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忍足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看着医护人员忙碌地进进出出,手心里浸满了汗。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搜查总部处理一些事情,没想到,接起来听到的竟是迹部出了事故的消息。他第一时间通知了手冢和不二,然后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不二和手冢收到讯息急忙赶来,忍足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不二快步走到手术室前,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焦急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忍足摇摇头:“我不知道,出事前我跟他通过电话,手机里的第一联系人是我,警方才找到我。”他抬起头,看着不二,“通知我的人说是车祸,刚刚他被送进了手术室,现在怎么样还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不二听了,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
看到不二惊慌失措的神情,手冢明白,现在任何的安慰都苍白无力。他坐在不二身旁,握住不二微微颤抖的双手,说:“别慌,迹部还在努力,你要相信他。”
“手冢……”不二摇摇头,他双手发紧,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冢的衣袖。他低头沉默着,良才,他开口:“意外?还是……”
忍足看了看手冢,见他朝自己点点头,便说:“现场只有迹部的刹车痕迹,没有其他的。警方已经在调出监控查看当时的情况。车身严重损毁,也幸好他的车不错,如果廉价一些,他恐怕当场就不行了。”
“只有一方的痕迹,这个……不是意外?”
“根据现场情况,我们是这么判断的。”
“那……”
手被人用力握紧,不二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手冢想他摇摇头,让他不要想太多。他咬紧下唇,黯了眼。半晌,他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忽而从手术室中冲出来的护士打断。
“请问谁是迹部景吾的家属?”
不二马上站起来,迎上去:“我是他的朋友,他现在怎么样?”
“他失血过多,现在必须马上输血。可是他的血型特殊,血库没有预备,你能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们马上来医院验血吗?”
“这,这个……”不二慌起来,“小景的家人都到了国外,现在怎么可能马上到达!”
“他是什么血型?”忍足抓住护士问道。
“阴性AB。”
“我也是AB,我可以试一下。”
“那先来试试,你跟我过来。”说罢,护士率先走在前头。忍足朝手冢和不二微微示意,跟着护士离开。不二握紧手冢的手,一脸的担忧。
却在这时,手冢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警视厅的电话。于是他让不二在手术室外等着,自己走到露台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凤语气严肃,他压低了声音,说:“手冢前辈,第四个受害者出现了。”
忍足一觉醒来,看见手冢背对自己站在窗边。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发现自己已经睡了6个小时。他皱皱眉,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小小的动作惊动了手冢,他转过头,看见忍足醒了过来,快步走来想要扶起他,却被忍足开着玩笑一样躲开。
“嘿嘿,手冢。”忍足笑起来,“我又不是什么病人,不过就是被抽了一点血走,哪有这么虚弱。”
“医生说你疲劳过度,所以一觉不醒。”手冢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看起来愁眉不展。
“哦,这样啊。”忍足才想起自己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他靠坐在床上,让无力的身体慢慢恢复一些力气,“迹部怎么样了?”
“手术结束了,现在送进了ICU。只要今晚醒了就没事了。”手冢说,“我让不二回去给他准备一些东西。”
“恩。”忍足点点头,他转过头望向窗外,目光深远。他想起六个小时前他躺上病床的那一刻,当针尖扎入他的手臂时,他的心情变得急切起来。他担心,自己的血型并不能帮助到迹部,担心迹部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好。他救下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少爷,这让他心中的忧虑少了许多。
他的余光瞄到手冢凝重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对劲:“手冢,发生了什么?”
手冢的目光落在忍足身上,镜片遮挡了部分眼中的情绪,忍足看不分明。这时,忍足就听手冢沉声开口:“我们发现了第四个受害者。”
“什么?”
“PRIDE。骄傲。”手冢说,“这是第四个,在迹部的办公室发现的血字。忍足,我们走错了路,迹部不是凶手,他是早被人圈进圈套的其中一个。”
迹部在深夜醒来。
病房里黑漆漆的,他半眯着眼,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床边的仪器尽职地发出滴滴的声音。他费力地移动了一下手指,尖锐的疼痛顿时让他呻吟起来。
全身上下的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麻醉此时已经过去,车祸留下的伤加上手术刀口的疼痛,让迹部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
模糊之中,他似乎看到有人走进了病房,看见他醒来后迅速按响床头的警铃,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跑进来。迹部无力再支撑下去,偏过头又晕了过去。
忍足收到迹部已经醒来的消息,一大早赶到了医院。
迹部在昨晚已经脱离了危险期,现在转入一间普通病房继续治疗。忍足找到迹部的病房,不二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他看见忍足,微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忍足走上前,微喘着气,问道:“他怎么样了?”
不二转过头看了看睡在房里的迹部:“昨晚晚上他醒来一次,又睡了过去。医生说只要醒来就好。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给他换了一间病房,可以静养一下。”
忍足点点头:“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他现在在睡。”不二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微笑起来,“刚好我有些事情,现在也该走了。忍足,小景就拜托你了。”
忍足告别了不二,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迹部安静地睡在床上,呼吸均匀。忍足走到他的床边,微微弯下腰,细细端详迹部的睡脸。
睡着的迹部看起来与平日的他十分不同,现在的迹部,没有了往常的盛气凌人,有的只是安静与温和。也许是因为疼痛的关系,他眉心微皱,偶尔呜咽几声,睡得并不安稳。忍足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得知迹部发生车祸时那股惊慌失措的感觉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看到他平安无事的安心感。他知道,对于迹部,他已经投入了过多的,超越工作范围的感情。这对于一个刑警而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即使迹部不再是疑犯,但在很大程度上说,迹部还是有嫌疑。如果他对迹部投入过多的感情,这会影响到他日后的判断。
只是,道理他都懂,但这股感情他已经在他心里滋生蔓延,他想要控制,也无从下手。这股感情是什么,忍足不愿多想。只怕一多想,日后便真是再无回头之日了。
忍足坐在迹部的床边,看着他,想着自己的事。
此刻安静无声,气氛平和温暖。
片刻,迹部醒了。
麻醉已经过去,全身似乎被碾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疼痛让迹部皱起了一张脸。迹部深深呼吸了一下,不料这简单的动作竟也牵动到了伤口。他呜咽一声,转过头,在意料之外发现了忍足。
此时忍足没有坐在迹部床边,他走到了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半背对着迹部,迹部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透过一点痕迹,瞧见这人陷入沉思的侧脸。
“唔……”他想要出声喊他,但仅仅是开口说话这点力气,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没办法发出声音,张开嘴想要说话也马上就被无法控制的低吟所替代。
忍足听到从迹部那头传来的声响,回过头来,就见迹部眉头紧皱地看着自己。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忍足猜想这估计是疼出来的。于是他赶忙走到迹部床边,安抚着他让他躺好:“醒了,我去让医生来看看。”
迹部想说不用,他想摇头,可现在他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出来。忍足已经按了召唤铃,见一时半会儿没有动静,干脆自己奔出了病房去把医护人员找来。
没多久,迹部床边就围了一圈的人。忍足怕打扰到医生诊断,自己跑到病房外等着,透过窗户注视着接受检查的迹部。如今看到迹部醒了过来,他一直焦灼不安的心情才缓缓地舒展了一下。然而想到手冢昨天对他说的话,他又不免担心起来。迹部这次死里逃生,在主谋还没抓到之前,这日子恐怕是安生不了了。
没一会儿,医生和护士就从病房里出来。忍足迎上去,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醒了就没有大碍,不过他伤势比较严重,还需要静养。”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忍足,“你是警察吧,如果想要问话,我建议过几天再来吧。他麻醉刚过,没有力气,这会儿头脑也不清醒。”
“我……”忍足想辩驳两句,可医生说的也是事实,他只得低头答应着医生的话。他的目光顺着前方落在病房内的迹部身上,想起迹部方才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又问:“他看起来很难受,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舒服一些?”
“我给他打了止痛针,等药效起来就会好受一些。”医生瞥了忍足一眼,对面前这位警务人员颇有不满,“病人现在不适合问话,你还是请回吧。”
忍足这头哭笑不得,不过他倒也不解释,只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叠声地答应着。答应归答应,脚步却没挪一步。医生见这人一脸笑容,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了两句就带着护士离开。
病房内的迹部还醒着,忍足见医生已经不见了身影,便进了屋,走到迹部床边为他掖了一下被子。见迹部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忍足竖起一根手指,贴着自己的嘴唇,做出安静的姿势,说:“现在什么也别说,你先休息。等你好一些了,我再听你说。”
迹部眨了眨眼,也不坚持——事实上他也没有力气坚持,医生给他注射的止痛针大概还带着镇静的作用,这会儿他就觉得脑袋昏沉,眼皮开始打架。忍足看他与药效斗争着,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样,只得坐在他的床边,轻轻握了他的手,安慰道:“先睡,我就在这里看着你。我保证,你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我。”
后面那半句话迹部听没听到忍足也不知道,等他说完,迹部已经闭上了眼,睡了过去。