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昔人已故与谁诉
“你来了。”空旷的大殿，突然的响起一道女声，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起伏，那女子就跪在三清像前，一身道服遮掩了曼妙的线条，她背对着殿门，看不出模样。
来的人一身白衣，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看着一派温润气质，但面上却染了些沧桑，携着塞外的寒沙，“是，我来了。”
那女子轻点了下头，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转回身来，虽一身道袍，未施妆容，却仍不掩绝色。虽是不满双十的年纪，眼角眉梢却尽是平和肃静，更无半分情绪。“你离京数年，我已快认不出了。”
“你的变化更大些，若不是问了人，我都不敢认。”男子苦笑，他们曾经何等熟稔，如今，却都面目全非。
那女子引着男子出了殿，转到后院厢房内，示意他坐在上手边，亲自端了茶，又端了一碟子桂花糕放在他面前。却并没做主坐，只斜签着坐在他下手，眉眼间难得的带了三分疑虑，“你，过得可好？”
男子捻起一块桂花糕，细细嚼了，又抿一口清茶，不急不慢，一派淡然，“很久没喝过这样的好茶了，”见那女子面上已看不出什么情绪，才缓缓接到，“你看我现在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你变了，杨严，你的性子变得太多了，”女子愣了楞，也捻起一块糕点，“今日是你有事找我，你我就别再绕弯子了，直说吧。”
杨严抬头直视着她，面色不变，眼眶却微微泛红，“这几年我一直在漠北，父亲不许我与京城联络，这一次，还是因为家中事才破例许我回京一趟，我求了皇后，才能来见你一面，九哥他，可还好？”
女子转了头去，“我以为，你是怪他，才会这么多年毫无音信，可到头来，还是他懂你。”
“告诉我，九哥现在怎么样了。”杨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甚至撞倒了茶碗。
茶碗落地脆响，门外有丫鬟扬声问道，“郡主？”
“没事，你下去吧，不用在这伺候了。”朝阳一边朗声回答，一边使劲收回手来。“他，”她努力抬头盯着杨严的眼，声音极轻，“自尽了。”
“哐啷——”杨严起身太急，将椅子带倒，“你开什么玩笑，九哥怎么会……”杨严的面色惨白，恍如一下被人抽走魂魄，“他不会的，他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不会的……”他突然死死扣住朝阳的肩膀，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九哥说，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可让他后半生都背负罪名苟活，他宁愿一死。”朝阳语气毫无起伏，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落下，“我没敢告诉太后，你说话时也多加小心。”
杨严半天没有答话，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朝阳心下微软，“杨严，你……”杨严抬手制止了朝阳的劝慰，“我没事，什么时候的事？”
“他刚到岭南不久。你知道的，他留了一些死士在我身边，他走时，派死士传过来的话，”朝阳抹净眼泪，“他们说他走的很干净，留了信嘱咐我，暂时瞒着母后和皇后。还说，你若来了，要我代他说一句‘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杨严已扶起椅子坐好，“四年多了，我在漠北一直想着，九哥过得怎么样，我盼着能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再叫我一声也好，可是……他答应我不做傻事的，为什么，要骗我……”杨严哽咽着无法出声，却固执的不让眼泪流出。
朝阳捂着唇，眼泪又一次溢出，“杨严，你自己万事小心。我不能久留你，否则又要横生事端，你该走了。”
杨严平复了一下情绪，恢复来时淡然温文模样，起身一揖，“打扰郡主清修，杨严告辞。”转身离去。
朝阳犹豫一下，还是追出了厢房，扶着门框，看着杨严背影越走越远，呢喃道，“九哥，他还是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