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故事。说是一伙盗贼，盗得了银行里一堆的金块金条。货车满载着这伙贼和一车金子开往山顶上，停下，准备分赃吧。就在这时，车子没停稳，滑下山头，翻了，金子撒了一地。山野间，再没有大货车来帮他们转运这一地的金子了。于是一帮贼兄弟纷纷跟下山，解开衣服，能塞几块是几块，总比没有强。只有贼头子老大端坐山头上，叼着烟斗，笑看兄弟们忙着塞金子。有人不解了，上前催道：老大，你也赶紧塞几快吧！贼酋不塞，依旧叼着烟斗。半晌说：我们是大盗，不要小钱。

小时候，也是爱看那大盗故事的。以至，骨子里至今藏着一个大盗的情结。盗拓之道，奚足论哉!

甘兴霸，巴郡临江人，官至西陵太守，折冲将军。 少年时好游侠，纠集人马，持弓弩，闻铃响，即知是甘宁出现。

【壹】---- 苏飞述

月色如酒。
初春的清风中带有几丝寒意，裹紧了身上的乌衣。粗糙的质感贴着身体，带有一股特殊的气息。不像世家子弟身上的熏香，那乌衣淡淡的气息却让人很舒心。
甘宁站在船头。风扬起他的衣角，腰间的铃铛和帆下的铃铛齐作响。清脆的声音在船上荡开，仿佛整片江上都可以听到。
吸了吸鼻子，缓缓踱步到他身旁。

他道：“前些日子染的风寒，如今可已大好？”
我冲他笑了笑：“多谢老大挂心，已无大碍。若非老大救了我，如今只怕已是成为江中孤魂了。”
他道：“凡事没有甚么想不开的，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
“反正我已决定此生跟老大一样，虽无锦衣玉食，却落得快活。”
他玩弄着腰间的铃铛，点点头，并未言语。
我心中欣喜，笑着说：“老大既然同意了，可否给我个铃挂着?”
他解下腰间的铃，只是微笑：“你若喜欢，拿去便是了。”

我接过铃，拴在带上，走了几步，发出很好听的响声。
话末， 甘宁径自回去和弟兄们喝酒去了。

船上的日子过的很不错。每日路过些地，凡是听到铃声的便知是甘宁到了。他喜欢纠集些人，抢些船只和钱财。
吃穿也渐渐比以往好了，原本颇为粗糙的衣服渐渐变的华丽起来。
每每劫了船只钱财，甘老大很是慷慨，手下的弟兄都是有份的，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来投靠他，组成渠帅以打家劫舍为生。
我渐渐地忘了从前的日子，和手下的兄弟们没有甚区别。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
我已记不清当我们来到荆州的时候我与甘宁已相识几年。

来到荆州后日子似乎与以往一样，只是甘宁渐渐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他喜欢在船头看着岸上城头的锦旗发呆。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兄弟们每日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意识到了他的异样。

盛夏。烈日炙烤着万物。耐不过炎热，去了鞋袜，在船沿将腿脚浸在水里祛暑。甘宁站在坐在我身边，垂首弄着江水无言。
许久，他方道；“兄弟，你觉得真男子应是何模样？”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却只是怔在那里。
“大丈夫是不是不应该空留一身本事？”
我诚恳地答道：“是。”

我想或许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自有他的一腔热血，自有他的理想抱负。又如何肯终身在这江上为贼？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该离开时便要离开。我不可能永远跟着他，让他的允诺成为牵绊。

入秋。流萤四散。
我回到舱中才发现，其实没有甚么好带走的。这些年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若是要走也不能带走。最后思量已久，决定只带走伴我如衣的铜铃。
躺在榻上，不舍便从心底生出，在空旷的黑夜蔓延。
这些年他给了我这么多，总得给他留下些甚么。
身无长物。只有一支银翎箭
插入船壁

就如此走了，未留下只字片语。若他将来实现了他的理想，我想我会看到，我会为他欣慰，我会为他曾经是我的老大而自豪。
于他，我只是一个生命中的影子，终究会随着日落而散去。
我这样想着，最后留恋了一眼生活了数年的地方。这是此生中最快乐的一段记忆的承载之地。
将它好好存放，将来重读回忆时，我想我会淡淡地笑起来。
一生有一段快乐的回忆。足矣。

【后记】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甘兴霸大名天下皆知。
吴侯对他的评价很高，世人也皆赞他。他成了斩将丰功的将军。
每每听到他人称赞他时，我真心骄傲。他曾是我的老大。
后来我回过一次荆州。站在离开的那个渡口。
一切似乎变了又似没变。那株垂柳还在那里。
渡口边停着几只孤舟。只是无人。再无铜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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