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竹笛
田不易从侧房的早堂里踱出来，一股脑儿坐在自己的正位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注视着他的众人，气不打一处来，大手一挥道：“看我作甚，吃饭、吃饭。”
众弟子得令，立时埋头，吃饭夹菜。
与此同时，小凡和苏茹也一人端了一盘菜肴上桌。田不易一扫众人脸色，心里不断默数。
‘一、二、三、四……八，不对，还少。’
“吱吱吱！”不易的裤脚被小灰扯了扯，小灰手里端了一盘空碗，还往里指了指。
不易随意给它夹了几块排骨，便打发它走了。
‘九、十。’田不易眉头一皱，‘还差一个。’
“诶，灵儿去哪儿了？你们可有人看见她了？还有大仁呢？”苏茹忽然发觉桌上少了两位。
二师兄吴大义一口热汤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吴大义装作咳嗽。
众弟子心中皆是冷汗直流，‘按理说，大师兄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啊！’
‘小师妹去哪儿了，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师娘！’
“老七，你向来同这丫头最要好，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田不易忽然闷声发问。
张小凡正欲开口，却见突然阴影中那人端坐在灵儿的位子上，他尝了一口小凡做的热汤，啧啧道：“不用我说，我想你应当知道自己该回何话？”
张小凡心头忽然一乱，犹豫道：“我……”
“你瞒不过你师傅的，你应该猜到了。”阴影中那人似是正看着他。
小凡没有回应，心中却道：‘不一定，而且我答应过她。’
“你‘嗯’了一声，也算答应了？”阴影中那人的话中传出深深嘲笑。
“可我不说师姐会受罚的。”小凡纷乱的心忽然渐渐安定下来，尽管这心安定得可怕。
“我说过，你若是只知道对她好，这样下去，你对她越好，她便离你越远。”阴影中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勺子，他将勺子的背面对向汤中的山药。勺子离山药近一分，山药却好似被推开一般，离它远去。
小凡望着汤中的轨迹，心头忽然漫上一股熟悉的凉意。
“墨迹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田不易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瞪着斗大的眼睛看他。
“回师父，师姐她跟小竹峰的文敏师姐一同游玩去了。”小凡说罢，心中的凉意更甚。
“张小凡！你连为师都敢骗？！”田不易顿时暴怒，拍桌而起，冲他吼道。
张小凡心中一惊，立时起身，跪在地上低头道：“弟子不敢。”
“不易！”苏茹连忙起身劝住不易。
“请师傅息怒！”其余的弟子也连忙跪下。
田不易却是大手一抬，示意苏茹坐下。
田不易面上的暴怒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凝重，他矮胖的身子微微一滞，叹了一口长气道：“小凡啊，你来我大竹峰已有十年了吧，记得七岁那年，你跟在大仁后面话都不敢说。十年修行，你资质虽不如你这些师兄，但却一直是最听话的一个，只是……”
不易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冷笑：“只是，我田不易没有想到，就连你也会有骗为师的一天。”
师父自嘲的语句如同刀片一般深深刺进小凡的心，他倒宁愿师傅打他、骂他，也不愿师父因他伤心难过。
“小凡，你便实话实说了吧。”苏茹劝解跪在一旁的小凡。
张小凡低下头，默然无声，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答应了啊。他答应了他爱的师姐，哪怕这个师姐爱得是别人，哪怕是师父对他失望透顶。
“这样很蠢。”阴影中那人冷冷地留下这么一句，随后便悄然逝去。热汤表面风平浪静，汤中的勺子静静地摆在一旁，一切似是没有动过。
田不易见他如此，心中已有几分了然，闷声道：“大仁，你出来吧。”
张小凡心中咯噔一响，料是他再愚钝，却也猜到了事情的因果。
田不易又叹道：“你大师兄与文敏师侄幽会，被水月这老女人撞见了。若非我及时赶到，不然，你大师兄明天的会武也不用去了。”
“师父，我……”田不易抬手，制止了宋大仁的言语。
“青云年轻貌美、修为高深的女弟子还少么？你明知水月那女人平日里处处与我作对，怎却偏偏要喜欢那小竹峰的文敏师侄？”田不易老眉深皱，感觉事情颇为棘手。
“爹爹！你莫要为难小凡和大师兄了。”田灵儿闯入众人视线，将小凡扶起。
“你还晓得回来？大仁的事就此作罢也可，但你怎能同龙首峰那道貌岸然的小子混在一起？”田不易
“爹爹，齐师兄不是这种人。”灵儿上前劝说。
忽然一道清明的声音响起，“百年前，你不也是处处与师姐作对，怎却偏偏要娶我过门？”苏茹看着不易，打趣道。
不易霎时老脸一红，严肃凝重的氛围也为之一缓，其余的弟子也都强忍住笑意。
“看什么，看什么？你们这帮不成器的小子，已经败了的都给我出去。”田不易一声令下，跪着的弟子连忙起身退出。
“小凡，你也下去吧。”苏茹扶起小凡。
张小凡眼看着田灵儿欲言又止，“没事的，有师娘在。”苏茹摸摸了小凡的头，对他报以微笑。
小凡退出守静堂，堂中却是传来阵阵争吵之声。
……
夜半，后厨内，小凡守着炉边的火焰，呆呆地看着木柴在其中燃烧，渐渐化作灰烬。
小灰在一旁拿着顶端镶有红珠的烧火棍，捣鼓着炉内的火焰。不一会儿，锅盖上冒出了蒸腾的热气。
小灰鼻子一动，连忙跳到灶台上，掀起锅盖。双臂抱着一支比它人还大的汤勺，艰难地往碗里盛了些热汤。
小灰猴头顶着盛满热汤的碗，蹦跶着跳到小凡面前，胡乱地比划着，指了指碗，又指向了灵儿的闺房。
小凡却是不为所动，依然无动于衷地看着炉中的柴火。他只是想起了那人说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徒劳，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再靠近她了。
小灰摸了摸脑袋，又接着比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张了张口。
“对了，师姐晚上还没……”小凡说着又是将碗端起，忽然声音戛然而止，他就这样端着碗，愣了许久。
‘我这是，怎么了？’小凡面上泛起一丝苦笑，最终他推开门，护着怀里的碗，一个人消失在黑夜中。
“师姐，你在么？”小凡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没有回应。
小凡咬咬牙，推开了门。屋内崭新依旧，只是她却不在这里。
‘她走了。’
青纱窗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声音，回荡在小凡的心上。
小凡把碗留在了桌上，转身却见黑暗中走来一人，窈窕身段，又有暗香扑鼻。
“师……娘。”待那人走近，小凡借着月光这才发现来人是苏茹。
苏茹手里提了一盒点心，她一扫屋内景象，心中便已了然。
苏茹放下手中点心，对小凡微微一笑：“坐吧。灵儿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小凡默然。
“小凡，这世上，很多事，强求不来。你可明白？”苏茹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小凡。
“小凡知道。”小凡忽然绽开一丝苦笑，“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我看，未必。”苏茹浅尝了一口热汤，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这世上，很多事，强求不来，可若是你连求都不求，那又怎知成不成功？”
言罢，苏茹在桌上留下一支竹笛，翠绿的笛身却闪烁着黑黯的色泽。
“灵儿自以为她的齐昊师兄，修为言行，无人能及。不过，我看未必。”苏茹置身月光之下，一身月白道袍湛出点点清辉。
“师娘，这笛子……”小凡看出些许端倪。
“那日我看你死死抓住竹笛的碎片，便拿去修补了一番。你若是还没有称手的法宝，便用它吧。”苏茹说着，只见她周身一圈天地灵气悄然散去，一身月白道袍，不缓不急，由外至内，染成暗色。
暗月无光却泛起一丝黑黯的色泽。
小凡怔在原地，此刻的师娘，竟是和数月前，夜下的师姐一般。
“这究竟，是什么？”小凡望着手中的竹笛，一缕月光落下，恍惚间，竹笛似是变为了一把漆黑的利刃。
………
田不易从侧房的早堂里踱出来，一股脑儿坐在自己的正位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正注视着他的众人，气不打一处来，大手一挥道：“看我作甚，吃饭、吃饭。”
众弟子得令，立时埋头，吃饭夹菜。
与此同时，小凡和苏茹也一人端了一盘菜肴上桌。田不易一扫众人脸色，心里不断默数。
‘一、二、三、四……八，不对，还少。’
“吱吱吱！”不易的裤脚被小灰扯了扯，小灰手里端了一盘空碗，还往里指了指。
不易随意给它夹了几块排骨，便打发它走了。
‘九、十。’田不易眉头一皱，‘还差一个。’
“诶，灵儿去哪儿了？你们可有人看见她了？还有大仁呢？”苏茹忽然发觉桌上少了两位。
二师兄吴大义一口热汤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吴大义装作咳嗽。
众弟子心中皆是冷汗直流，‘按理说，大师兄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啊！’
‘小师妹去哪儿了，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师娘！’
“老七，你向来同这丫头最要好，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田不易忽然闷声发问。
张小凡正欲开口，却见突然阴影中那人端坐在灵儿的位子上，他尝了一口小凡做的热汤，啧啧道：“不用我说，我想你应当知道自己该回何话？”
张小凡心头忽然一乱，犹豫道：“我……”
“你瞒不过你师傅的，你应该猜到了。”阴影中那人似是正看着他。
小凡没有回应，心中却道：‘不一定，而且我答应过她。’
“你‘嗯’了一声，也算答应了？”阴影中那人的话中传出深深嘲笑。
“可我不说师姐会受罚的。”小凡纷乱的心忽然渐渐安定下来，尽管这心安定得可怕。
“我说过，你若是只知道对她好，这样下去，你对她越好，她便离你越远。”阴影中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勺子，他将勺子的背面对向汤中的山药。勺子离山药近一分，山药却好似被推开一般，离它远去。
小凡望着汤中的轨迹，心头忽然漫上一股熟悉的凉意。
“墨迹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田不易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瞪着斗大的眼睛看他。
“回师父，师姐她跟小竹峰的文敏师姐一同游玩去了。”小凡说罢，心中的凉意更甚。
“张小凡！你连为师都敢骗？！”田不易顿时暴怒，拍桌而起，冲他吼道。
张小凡心中一惊，立时起身，跪在地上低头道：“弟子不敢。”
“不易！”苏茹连忙起身劝住不易。
“请师傅息怒！”其余的弟子也连忙跪下。
田不易却是大手一抬，示意苏茹坐下。
田不易面上的暴怒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凝重，他矮胖的身子微微一滞，叹了一口长气道：“小凡啊，你来我大竹峰已有十年了吧，记得七岁那年，你跟在大仁后面话都不敢说。十年修行，你资质虽不如你这些师兄，但却一直是最听话的一个，只是……”
不易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冷笑：“只是，我田不易没有想到，就连你也会有骗为师的一天。”
师父自嘲的语句如同刀片一般深深刺进小凡的心，他倒宁愿师傅打他、骂他，也不愿师父因他伤心难过。
“小凡，你便实话实说了吧。”苏茹劝解跪在一旁的小凡。
张小凡低下头，默然无声，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答应了啊。他答应了他爱的师姐，哪怕这个师姐爱得是别人，哪怕是师父对他失望透顶。
“这样很蠢。”阴影中那人冷冷地留下这么一句，随后便悄然逝去。热汤表面风平浪静，汤中的勺子静静地摆在一旁，一切似是没有动过。
田不易见他如此，心中已有几分了然，闷声道：“大仁，你出来吧。”
张小凡心中咯噔一响，料是他再愚钝，却也猜到了事情的因果。
田不易又叹道：“你大师兄与文敏师侄幽会，被水月这老女人撞见了。若非我及时赶到，不然，你大师兄明天的会武也不用去了。”
“师父，我……”田不易抬手，制止了宋大仁的言语。
“青云年轻貌美、修为高深的女弟子还少么？你明知水月那女人平日里处处与我作对，怎却偏偏要喜欢那小竹峰的文敏师侄？”田不易老眉深皱，感觉事情颇为棘手。
“爹爹！你莫要为难小凡和大师兄了。”田灵儿闯入众人视线，将小凡扶起。
“你还晓得回来？大仁的事就此作罢也可，但你怎能同龙首峰那道貌岸然的小子混在一起？”田不易
“爹爹，齐师兄不是这种人。”灵儿上前劝说。
忽然一道清明的声音响起，“百年前，你不也是处处与师姐作对，怎却偏偏要娶我过门？”苏茹看着不易，打趣道。
不易霎时老脸一红，严肃凝重的氛围也为之一缓，其余的弟子也都强忍住笑意。
“看什么，看什么？你们这帮不成器的小子，已经败了的都给我出去。”田不易一声令下，跪着的弟子连忙起身退出。
“小凡，你也下去吧。”苏茹扶起小凡。
张小凡眼看着田灵儿欲言又止，“没事的，有师娘在。”苏茹摸摸了小凡的头，对他报以微笑。
小凡退出守静堂，堂中却是传来阵阵争吵之声。
……
夜半，后厨内，小凡守着炉边的火焰，呆呆地看着木柴在其中燃烧，渐渐化作灰烬。
小灰在一旁拿着顶端镶有红珠的烧火棍，捣鼓着炉内的火焰。不一会儿，锅盖上冒出了蒸腾的热气。
小灰鼻子一动，连忙跳到灶台上，掀起锅盖。双臂抱着一支比它人还大的汤勺，艰难地往碗里盛了些热汤。
小灰猴头顶着盛满热汤的碗，蹦跶着跳到小凡面前，胡乱地比划着，指了指碗，又指向了灵儿的闺房。
小凡却是不为所动，依然无动于衷地看着炉中的柴火。他只是想起了那人说的话，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徒劳，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再靠近她了。
小灰摸了摸脑袋，又接着比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张了张口。
“对了，师姐晚上还没……”小凡说着又是将碗端起，忽然声音戛然而止，他就这样端着碗，愣了许久。
‘我这是，怎么了？’小凡面上泛起一丝苦笑，最终他推开门，护着怀里的碗，一个人消失在黑夜中。
“师姐，你在么？”小凡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没有回应。
小凡咬咬牙，推开了门。屋内崭新依旧，只是她却不在这里。
‘她走了。’
青纱窗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声音，回荡在小凡的心上。
小凡把碗留在了桌上，转身却见黑暗中走来一人，窈窕身段，又有暗香扑鼻。
“师……娘。”待那人走近，小凡借着月光这才发现来人是苏茹。
苏茹手里提了一盒点心，她一扫屋内景象，心中便已了然。
苏茹放下手中点心，对小凡微微一笑：“坐吧。灵儿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小凡默然。
“小凡，这世上，很多事，强求不来。你可明白？”苏茹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小凡。
“小凡知道。”小凡忽然绽开一丝苦笑，“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我看，未必。”苏茹浅尝了一口热汤，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这世上，很多事，强求不来，可若是你连求都不求，那又怎知成不成功？”
言罢，苏茹在桌上留下一支竹笛，翠绿的笛身却闪烁着黑黯的色泽。
“灵儿自以为她的齐昊师兄，修为言行，无人能及。不过，我看未必。”苏茹置身月光之下，一身月白道袍湛出点点清辉。
“师娘，这笛子……”小凡看出些许端倪。
“那日我看你死死抓住竹笛的碎片，便拿去修补了一番。你若是还没有称手的法宝，便用它吧。”苏茹说着，只见她周身一圈天地灵气悄然散去，一身月白道袍，不缓不急，由外至内，染成暗色。
暗月无光却泛起一丝黑黯的色泽。
小凡怔在原地，此刻的师娘，竟是和数月前，夜下的师姐一般。
“这究竟，是什么？”小凡望着手中的竹笛，一缕月光落下，恍惚间，竹笛似是变为了一把漆黑的利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