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梅淡嗅
　　没想到再次见到百里登风时便差点认不出。在爹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下，我按着约定的时间偷偷溜进七皇子府。府里算不上富丽堂皇，却是奇花异草居多，层层叠嶂。我被这些花花草草的乱了眼，所幸他吩咐了人等我，终究是给我顺着摸进了风哥哥的小院。
　　其实我也知道这王府里到处都有着暗卫，要不然他们不会偷偷拦下爹爹派来保护我的人。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拦我。
　　“汝嫣？”
　　我应了一声，登风便从屋内跑了出来。
　　之前我便觉得，若是洗漱好了，风哥哥相貌定是极好的。
　　如今看来，我倒是浅薄了。
　　只一眼，刹那失神。
　　流苏红裳，黑发秀丝。红得如流霞飞云，白得如润玉青瓷，黑得如泼墨飘逸，三种颜色搭在一起，相得益彰，竟是五分天资三分气质两分风流入骨，直叫我心口一撞，心中仿佛泛起涟漪，抹不去理还乱。
　　眼如皎皎白日，眉飞入鬓。虽年少还未长开，但那勾起的眼尾和淡淡的卧蚕已勾得人心也随之飘起来了。
　　“汝嫣。”他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回过神来，喃喃道：“你真好看。”
百里登风闻言耳根一红，又飞扬一笑，“那是自然。本王自是俊逸无比。”
“你倒还蹭鼻子上脸了。”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七皇子也忒没气度，早知道不夸你了。”
“气度？惺惺作态。”百里登风撑撑腰，打了个大哈欠。
我双袖一拢，给他行了个大礼:“您说的对。”
百里登风见我行礼，反倒沉了脸，皱了眉，活脱脱一个苦瓜脸小大人似得。他将我拉了起来，说道：“不必如此，你这样倒显得好生奇怪。”
“府中教养，不敢不敢。”我本就有些勉强，听他这么一说，便嬉皮笑脸地直起了身道。
“谁告诉你要行这些礼的？在我这，通通忘掉。”他摆了摆手。
“我本意并非如此，是我爹教我的。”
“他啊？”他微微沉吟，继而眼波一转，撇了撇嘴，有些不解地说，“大人们便是这样……虚伪。我长大后绝不成为这样的人，除非万不得已。”我点了点头，附和道：“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嗯，除非万不得已。”“那一言为定。”我与他击掌，“一言为定。”
　　然而长大后我方才明白，每个人的心中，都容得下千千万万个万不得已。

从那以后，我与百里登风的交情越发好了。虽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但毕竟年纪还小，也没有人去闲言碎语。我发现他并没有我初见时所以为的那么不羁，平日里颇有风范，在皇子府里独当一面，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皇子气派。我虽未见过他的母妃淑妃，想来性子也是极好的，要不然不会任由我这么频频闯入府中。
　　不过有时风哥哥又傻得可爱呢。虽说用傻字形容皇子着实不当，但的确是这样的。记得有一日他从上书房学习回来，便兴致勃勃地跑来找我，手里还捧着约莫是从御花园里顺来的梅花，站定在我面前，第一次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耳根倒是悄悄的红了，修长的手指扣着梅花，微微有些颤抖。“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如是说到，“这青梅，便送你好了。”
　　“哈哈哈哈……”我扶着窗止不住笑，“风哥哥啊风哥哥，你怎地不骑个竹马来啊，啊？堂堂七皇子，送青梅，哈？”他脸上顿时挂不住，又觉得有损皇子威仪，沉了脸甩了甩袖竟转身便走。
我连忙拉住他，夺过他手中的梅花，嬉皮笑脸道：“算了，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好歹是你第一份送我的礼物呢。”遂盯着他笑。
他起初还是板着一张脸，但后来终是忍不住笑了，笑了之后又抿了抿唇，悄悄说道：“我以后再送你别的。”
“好啊。”我点点头，喜上眉梢。
　　后来，他便时而偷偷来找我，变戏法似的找来许多我平日里从未见过的东西给我看，还讲了许多宫里发生的趣事。倒是和几个姨娘说的不同，不过，又何必想这么多呢？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时间好像就在这打打闹闹嬉嬉笑笑中流逝。他不再会被我三言两语惹得害羞，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毛毛躁躁的丫头了。各自都有了各自的打算，最大的幸运已莫过于是不会欺骗彼此吧。曾经青涩的友情褪去，留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欢喜与苦涩。相见时心跳的加速，不见时彼此的挂念，相语时的娓娓道来，不语时的默默陪伴。仿佛有他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使我不得开心颜的了。
　　直到那一年冬天淑妃娘娘香消玉损，腊雪纷纷时节，他在外人面前强忍悲痛亲手操办了丧事，转身却在灵堂前跪了几乎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我过去低声劝慰他，他却蓦然地紧紧地抱着我，指尖深深掐入我双臂，浑身剧烈地颤抖，颤着颤着，眼泪便滚落了下来，灼得我心口发疼。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我强忍着眼中的酸涩，轻轻的用手拍着他的肩。他又将我抱紧了些，抬头便深深地覆上了我的唇，用力地压着，喃喃道：“我好恨……母妃是被父皇害死的，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好恨……汝嫣，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只有你了。”
那一刻，世界都分明了起来，冬雪夹杂着风的凛冽的气味纷纷灌入。那一刻，我心中好似被狠狠地揪了揪，痛得不能自已，泪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一切都不同了，我明白，他也明白。再也没有理由，再也不能去逃避，两颗心被拴到了一起，命运从此交织，再也无法分离。
　　

（七）归去来兮
宫中再传出喜讯已是三年后，是皇后怀了龙胎，举国欢庆。
　　皇后生产的那天，我在，带着悠然，由衷地未尚未出生的皇子祈福。他也在。三年了，褪去了青涩，更为成熟稳重，站在内殿，静静地等候着。
　 孩子在凌晨落了下来。我拉着悠然，走进去道了声喜。皇后心胸宽敞，含笑应了。悠然偷偷跟我说：“皇子好丑，像个猴儿。”我见他微微一笑看过来，便知他听到了。他却没生气，只是柔和地看着我，看着悠然，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小皇子长到了五岁，悠然也已经八岁了。登风的子嗣甚少，早早地便立下了储君，便也早早地行祭礼。我带着悠然，他拉着小皇子，一步一步，登上九百台阶，正如那年他登基一般。
我抬头向他望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而又各自错开。我忽然觉得，我突然觉得这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住进他心中的城，实是这冰冷世间最令人欣慰的事了。
“忠于皇，忠于天……”我轻轻地吟诵着祝词，用鲜血为他们勾上皇印。
小悠然晃悠晃悠跟着念:“忠于皇，忠于天，秋收冬藏，万象归一……”
万物皆虚妄，生死无息亦无声。昨日孤鸿，譬如昨日死，今日鸿影，譬如今日生。
死生非吾愿，但求雁过留吾痕。

——完结——

题材很新颖啊。
棒棒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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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变成佐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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