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也不好说我是跟错了人走来的，兼之我瞧她眉间随傲，却无戾气横生，应当，是个好人吧？）我，来寻娘娘您的。（五术学了囫囵，口舌倒是有些底子。）远见娘娘生的貌美，心里头仰慕，才想近前来瞧瞧。
（好一番描补，才有闲心去想她还问了些什么。）妾是前几日才选进来的，在启祥住着，江吉氏，封做福贵人的那个。

“江吉氏？”
[ 眉梢微挑，双眸凝望着她，颇有些意味深长。她眉宇间尚显生涩，眸光流转间偶有怯意闪过，衬上一副天生的好模样，倒是惹人心里生怜。]
“那你可知本宫是谁？”
[ 素来不爱与人为难，况又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听着似刚入宫闱，今后的日子还长着，我又何必在这开始，就给她一个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呢。]

是呢。（我愿意说些漂亮话，叫她不追究我这既丢人又失格的事儿。）妾本猜娘娘是懿贵妃，可听说那是个有异族血统的主儿，便猜不出了。
（若要夸女人，无非是夸两样。一夸她漂亮，二夸她年轻。）不若娘娘来为妾揭晓谜底呀。（说着说着，身子一偏，又带了些少女的娇气，娇憨腻味的央她告诉我。）

原是太妃娘娘。（俏面带诧，心下却长吁了一口气，约摸这关算是过去了。）
（既过了紧张处，那些娇养的孩子脾气便都回来了。又觉得站着难免颓了气势，显得尴尬。扬一双桃花眼，蒙蒙着娇嫩的央求，像是早春最清新的一枝桃。）娘娘赏妾个座次，叫妾亲近亲近娘娘呀。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江吉府里别的不多，姑娘管够，这么些年也就悟出了这一句话，足够我受用终生。）那也得娘娘愿意惯一惯妾的小娇气呀——（抿唇一笑，贝齿衬红唇，格外俏丽些。）再说，妾不过是想亲近亲近娘娘罢了。
（推心置腹似的与她说。）妾旧日里入道门，学些术法，有一项呼吸之法，说是能保青春延寿。（又羡又妒似的。）妾倒觉得，娘娘这样就显得年轻，也不消什么呼吸之法。

“术法？”
[ 音儿挑高了三分，不免多瞧了她一眼。]
“本宫平日里头只在话本里头听说过一些术法一类，却从不曾见过。这紫禁城，一住就是二十年，什么道门佛门，也尽数都不曾瞧见过。”
[ 虽也担了一个贵人的位分，可看着模样还是娇滴滴绵软软一个小姑娘。便是连说话的声儿，也像是蜜里头又调着糖，听着就透着甜，却又不腻。]
“你且说说，也好叫本宫长长见识。”

小时候不大康健，恰逢族里请了相师，为我做了批命。（娓娓道来，批命为何却恰恰漏去了。）便入了道门，学个囫囵。我如今得名玄玄，也是那时改的。
（我晓得她听术法，定当是些什么点石成金的稀奇法子，只怕她听我说来倒要失望。）道家有五术，却也不是什么神仙似的玩意儿。不过分做山、医、命、相、卜五项，您猜猜，都是些什么？

“玄玄又是何讲？”
[ 这小主儿倒是健谈，福字封号，也喜庆，衬在她身上，倒是有些格外的相称了一些。]
“医可是医术？”
[ 道家五术，却是停业不曾听说过的。只是那一个医字，不免叫人想起医道一途来。似乎以往听过的话本里头，那些个道行高深的道长们，也都是医术精湛的行家里手，可见两者两通。]
“旁的我可猜不出来了，你也别卖关子，就讲了给我听听吧。”

天地之色曰玄。最妙之门曰玄。玄玄者，天地间最妙也。（这句话我不知自小听了多少遍，如今说来倒也有些神通似的。）正是医术哩，医疗食疗都学些，我阿玛又是太医院的院使，我倒是这项学的最通。
（话匣子一开，便觉得我与她算是亲近人物了。自顾自去她桌上摸了只茶杯吃些水，才续道。）山便是仙道，说是学了好成仙的，不过我也就学些呼吸之法，炼气养生。甚么灵修之类，却是只有耳闻未有目见。（白水咂摸不出味来，便又摸了块瓜，甜极了。）

“呼吸之法？可是你方才说的延缓女子容颜衰老的法子？”
[ 不是没瞧见这小主儿的小动作，只是觉得娇憨可爱，倒像是自家子侄。只是，就连雅思那丫头，也是多年不曾与自个儿，这般撒娇了。]
“这，本宫倒是有几分兴趣了。”
[ 女子都想容颜永驻，可也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句虚妄的话。但即便不能永驻，若是能延缓一时半刻，那也是好的。]

是哩。（话匣子里憋不住话，一说便要都抖落干净了。）命便是算命，紫微斗数，八字四柱都学了，我顶不喜欢这个，全是算术，脑瓜子疼。（八字倒是算了几个，却也不晓得灵不灵验，总归命这一项，要用一辈子来瞧的。）相是勘察之术，面相骨相，我也没背下来几个，都得寻着书对。
（说来说去，竟说的我自个儿一无是处起来，面皮再厚也有些羞赧。匆匆带了句卜。）卜便是卜卦，易占六壬都是其中。（听她说对呼吸之法有兴趣，脑瓜子一转便晓得，姑娘家都喜欢青春永驻，美貌不更。）娘娘想学吗？妾好教您呀。

“你要，教给本宫么？”
[ 小姑娘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只是瞧着就叫人觉得分外讨喜。其中是不是藏了什么鬼机灵，倒不是自个儿会在意的了。左不过她不能挖个坑儿把我埋了，既是如此，又有什么不能陪着她玩儿的呢。]
“若是如此，本宫岂不是承了你的情？”
[ 不说法子好用不好用，她一个小姑娘的便宜，自个儿却是不愿意占的。]

怎么不愿意教给娘娘了？（我心里算盘自然打的响着，怎么说她都是太妃娘娘了，与我之间自然没什么利益纠葛。二来，她面色祥和，我瞧着面善。三来，若是有个太妃娘娘罩着，怎么也比我孤身一人强。）
不过要与娘娘说好，妾教了您，您却不能随意教了别人去的。（她不愿承我情，我却仗着她感兴趣，非要她与我结下这因果不可。因而芙蓉面含娇带俏，声若莺莺。）怎么算承情？算妾孝敬长辈的。

“如今本宫可不在这宫里头住着。”
[ 小姑娘心里头琢磨的是什么，自个儿未必不晓得。任谁都是从当年那个岁数走过来的，她心里头惦记的心思，自个儿当年未必没有。转眼便是过了那么多年，虽是妥妥当当的走了过来，可回过头去看一看，也难免有些唏嘘。]
“就怕，承了小主儿的情，也不好换了。”
[ 宫里宫外虽只隔了一道宫墙，却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