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醒来,我还是……”
病人顿了顿,接着用手覆上额头,指节稍粗,隐隐泛着青白。
“不在床上。”
他认真听着,时不时扶一下有些下滑的眼镜,右手反复摩挲着水杯平滑的沿口
“这次,依然睡在——”
病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紧紧捂住脸,轻轻的打断这不算猜测的猜测
“浴缸。”
他摩挲着杯口的手停住了,几秒后,才慢慢开口
“金先生,我认为你……呃,或许应该试着忘了他。”
这一次,藏在双手后面的声音不再透着无力,他保持着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然后一字一顿回答道
“不,不可能。”
金钟仁金先生,是鹿晗诊所里的第四百二十位客人。他患的不过是普通的,甚至于轻微的梦游症,却在这里接受治疗长达半年之久。
原因在与那个人,和鹿晗名字相似的那个人:路寒——唔,也许是这样写的吧。在这个名字出现在金钟仁所讲的故事里的时候,鹿晗有些惊异。
“和我的名字一样……吗?”
金钟仁抬起头,眼神深邃到几乎要让鹿晗失神。
他说,
“你们,不一样。”
那个人……呃,姑且叫做路寒吧。他是金钟仁的恋人,大学相恋,同居七年。
七年是所有恋人的门槛,携手相将跨过了,便是绵长稳定的爱;冷眼相对分开了,便是各自团圆的憾。而金钟仁和路寒,遗憾的成为了后者。
只不过,方法更激烈,更偏执。
那位路寒,在他们又一次的爆发了一场撕心裂肺的争吵后,心力具疲,躺在他们的浴缸里,在午夜时分切断了左腕那条脆弱的紫红色。
那个瞬间金钟仁的世界成了红色的。那些带着新鲜味道和艳丽颜色的粘稠液体,带着路寒解脱般的绝望,纷纷涌入他的鼻息,眼底。
“那么鲜艳的颜色,就像他那个人一样跳脱活泼,抹去先前所有,成了给我的最后的回忆。——鹿医生,你看,他多么狠厉。”
金钟仁闭着眼,在阳光明媚的诊疗室,嘴角带笑。
对了,金钟仁比常人更加喜欢阳光。
自那一天起,金钟仁便开始夜夜梦游。他说,他总是在那样准确的时间里,毫无自知的躺进路寒躺过的浴缸,安稳的一觉睡到天亮——无论在哪,无论。
按照精神病学的角度来看,金钟仁不过是正常的梦游罢了,只要开几副对症的药,做一做心理疏导,慢慢就会好的。
可他拒绝了所有提议。
他只是每周三的下午,一个人来到鹿晗的诊疗室。有时聊聊他和路寒的以前,而更多的时候,仅仅是坐在摇椅上睡一觉。
这个时候,鹿晗会轻轻悄悄的走出门去,关照接待台的护士
“他需要休息,下午的预约推掉吧。”
小护士看向他抽抽嘴角,还是配合的拿起电话说,
您好,是XX女士/先生吗?啊抱歉,今天下午寻觅之家的鹿医生临时不舒服,需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