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Lenscer有两把枪，一把叫永离，一把叫参商。其实他是个很无聊的家伙，却给自己的武器起了这么奇怪的名字。他的前半生稳稳当当，中途跑了出去自己冒险，活得像条颠沛流离的狗，无家可归，直到我偶尔在某个山谷里捡到了他。后来他让我不怎么喜欢的两个侍从做了自己的保镖，一个叫做小黑，一个叫做小白。
我在遇到他之前喜欢在每个森林中游荡，轻轻哼着自己才能听到的调子，喜欢豢养雪鸮，也喜欢展开龙形时候的双翼御空飞行，看到葱郁中上演着各种厮杀和求生的戏码。
再后来，去人类的城市中，看那么多的谎言和悲伤。我不知道什么是痛苦，知道某一个时刻我在街角的等一辆也许不会再来的公交车，看见了一个长发及腰碧绿瞳孔的女孩。原来在这么久的岁月之后我也还是不懂得什么叫喜欢，真正的喜欢。
我真的成了一个人类，我相信落在南山的梅花只开一次，真的爱情也只有一次。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又不敢敞开怀抱。我知道她的恋人是一名军官，制服下的肩膀笔挺如松，可他的为人比脊梁骨还正直。
绝望，放弃。原来我不理解这两个词，我也不在乎。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在乎过任何一个人。龙族都是如此，而大家都会笑话入戏太深的家伙，你们不都是明白的吗，其实我比他们都要深情。
我在纸上写了很多字，却一封信都不敢送给你。
我在键盘上敲击了很多次，却一个字都不敢发给你。
后来，我成为了茨城的主人，吞噬了旧主Seshyruphy的龙骨十字，让北方的族记住了我的名字。
III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不要忘了你曾经是什么样子。也许现在你真的比较强，但是你现在和人类走得太近，你真的以为北方会接受你吗？”Seshyruphy强行为自己争取苟延残喘时间的脸看起来非常无聊且可憎。我吃了他，毫无怀疑。
龙便是如此。
而且。
每个灵魂都有不可碰触的禁区，一个柔软的地方，被谎言的泥土封存起来，没有人有权利尝试挑战。这个秘密是要被藏在巨大的树洞里一起腐朽的，见者同死。
我高举手中的天丛云，刺进Seshyruphy翎甲丛生、血液四溢的后背，切断他的脊椎神经。Seshyruphy的哀叫声慢慢地消失了，身上灼烧般的热度也消散了。这是我第一次残杀同类，就像杀死海里翻滚纠缠行船的柠檬鲨。
Seshyruphy死了，死在了他自己的宫殿，而现在，这里是我的了。
我突然觉得龙族的生命也那么脆弱，就像一片叶子···不经意间就会消逝和坠落，似乎有些不知名的轨迹在操纵着命运一样。权利？财富？名望？不清楚，但身体里血液鼓动撞击耳膜的声音，着实吵闹。
“挺好。”Lenscer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是我成为茨城主人后的第一位客人，也是第一个喝了一整瓶龙舌兰而丝毫不会觉得哪里不妥的龙。这瓶酒是我从最后一次离开的城市里带来的。他一边环视四周，用略微充血的眼睛盯着对他来说过于简陋的内室装潢，揣着手告辞的时候倒是显得心情很愉快。
风口浪尖。刚刚换了主人，相当于切换了这个山岭和极北宫殿的大脑。有人拍手，有人惶恐，更多的黑衣侍从面无表情，宣誓为我效忠。至于那些客人，藏酒和美丽的女孩们对于他们的意义太大，就像太阳遮蔽其他星辰。

VI
“Frostige，你说···龙族活了这么久，会不会的一种病，让自己只是活着，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觉得，经历的太多，总是重复的经验积累，不好。”Lenscer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家伙有一个毛病就是记性太好，知道的太多。
Umiya苍老的躯体被长剑贯穿的时候，赤金色的龙血从巨大的伤口拥挤出来。我孤身一个人，没有需要遮掩的同伴，所以也没有什么话好和他说，只剩下身后的梦魇，仿佛幽火的那些脸。死去的Geol和Gabellie，消耗完短暂一生而死去的碧绿色瞳孔女孩和她的军官丈夫。有些记忆，你想抹掉，就越抹不掉。所以我的头时长剧烈的痛，痛得厉害。
“有些事情我以为过去了，其实我没放开自己。树的种子埋下去了，很久都没有动静，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的被遮蔽····”
龙的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被干巴巴地擦掉。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Alka的哥哥是她最爱的人，也明白了那个苍老的龙王为什么不将他的女儿让出来同我见面。父母爱着孩子，大抵是一样的。与其让他们经受战争和思念，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枯萎，不如平庸而温吞水般地度过岁月。
“如果你会忘了一切，那么肯定性格不如现在有趣。”我看着Lenscer，意味深长。
“喝吧。你说，如果你当年听了我的话，一切会不会不一样？”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并不难，但是我要知道是谁在命令我。”Lenscer简短地总结道，他和我不一样，该等待的时候安静，不想等的时候一秒都不可。
“血之哀里祭奠着我们的命运。干杯。”我端起不会让人沉醉的葡萄汁，摇晃的深色液体仿佛一个受挫的梦。
窗外，风雨大作，转而变成了冰雹。
然而最终Lenscer还是离开了我，就算我能猜到结局。我留不住Alka,留不住Geol,留不住Gabellie和思恋的人类女孩。他们再也不会陪着我看风雪，看林间。Alka的眼泪给了Beagraer，Geol的眼眸给了Gabellie，Lenscer的承诺给了他自己，他们唯独都没有给我。
既然有些人你注定留不住，也忘不了，那就拿出泛黄的羊皮纸，让他们成为永恒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