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柳稍鹅黄的二月，尹伊素衣缟裳，重返故乡淮镇。
二月末，赵沂择尚书令之女卫宓，立为皇后。
当我盈盈福地听着宣诏的太监宣告着册封皇后的诏旨，我尽力做出温婉端庄的样子。目光中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欢喜。我想我终于要嫁给我最不喜欢的人了，但是阿璟，你不要急。你再等等，等等我。
自我为后，我一直做着一国之母的样子。恭谨贤良，温婉端庄。劝着圣上要广纳谏言，听尹相的话，而赵沂也一一听之。我跟他说尹相希望看到他为国为民的样子，我在等，等一个机会。
他也一直做的很好，直到朝堂上有人提出青苗法。我听着，特意找来赵沂，跟他说：“陛下要让尹大人放心啊，所以这个政令一定要快一些。越快越好呢！”
一时间，青苗法横空出世，一夜之间，举国推行。
政令初下时确实成效颇观，充实国库，调节贫富。但是施行过快，物极必反。
她果真坐不住了，哪怕在丧期，她一封书信递进宫里。然而宫里全是我的眼线，递进去的信，扬手就被我烧成了一团灰烬。
我对赵沂说着再快一些，于是几条更为激烈的，急着富国强兵的法令相继推出。我曾经是大宣的大将，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于是这年初雪方下的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
而我趁着这个时候，集结戎安旧部，看准了他们贼心不死，让他们打着为孝明公主复仇的旗号，集结于京郊。而行动的时候，恰恰就是尹伊回来的这一天。
我曾经有多爱这天下，如今就有多恨。尹伊担心赵沂，快马加鞭赶回。从淮镇到京都这一个月的路程，她愣是用七天就走完了。
在得知她回来的时候，我着盛装出现在大殿门口。听着屋内赵沂和尹伊的争执，我莫名涌上一股快感。
阿璟，你看了吗，我做到了。他们反目成仇了，我很高兴。那么你呢，你高兴吗？
于是在尹伊逼问的时候，我推门而入，夜鸮般的笑声，磔磔地响起：“谁说陛下没有广纳贤言……”
尹伊回头，看见我攀倚着门棂，明丽娇媚的脸，唇边噙着快意的笑意，眼底却翻涌着滔天的狠意。
我缓缓向他走来，走一步，笑容就浓一分：“只不过，他广纳的是本宫的话。”
“谁不知道陛下心上的人是尹大人？所以本宫就劝陛下，要快点让尹大人放心，要快点推行法令。”我掩口一笑，艳若桃李，目若修罗，“至于尹大人的信……有本宫在，怎么会让陛下看到呢？本宫也是把那个朝堂消息告诉戎安的人，所以本宫，又怎么会让陛下知道戎安入侵呢？”
“本宫，要为孝明公主报仇呢。”
“那日我打点好一切，我本来想和他抛下一切纷争远走高飞的，为什么你们不放过我们？伊伊，我和你曾经那么要好，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让我多恨你？”
“你和赵沂有你们的‘伊尹调鼎，所谓伊人’。我和阿璟也有我们的‘汉有游女，不可求思’。都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阿璟他就还活着。他会跟我走，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我一面笑，一面目流长泪：“为什么要杀他呢？他明明是那样好的人。”
尹伊唇微启，似要辩驳。然而我看见她的手在袖子中微动，一点寒芒，在她袖底乍现。只在刹那，她陡然抬手，指尖下藏的珠钗，准确无误刺入我的胸口。
我这一生，大半生为国鞠躬尽瘁殚心竭虑，这几年为了复仇耗费心力。我的人生从未独属于我自己，只有这一刻，才是解脱。
一念之间便有九百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
这八万一千个生灭之间，一念升佛一念疯魔。
我好像看见苏璟抱住了我，他说：“眠眠，我等你很久了。我带你去看木棉花开。我们走，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恍惚间尹伊说：“我会设法把你和他葬在一起。”
我的眼睛倏然一亮，忽然就弯起嘴角，安然笑了。
——取材自拂玉《囚皇》
刊登于2015年4B《飞魔幻》
柳稍鹅黄的二月，尹伊素衣缟裳，重返故乡淮镇。
二月末，赵沂择尚书令之女卫宓，立为皇后。
当我盈盈福地听着宣诏的太监宣告着册封皇后的诏旨，我尽力做出温婉端庄的样子。目光中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欢喜。我想我终于要嫁给我最不喜欢的人了，但是阿璟，你不要急。你再等等，等等我。
自我为后，我一直做着一国之母的样子。恭谨贤良，温婉端庄。劝着圣上要广纳谏言，听尹相的话，而赵沂也一一听之。我跟他说尹相希望看到他为国为民的样子，我在等，等一个机会。
他也一直做的很好，直到朝堂上有人提出青苗法。我听着，特意找来赵沂，跟他说：“陛下要让尹大人放心啊，所以这个政令一定要快一些。越快越好呢！”
一时间，青苗法横空出世，一夜之间，举国推行。
政令初下时确实成效颇观，充实国库，调节贫富。但是施行过快，物极必反。
她果真坐不住了，哪怕在丧期，她一封书信递进宫里。然而宫里全是我的眼线，递进去的信，扬手就被我烧成了一团灰烬。
我对赵沂说着再快一些，于是几条更为激烈的，急着富国强兵的法令相继推出。我曾经是大宣的大将，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于是这年初雪方下的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
而我趁着这个时候，集结戎安旧部，看准了他们贼心不死，让他们打着为孝明公主复仇的旗号，集结于京郊。而行动的时候，恰恰就是尹伊回来的这一天。
我曾经有多爱这天下，如今就有多恨。尹伊担心赵沂，快马加鞭赶回。从淮镇到京都这一个月的路程，她愣是用七天就走完了。
在得知她回来的时候，我着盛装出现在大殿门口。听着屋内赵沂和尹伊的争执，我莫名涌上一股快感。
阿璟，你看了吗，我做到了。他们反目成仇了，我很高兴。那么你呢，你高兴吗？
于是在尹伊逼问的时候，我推门而入，夜鸮般的笑声，磔磔地响起：“谁说陛下没有广纳贤言……”
尹伊回头，看见我攀倚着门棂，明丽娇媚的脸，唇边噙着快意的笑意，眼底却翻涌着滔天的狠意。
我缓缓向他走来，走一步，笑容就浓一分：“只不过，他广纳的是本宫的话。”
“谁不知道陛下心上的人是尹大人？所以本宫就劝陛下，要快点让尹大人放心，要快点推行法令。”我掩口一笑，艳若桃李，目若修罗，“至于尹大人的信……有本宫在，怎么会让陛下看到呢？本宫也是把那个朝堂消息告诉戎安的人，所以本宫，又怎么会让陛下知道戎安入侵呢？”
“本宫，要为孝明公主报仇呢。”
“那日我打点好一切，我本来想和他抛下一切纷争远走高飞的，为什么你们不放过我们？伊伊，我和你曾经那么要好，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让我多恨你？”
“你和赵沂有你们的‘伊尹调鼎，所谓伊人’。我和阿璟也有我们的‘汉有游女，不可求思’。都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阿璟他就还活着。他会跟我走，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我一面笑，一面目流长泪：“为什么要杀他呢？他明明是那样好的人。”
尹伊唇微启，似要辩驳。然而我看见她的手在袖子中微动，一点寒芒，在她袖底乍现。只在刹那，她陡然抬手，指尖下藏的珠钗，准确无误刺入我的胸口。
我这一生，大半生为国鞠躬尽瘁殚心竭虑，这几年为了复仇耗费心力。我的人生从未独属于我自己，只有这一刻，才是解脱。
一念之间便有九百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
这八万一千个生灭之间，一念升佛一念疯魔。
我好像看见苏璟抱住了我，他说：“眠眠，我等你很久了。我带你去看木棉花开。我们走，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恍惚间尹伊说：“我会设法把你和他葬在一起。”
我的眼睛倏然一亮，忽然就弯起嘴角，安然笑了。
——取材自拂玉《囚皇》
刊登于2015年4B《飞魔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