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楼

坐着看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日头当空，愈发闷热，青丝绾发，飞天为髻，宫绢素衣加身，思及前尘，轻抚凤冠，眸邃微暗)
为什么……
(声轻呢喃，为何，为何炳儿他登基为帝？虽并无怨怼，却甚是不解，养儿千里知马力，深知皆怀青云之志，如此这般，难道竟是因果之循)
映水，撤了吧。
(食不知味，唤婢撤席。身侧檀香缕缕如烟，手端菊茶一啜，隐有暗香盈袖，心凉初透)

蹲

【一朝风云变。李唐盛世，不再冠正光之号，而属鸿嘉。大丧后，天地共庆。老者崩，长子继，理所应当――然，恐有人别生心思。】
【对襟阔袖赤黄衫，往兴庆。拿不准，暗流涌动下，存几分刻意。单只为让她明晓，谁为胜者，谁为败寇。】
【不许人传，迈槛而入，恰闻撤席之语。双眸一眯，罢，步渐疾，满殿皆跪，余素服妇人，品茗无言。剑眉紧蹙，目含忧忡。】
“母后怎不用膳，菜式不合胃口？”

(一抿唇齿留香，二抿苦味甚浓，许是茶苦，许是心苦。忆初入东宫，不过十三之数，而今春秋三十有六，竟已过二十余年，曾恩爱相合，也曾沉浮挣扎，余生希望寄托于子——炳儿和鸷儿。这，怕是我的两劫)
(一室静谧。忽闻跪地声，醒是他来，旁人断不敢如此悄无声息，闭了闭眼，猜他此刻前来的目的，见他目露担忧，深感乏累，不知何时开始，仿佛看不懂炳儿了，辨不出这眼中究竟，能有几分真切)
合与不合在于心，食与不食在于意。
(只短短一句，再无言可语。映水见状带众婢退下，只留二人，四目相对。半晌，眼波微漾)
我本以为，你意不在此。
(意在江山，意在天下。若你所求如此，何不当初明言，手心手背皆是肉，你与鸷儿皆为子，一君信臣，一臣辅君，岂不天下无忧？微叹，思虽思，怕届时亦会二者相争，亦会心有偏颇)

【食不下咽，该是心意两不全？不免有嗤。自择位落座。】
【闻后话。此生最戕害人的，合该是“以为”二字。当目光独落一人之身时，又哪能容得下公允？于她眼中，我最应得的位置，是人臣。】
【勾笑，仿不明弦外之音。】
“既为嫡长，自有重任。父皇信任，自不辜负。”
【她，又可能知这弦外音？其一，孰为大统正主，莫要混淆；其二，正光年间过招，你二人，终究不及我。】

(闻言，头轻轻一偏，泠泠珠玉微响，声细只自己能听得，似隐藏思绪，恰如其分)
(眉尾微扬，唇畔轻嗤如斯。茵茵你瞧，这就是你的儿子，这般性子，像极了你，像极了先帝，可他，亦是我亲手养大的儿子，为何结果会是如此，若此为果，那么因呢？)
(炳儿，自正光相对以来，你我有多久不曾彻夜相叙，促膝长谈，以后，怕是也不必了吧。眸光一暗，凝视其颜，恍若隔世，对前言避而不答)
我仍记得，你方出生的样子，那么小小一团……
(那是你我，离的最近的时光，无需言语即能沟通)

亲娘来围观

(茶杯搁置于桌，一朵菊花静静沉在杯底，因水将尽而绵软无力，如此景，再不复往日之温)
那时，皇儿乖巧，哀家一直欣慰。
(只是不曾想，这欣慰会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在不经意的时候扎入你的心脏。听后语，神思收回，见他眉间复杂，一时茫然微愣)
如今你……更似帝王。
(仿佛心中一滞，略带压抑。他有了帝王皆有的性子，早就不是当年怀抱里那个缠着我不放的孩子了，自其四岁时，我有了能闹的鸷儿，精力亦散了大半，念其已然长大，便逐渐放养于他，身为皇子，总跟着母亲怎可，只背后时时关注，见他一如往昔，便心安。宫绢长袖下的手微微一颤，难道这便是因…… 蓦地轻语，眸含复杂)
在皇儿眼中，我便如此忽视于你？
你与鸷儿，皆是一样的。

(诚然亦有私心，难以一碗水端平，可两者取舍，本就违世俗常理，无论如何做，皆非本心。本能做的，便是保二人有朝一日不会兵戈相见，保性命无虞)
帝王将相，有情甚似无情。
(垂眸，敛下眼中的阵阵波澜，水光微漾，怕心有不舍，怕启唇决绝，终会相别，咽下喉间梗塞，略略激动)
取舍？呵，难道在皇儿眼中，我便如此在乎这太后之位，不顾母子之情么？
(话外之音终于明白，原来因果在炳儿四岁那年便已种下，本想放手归养，却不料我于他依恋甚深，阖眸，颇感悔意，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心疼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