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宴席热闹得紧，歌舞升平，欢歌笑语，气氛一直挺好，但就在与老六聊哪个跳舞的舞姬跳得比较好看，小六子突然匆匆进殿里来悄悄寻我，附耳沉语细说一番，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敬胜斋捉弄瑾瑜跟朝雨的事，不知怎么的这么巧被在启祥宫那儿当差的海公公碰见了，还真是巧，他看见我我怎么没看见他。

不过是跟瑾瑜胡诌了几句皇阿玛卖小姑娘当赐婚的胡话儿，算不得什么，但这海公公嘴巴可真不牢靠，还编造我看上了瑾瑜朝雨这两个丫头，一人赠了个定情玉佩的闲言，趁着这事还没传开，让小六子拉了几个小奴才给这海公公一顿教训，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昨儿中秋，最适赏月，散了宴出宫回府还与哈森拼了两壶酒，睡得晚，一大早被人叫醒，说宫里传话额娘要见我，洗漱一番，人还没清醒就进宫。
见着了额娘，慵懒动动身子，撩袍，拂袖，行仪。
“孩儿给额娘请安。”
得允起，站一旁，等着听训。
@博尔济吉特婵媛

（他才封了多罗贝勒，建了新府。飘飘然到不知启祥宫的宫门朝哪开了，我这额娘召他来，可不是为他说恭喜。免了虚礼，不急着叫他坐。端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刮着茶叶沫子，徐徐开口。）
贝勒在宫宴上，累坏了吧？

又是这个样儿，每回传了些闲话到她这儿，总是这副面孔，反正我是没规矩惯了，永泰才是她的乖儿子，无趣答话。
“确实累坏了，没办法，兄弟多应酬自然也多。”
依旧一副吊儿郎当不成器的模样摆给她看。我未入仕，朝堂上的事没兴趣，与那几个兄弟坐在一起自然没什么好聊的。

（赛音察浑在宫里养着，因身子弱总不能出宫立府。阿济格年岁小，早早出宫却性子野四处惹事。这两个儿子，我一个也放心不下。他一副敷衍塞责的样子，更使我恼怒。瓷盖碗啪一声落，抬起头看着他玩世不恭的面孔。）
兄弟间的应酬累着你了，倒还有心思去和小姐格格们闹？后宫里的娘娘们你招惹够了，额娘为你收拾烂摊子，如今你倒是眼界宽了？额娘说的你听不进去，上回罚你的事儿也权当耳旁风了。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

（太监宫女们全看着了，我知道的只有瑾瑜和孔果络家的一位，我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小姐格格们进宫是要预备着赐婚给官员与阿哥们的，被他招惹出个好歹……强压下火。）
阿济格你是出宫立府的人了，什么时候能收收心。现下新封了多罗贝勒，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茶盖碰茶碗，瓷碰瓷啪一声让人心悸一惊，她这架势吓坏了众人，也嚇了我一跳，她眼睛望我，满是责备，言语也犀利得紧，虽说她的话是有几分道理，但到底还是还是有几分天家傲性在。
“我只是跟瑾瑜开个玩笑怎么了，不就踢个球踢着了个顺贵妃，敏妃就算了吧，这还翻旧账？”
这种戏码也不是今个儿才有，我这多罗贝勒能顶什么事儿。
“他们爱盯盯个够。”

混账！
（手中一紧，震得茶水四溢，如果是在启祥宫，早就朝他脸上飞去了。我不知是做了什么孽，于子嗣事上没一处得意。因是在慈宁宫花园，仍怕事情传得没边儿，不再发一语，只让他站着，由得香奈用帕子来净手。）
（夺了她的丝帕，胡乱抹了手。闭着眼双肘虚扶在石桌上，揉着太阳穴，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知道你要惹出多大的事儿才明白天高地厚，你出宫立府也有快两年了，有些事儿额娘想可以与你说道说道，你却总不过脑子。我今天只跟你说这一回，你若是有心听过自然知道如何做，如果没脑，也就忘了我说的吧。

（清了清嗓子，压低了些声音。）
你身为皇室的阿哥，应该知道些基本的道理。宫里从来不太平，妃子一茬一茬的归了黄土，就连先皇后也……如今元贵妃得势独占了圣宠，在上头压得额娘喘不过气。太后虽然给了本宫协理六宫的职权，也不过与你招惹的顺贵妃平起平坐，更别说上头还有昭懿皇贵妃。眼下襄妃也封了贵妃，章佳一氏是什么出身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我不管你是怀着什么心去惹顺妃，惹敏妃，惹孔果络家的格格。我只告诉你，你招惹过的每个人，都要我去为你善后，你做的什么事，都是记在我博尔济吉特的名下！他们盯着的何止是你，那是我们全族的兴亡！

“额娘！顺贵妃那一次我只是无心之失，至于敏娘娘，十哥出宫立府的早，惠娘娘跟熹娘娘走了之后 ，阿玛让她移居佛堂，我第一次见她时才多大，十哥小时候听说是个闷葫芦，我能闹腾，她只是拿我填补一个遗憾似的总拿我当十哥小时候来逗我玩儿，若她真要跟我计较，十哥能放过我？至于那个孔果络家的格格，她是我以后娶定的福晋，闹不出什么事儿，你别多心了。”
我知她气，我知道她恼，我更知道她在忧什么，可我又能怎样？

“再说，老祖宗跟阿玛如今最看中的是谁你不知道吗？中宫嫡子，元妃跟敏妃的儿子再受重视也不过是替中宫嫡子充当挡箭牌罢了，枪打出头鸟，我年岁不及他们，更没资历可与他们比，六部能出头的地儿都让他们占了先机，我还凭什么与他们争？我若没分寸，闹出的就不是这么些芝麻绿豆的破事儿。”
我没兴趣与他们争，更没兴趣充当别人棋子听任别人调遣。
“而且，后宫我一直不喜，若非如此，我当初何必让皇阿玛注意到我，让他封我贝子赐我府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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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心之失，事后可有一点该有的诚意吗？额娘为了你与顺妃分庭抗礼，可是你又做了什么？
孔果络怎么就成了你的福晋，这话你说出来不知羞，可为孔果络的那位小格格想过吗？从来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乾清宫没发话，慈宁宫没发话，我这做额娘的更是两眼摸黑全然不知，你倒是说的有鼻子有眼，话头传了出去她孔果络怎么见人？
（一口气说了许多，赛音察浑是细腻心思听不得重话，而阿济格却像一块顽石，难以与他迂回转圜。话说的轻了，他未必会在意。）

你想破罐破摔是吗，我告诉你，我博尔济吉特不出庸才。你的哥哥们如何是他们自己一分一分挣来的成就，怨我生你生的晚了，怨你的哥哥们在六部出了头没你的份儿了。我倒要代你的皇阿玛问你一句：你自己又做了什么事让人凭什么对你另眼相看？
我也不是一进宫就当的贵妃，从贵人位一点点爬上来，照样将同期进宫的秀女甩在身后。
（顿声，无意与他去提我入宫后的种种。禁足、丧子、失宠，我踏着荆棘泥泞一步步走到现在，再也不想去回味那些苦楚了。我的眼光只能往前看，半点不得后退。）
你是刚丰了羽翼的雏鹰，还未翱翔在广袤的蓝天。那些天上的飞鸟，绝不会灭尽。而你，只能义无反顾的腾飞向那里。阿济格，你与我一样，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