回了，法力只够她化成个年幼的小丫头。沐婉闻声走了过来。

　　云雀丫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弯腰给自己擦着脸蛋的沐婉的表情，判断她有没有心情好一点，所以不是太在意沐婉问自己的问题。
　　“迷路了吗？”
　　摇头。
　　“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还是摇头。
　　“那，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情，”脱口而出，丫头云雀愣了一下，低下一直紧盯着沐婉的目光，小脸蛋微红，“我，叫云情。”
　　沐婉只当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异常黏着自己的可爱小丫头，终于想起来害羞认生了，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刚想牵起她的小手，小丫头却极快速的跑远了。是去找一同出游的父母了吗？沐婉笑笑，转身离开。

　　云雀丫头不管不顾地径直往前跑，眼泪无论怎么抹，都还一直往下掉，好丢脸，还好没让沐婉看见就跑开了。
　　她现在明白了。或许，从那日北地的狼狈一栽，自己就已经沦陷了。仙尊是不曾给自己起过什么名字的，只是“小云雀”“小云雀”的叫，而族群里说不出口的不雅小名……
　　从前一直不懂一向清冷的仙尊为何只为个“情”字，就自甘堕落，还是个女人。仙界虽然冰冷严肃惯了，还是不反对众仙家互许婚配的，只是，容不下一个凡人，还是个女人。
　　曾经自己想着既然和仙尊一样被扔出了仙界，那就去仙尊期许的人间寻找答案好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理由，也无关乎性别。

　　不管多不想，半月后，沐婉还是遵从安排进宫了，走的是宫城侧宫门，坐的是两人抬寒酸小轿，因为她还没有名分封号，并不光彩，这是宫里的规矩。
　　次日阖宫夜宴，盛装华服的沐婉舞的像个月华仙子，老皇帝和他几个年长的皇子都觉得伊人纤纤玉足仿佛频频踏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房梁上安静的小云雀只觉得，沐婉比起那日在北地，还要面无表情，还要，认命。俯视一圈醉酒丑态，什么人间贵胄，什么人中龙凤，都只是让她恶心让她暴躁的腌臜东西！

　　这些后来发生的腥风血雨，此刻刚从晚宴后的“魔怔发泄”归来的云情，还无从知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后悔在意。
　　她生了心魔，双手染血也没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换上的“清华殿”的凤匾下，殿外被沐婉赶出来的宫人和当值的侍卫，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僵睡了过去。她妖力尚弱，施的法术不能维持多久，必要时需费力反复叠加，不过也够用了。

　　云情一步步走向不断后退的沐婉，她身上用自己的羽毛幻化出来的便服，衣摆处还沾染着几块血迹。
　　高声呼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的动静，沐婉诧异皱眉，有些慌了，“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云情幻化成小云雀，然后是那日城郊的小丫头，然后又恢复回来，“这样，你认出来了吗？我，是恋着你的云情，我，是，妖。”
　　沐婉惨白着脸，跌坐在大块包浆宫砖的冰冷地面上。
　　 云情笑得无比邪魅狂隽，“你怕我？你不是最擅长默默接受一切吗？脏的，丑的，不合理的？你为什么要怕我？沐大小姐都能闷不作声的被人送上老皇帝的龙床了，还有什么是你接受不了的？！为什么要怕我？！”

　　沐婉的表情很复杂，她低头沉默了许久，“你想做什么，随便你吧，”如果，是真的爱着自己的人，还是个女人，我也许没有那么讨厌。可是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人暴怒地堵死了唇齿。
　　云情气的眼圈通红，忍住不落泪，有什么比你爱若生命的人却仿佛没有心的，摆出任人作贱的态度还要悲伤，无力？

　　良久，她捞起地上的人，好凉，真想把她一把扔到床上！可是最终并没有，她胡乱扒光了两人的所有衣服，连带着床上碍眼的鸳鸯金丝被和“落红”绣巾一齐扔到地上。从耳朵后大力拽下几根最软的绒毛，疼得她呲牙，她捏了个法印变出一床柔暖的漂亮被子，扯过盖上。
　　云情一把搂过身旁的人，催动内丹温暖她，张口是还带着些许怨气的别扭语气，“睡吧！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随后，为了安慰她去轻抚她脑后的秀发，意外发现手感不错，就没有停下，“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就不会有人再逼你，去做你不愿的事。”
　　沐婉睁着眼睛，直到抚着自己入睡的那人停下动作睡过去，都一直清醒着，脑子没有睡意有些空白，她仰起头去看云情平和的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次日，沐婉一直睡到中午才醒，好几天没有睡得这般安心了。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好像，是失落。
　　后妃贪睡却没有一点吵她起床的动静，沐婉呆愣着的疑惑，在看到一身宫女打扮的云情，端着菜进来的时候就了然了。
　　“我觉着你应该是醒了，就把饭端进来了。洗漱用具都在窗边，我知道你在王府就不喜欢被别人伺候，所以我把她们都打发出去扫院子了，你洗好了就过来吃饭吧。”云情一人来回跑了七八趟，才把所有饭菜都摆好。
　　沐婉梳着长发轻笑，哪有殿里侍候的宫人去扫院子的，从前听说过，宫里都是各宫有各宫专门的洒扫太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